無論如何,她製止了一場啼哭。


    何苒還是挺滿意的。


    她轉身離開,雖然隻是幾句孩子話,可是她已經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這兩個孩子是被親生母親帶到五台山遺棄的。


    五台山是文殊菩薩道場,且山多地廣,最多時有三百餘處寺院廟宇,出家人行善積德,慈悲為懷,把孩子遺棄於此,不但能活下來,運氣好的還能被善心人士領養,即使無人領養,也能留在寺院中長大,就像白得,便是被棄於山門之前。


    何苒沒有再和兩個孩子說話,懷壽寺是尼庵,兩個女娃尚幼,在這亂世,棲身寺院之中也不是壞事。


    次日,何苒起個大早,便又步行去了靜華寺。


    這一次,她沒有買蘋果做禮物,而是在路邊采了一大捧野花。


    這樣應該很有誠意了吧,至少比劉皇叔有誠意,正史和野史上可都沒有提過劉皇叔給諸葛孔明送過鮮花。


    野花也是鮮花,隻要是還沒有蔫巴的花,都是鮮花。


    於是何苒便帶著一捧帶著露水的鮮花來到靜華寺。


    馮擷英和白得正在大雄寶殿前練五禽戲,背對如來,麵對韋陀。


    看到何苒,白得開心地跑了過來,他很喜歡這位女施主,女施主第一次來的那日,晚上他在功德箱裏發現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五十兩呢。


    靜華寺沒有大手筆的香客,功德箱裏都是銅錢,連碎銀都很少,白得還是第一次見到銀票,他拿給馮擷英看過,才知道這也是錢,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錢。


    何苒把手裏的野花衝著馮擷英晃了晃,然後交給白得,白得如獲至寶,連忙捧去給佛祖供上。


    馮擷英的目光落在何苒的裙子上裙角被露水打濕,深深淺淺的青,像是畫筆精心勾勒出的遠山近水。


    他雙手合什,何苒還禮,四下看看,院牆磚瓦新舊不一,火後殘存的斷壁殘垣用新的青磚修補,五台山多雨多雪,牆上已布滿青苔,新與舊便融合在一片苔青之中。


    “我夜觀天象,明日午後有雨,早晨雖無雨卻有露水,容易打滑,所以日上三竿後最適合下山。”何苒說道。


    “哦。”馮擷英不置可否。


    沒有反對意見,這就是讚同她的說法?


    何苒臉皮奇厚:“明日日上三竿之時,我來接先生下山,可好?”


    “好。”馮擷英仍然隻說了一個字。


    何苒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八顆牙的燦爛笑容:“那明天咱們不見不散?”


    “好。”還是一個字,但是這一次,何苒在馮擷英臉上也看到了笑容,是如釋重負的笑容。


    何苒沒有久留,她在馮擷英逐客之前離開了靜華寺。


    不過,她沒有直接迴懷壽寺,而是在附近逛了逛。


    這時,天上下起了雨,何苒沒有帶傘,剛開始是小雨,她並不在意,可是雨越下越大,何苒一抬頭,前麵便有一座寺院,她連忙小跑著躲進寺院避雨。


    進了寺院,她才發現這裏原來也是一座尼庵,但是比懷壽寺要小得多,一名小尼看到她,說道:“雨天寒涼,施主請入內喝碗熱茶吧。”


    何苒謝過,表示雨停便走,不用麻煩了。


    小尼沒再多言,向何苒施禮後便去忙自己的了,何苒衝著麵前的彌勒佛像拜了拜,往功德箱裏放了一把銅錢,感謝借地避雨之德。


    正在這時,她忽然聽到有女子的哭聲傳來,哭聲是在寺院裏麵傳出來的,哭聲不大,練武之人耳力超群方能聽到,除了哭聲,還有女子說話的聲音,似是在勸解。


    何苒沒有多管閑事,轉身看著殿外的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是鞋子拖遝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她轉過身來,便看到一個女子正踉踉蹌蹌地穿過韋陀殿往這邊走來。


    剛才那名小尼跟在女子後麵,嘴裏還在說道:“施主,外麵下雨呢,您這樣出去,會受涼的。”


    何苒好奇地打量著走過來的女子,那女子本來如同沒頭蒼蠅似地亂闖,此刻忽然發現前麵有人,她的腳步一頓,便對上了何苒探究的目光。


    女子呀的一聲,連忙低下頭去,可隻是這一刹那,何苒便已經認出她來。


    唐雨!


    “唐姑娘,怎麽是你?”


    唐雨是冬瓜的姐姐,做的一手好菜,大胖說他們姐弟去投奔周滄嶽了,為何她獨自一人在五台山?


    唐雨避開何苒的目光,轉身便往迴走:“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何苒不會認錯,她對唐雨印象很深,而且印象很好。


    唐雨姐弟是因為和她們過往甚密,才被周家堡逐出來的,何苒上次去周家堡時就想將他們好好安置,隻是她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


    “唐雨,等一下,冬瓜呢?你們是不是遇到困難了,或許我能幫到你們。”


    何苒腳下不停,跟在唐雨身後大聲說道。


    唐雨的腳步頓住,緩緩轉過身來,原本青春洋溢的俏臉,此時麵容憔悴,如果不是何苒對她記憶深刻,或許會認不出來。


    “你是在我家吃過飯的那位公子?”她試探地問道。


    何苒默然,好吧,原來唐雨剛剛並沒有認出她來,隻是聽到有人叫出她的名字,本能地想要逃避。


    這姑娘是遇到什麽事了,到了要隱姓埋名的地步。


    “是啊,就是我,我姓何,我是女子,當時在周家堡是女扮男裝。”何苒大方承認。


    “你是和那幾位是一起的?”唐雨又問。


    何苒先是一怔,繼而便猜到唐雨口中的“那幾位”是誰了,是流霞她們。


    “是,她們是我的隨從。”何苒說道。


    唐雨鬆了口氣,那幾位幫周秀山申冤,是大俠,是好人,所以這位何姑娘也是好人吧。


    見唐雨平靜下來,何苒看向跟在後麵的小尼:“小師傅,可否借一處讓我與這位姑娘說說話?”


    小尼說道:“好啊,兩位施主請隨小僧來。”


    山雨寒涼,何苒看唐雨衣衫單薄,解下披風披在她身上:“走吧。”


    小尼領著她們走進一間寮房,何苒看到土炕上有一床尚未疊起的被子,便知道剛剛唐雨便是在這間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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