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苒說到這裏,便恰到好處地閉嘴了,她四下看了看,見剛剛那個小沙彌端著木盆出來,木盆裏麵有幾件衣裳,顯然是要去洗的。


    何苒走過去,問道:“小師傅,寺裏有幾位師傅啊?”


    “就是師傅和我,我們兩個。”小沙彌豎起兩根手指,比了個剪刀手。


    何苒看著有趣,隨口問道:“住持師傅的法號方便講嗎?”


    “方便方便,我師傅法號空了。”小沙彌自豪地說道。


    “小師傅的法號呢?”何苒笑著問他。


    “我叫白得。”小沙彌挺了挺胸脯。


    “白得?”何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法號,有些詫異。


    小沙彌連忙向他解釋:“師傅是在山門前撿的我,師傅說是佛祖保佑,讓他白得了一個徒弟,所以就給我起名白得了。”


    小沙彌說起自己的身世,眼裏沒有悲傷,反而還有幾分得意。


    看,師傅和我都是大運之人啊,師傅白得了一個徒弟,我白得了一個師傅。


    何苒笑了,難怪馮擷英要躲到這裏來舔傷口,換做是她,她也會選擇這個。


    佛家講究過午不食,但是馮擷英還是請何苒用過晚飯才離開,晚上的齋飯是馮擷英和白得一起煮的,青菜豆腐和糙米飯。


    白得告訴何苒,青菜是寺裏種的,豆腐是常來的居士送的。


    何苒發現白得也和他們一起吃晚飯,白得說道:“師傅說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讓我和馮施主一樣,每天吃三頓飯。”


    何苒微笑:“你師傅說得很對。”


    白得咧開嘴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我師傅是得道高僧。”


    何苒離開時,往功德箱裏放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何苒走出靜華寺時已近黃昏,晚霞染紅半邊天際。


    五台山寺院廟堂眾多,何苒走出七八裏,尋到一處名叫懷壽寺的尼庵,添了香油錢,便在這裏住下。


    何苒洗了把臉,走出專供女居士留宿的寮房,向一位四旬左右的女尼打聽靜華寺的事,女尼說道:“施主是要給靜華寺捐磚瓦嗎?”


    何苒想起在靜華寺裏看到的一片空地和幾塊磚,點點頭:“是啊,今天恰好在那裏路過,進去看了看,見寺裏像是要建大殿。”


    女尼說道:“是啊,靜華寺早年被燒毀了,後來空了大師來到五台山,發願重建靜華寺,唉,建寺哪有那麽容易,又不是出名的寺院,空了大師在此三十餘年,才建起兩座大殿。”


    何苒想起馮擷英和白得,可能是因為他二人的年紀,因此,何苒便自然而然,以為那位空了大師年紀也不大,頂多是位中年人,可是聽女尼說空了大師已經在此三十餘年,看來已經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高僧了。


    何苒又問:“當年靜華寺因何被燒毀?”


    女尼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念了聲佛號,便不再多言。


    何苒也沒有多問,次日,她步行七八裏路,再次來到靜華寺,這一次她從一個賣供果的小攤子上買了一籃蘋果。


    她提著蘋果進了靜華寺,白得看到她,高興地打招唿:“施主,您又來了。”


    何苒將手裏提的籃子遞給他:“拿去吃吧。”


    白得開心地接過籃子,卻沒有吃,而是挑了最大最紅的蘋果,用衣袖抹得幹幹淨淨,供到佛前。


    今天馮擷英沒去打水,而是跟著空了大師在念經,何苒在寺院裏四處走了走,看到一棵合抱粗細的古槐,樹身有明顯的被火燒過的痕跡,可是樹冠仍然茂盛。


    何苒站在樹下,樹枝上的小鳥沒有飛走,歪著小腦袋好奇地看著她。


    何苒笑了,她可能有小鳥緣吧,好在這次出來沒有帶上小八,否則這會兒一定追著小鳥吵架去了,片刻不能安寧。


    察覺到身後有動靜,何苒轉身,便看到了馮擷英,他仍是一襲僧袍,隻是腳上的鞋子從草鞋換成了有六個洞的僧履。


    何苒雙手合什,向他行了一個佛禮,馮擷英同樣還了佛禮,何苒看到馮擷英的手上還挽著一串佛珠。


    “何大當家又來啦。”過了一夜,馮擷英眼中的落寞已經煙消雲散,看來有些事情,他已經放下了。


    何苒很替他高興,笑著說道:“是啊,我又來了,馮先生聰慧絕倫,想來昨天便已知我的來意。”


    馮擷英微笑:“我哪裏配得上聰慧絕倫四個字。”


    明明昨天何苒還在極力讓他明白,他不過就是晉王手中的一顆拿來利用的棋子,現在卻又巴巴地跑過來,說他聰慧絕倫?


    這位何大當家


    何苒見他沒有開口講話,嗯,就當他是默認了。


    於是何苒繼續點明自己的來意:“我,何苒,請君出山助我。”


    這一次,她改為抱拳,誠意滿滿。


    馮擷英自嘲一笑:“馮潭不配。”


    何苒心道,連不配都說出來了,讀書人的傲氣呢?你這是被打激得自甘墮落了?還說你不是玻璃心?還好古代沒有高樓,否則你還不早從十八層樓上跳下去了。


    何苒說道:“我認識一個姑娘,她家三代從軍,她是第四代,她和哥哥也全都立誌做一名軍人,他們都在為成為軍人做準備。


    長大以後,哥哥成為了一名出色的軍人,不僅是軍人,還是兵王,可惜他年紀輕輕就去世了,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飛.而是一次意外。


    哥哥的死,令父親一夜白發,母親突發重病。


    麵對自己的父母,姑娘做出一個決定,她不去從軍,她要留在父母和家人身邊照顧他們,她的祖父和父母全都勸她,他們知道她的心願,他們也想看到她穿上軍裝的樣子,可她堅持了自己的想法,她要陪著他們,照顧他們。”


    何苒說到這裏便停下了,那個姑娘就是她,她的哥哥死於飛機失事,而她也在哥哥去世之後,從軍校退學,次年重新參加高考,學了建築。


    “這位姑娘的選擇沒有錯,讓父母享受天倫之樂,是正確的。”馮擷英說道。


    何苒苦笑:“可惜她在父母身邊僅僅三年,第三年的時候,她陪父母去海邊渡假,在父母麵前溺水,連屍體也沒有找到,她讓父母再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而且這一次,是在眼皮底下,讓他們親眼看到唯一的女兒溺入水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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