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玉麒麟將包袱取出來,正準備偷偷離去。


    卻不料,金元寶急匆匆的衝進屋來,玉麒麟嚇了一跳,連忙將包袱胡亂塞進櫃子裏,做出一副假裝收拾櫃子的模樣。


    金元寶也不囉嗦,直截了當的道:“喜兒不是自殺,是他殺。”


    “什麽?!”玉麒麟身子一顫,卻是半晌無法動彈。


    “柳文昭在喜兒身上找到了一些你屋子裏的細軟。另外……”他斟酌著道:“喜兒脖子上有扼痕,看樣子,是我們去東潞河之前的事情。”


    “喜兒……”玉麒麟沒發現自己聲音竟然沙啞至極,“喜兒是被人掐死的?”


    金元寶沉沉一點頭,“看樣子是被人掐死,拋屍河中,過了幾天屍體才浮上岸。兇手,多半就是金府的人。”


    玉麒麟扶住衣櫃,喃喃的道:“喜兒是被人掐死的!”,慢慢的,震驚變為了憤怒,又重複了一遍“喜兒是被人掐死的!!”


    看著她悲慟憤慨的模樣,金元寶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寬慰道:“好了,我來就是告訴你這個消息。現在我要去衙門了,看仵作能不能驗出更詳細的消息。你照顧好自己。”說罷,便匆匆離去。


    玉麒麟呆坐片刻,毫不遲疑起身,憔悴堅定。


    卻沒想到,她前腳剛走,一抹倩影便溜進了屋子。


    玉麒麟急匆匆的趕往江曉萱的房間,也不敲門,直接將門猛的推開來,裏麵,江曉萱正在整理行李。


    “喜兒是被殺的!”


    “什麽?”江曉萱被嚇了一跳,手中的東西一下子落在地上。


    “元寶剛剛告訴我的,她的脖子上有扼痕,是被人扼死後再扔進河裏。殺她的人,多半就在金府。”


    “你……你說的是真的?!”江曉萱震驚的抓著她的胳膊,問道:“誰會想殺她?”


    “路上我想了……”玉麒麟緩緩道:“喜兒一個丫鬟,在這裏無親無故,唯一可能給喜兒帶來殺身之禍的,就是咱們倆的秘密。如果有人想從喜兒口裏逼問出咱們的秘密,喜兒又誓死不肯說的話……”


    倆人對視,悲慟漸去。


    忽然,江曉萱肯定的出聲道:“我們不走了。”


    “嗯!”玉麒麟頷首,“找出兇手,替喜兒報仇!”


    深夜。捕快房內燭光高照。


    金元寶坐在案前,一絲不苟給金府眾人做筆錄,專業風範盡現,幹淨利落,訓練有素。


    江曉萱坐在桌前,低聲有條不紊迴答問題:“是,我看到的時候,屍體已經被擺在岸邊。不,我沒有注意到扼痕,因為當時我很傷心……我最後一次見到喜兒是在夫人壽宴前。”


    金元寶點頭,示意江曉萱按手印畫押,江曉萱做完,低頭起身,將座位讓給玉麒麟。


    金元寶百忙中抬頭,輕輕掃了玉麒麟一眼,柔情刹那盡現。


    玉麒麟背後,柳倩倩將金元寶神色盡收眼底,微微冷笑。


    金元寶攝定心神,開始發問。玉麒麟麵容嚴肅筆直坐在桌前,一一作答。


    “你最後一次見到喜兒是什麽時候?”


    “夫人壽宴前,她曾經幫著接待江府來拜壽的下人。”


    “喜兒身上發現了一些你房中的細軟,看樣子是偷了東西……”


    “喜兒不可能偷東西。”玉麒麟很堅決的打斷道:“這一定是兇手為了混淆視聽。”


    金元寶微微一沉吟:“依你看,喜兒有可能因為什麽事,和什麽人結仇?”


    “我……想不出。”玉麒麟頹然,心中,不免的有些個內疚和心虛。


    金元寶點頭,玉麒麟依樣按手印畫押,起身。


    柳倩倩不等玉麒麟完全離開,一步上前,撞得玉麒麟一個踉蹌。


    金元寶皺眉,嗬斥道:“坐下。”


    柳倩倩卻不坐,背著雙手站的筆直,目光炯炯,神色異常興奮,甚至一絲囂張。


    眾人都注意到她的異常,金元寶正待發問,柳倩倩突然大聲,興奮的道:“我知道是誰殺了喜兒!”她說罷,猛的轉身看著玉麒麟,滿臉幸災樂禍笑意,“就是她!江曉萱!”


    眾人震驚。


    江曉萱連忙道:“你不要亂講!玉……曉萱她怎麽可能殺喜兒!”


    金元寶聽言,也是緊皺眉頭,喝道:“倩倩,不要胡鬧!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不是你在家裏鬥氣的時候!”


    “你不信我?”柳倩倩憤然,隨即慢慢冷靜下來,道:“好,我一條條說給你聽。第一,大概一個月前,江曉萱迴門後,我親眼看見她和喜兒在花園一角爭吵,喜兒威脅說你再這樣我就說出去,江曉萱還是不答應,喜兒哭著跑了;第二,這幾天江曉萱敲鑼打鼓滿世界找喜兒,結果喜兒屍體發現的時候,江曉萱她滿臉驚恐,半點眼淚沒有,反應異常!最後——”


    聽到她理直氣壯,條理清晰的分析,眾人漸漸呆滯。


    金元寶聽罷,正要怒駁,卻不料,一旁的玉麒麟竟是臉色蒼白卻不出聲反駁,竟似承認指控,金元寶心頭一震。


    柳倩倩見狀,自然是得意洋洋,拖長聲音道:“最後——”她猛然將雙手在背後藏著的東西甩在金元寶書案上,“今天發現喜兒屍體後,我就看到她躲在屋子裏,收拾包袱準備逃走!”


    低頭看著書案上熟悉的包袱裏露出的玉麒麟衣物和少量銀兩,金元寶麵色漸漸陰沉下來,一言不發。


    “你們說,一個丫鬟死了,做主子的六神無主收拾包袱準備跑路,這不是畏罪潛逃,是什麽?”柳倩倩猛的轉向玉麒麟,厲聲道:“喜兒就是你殺的!你還好意思坐在這裏跟表哥說你什麽都不知道!賤人!要不是表哥臨時決定要連夜錄口供,你早就背著包袱跑了!”


    “不,不……”玉麒麟麵色蒼白,搖搖欲墜,江曉萱在一邊扶住她。


    金元寶此時方才抬頭看向玉麒麟,緩緩開口問話,冷靜,仿佛仍是在問口供:“這個包袱,是你的麽?”隻有最後,他的聲音才有些微幾乎難以察覺的顫抖。


    “是我的。”


    “你收拾了包袱,是打算離開金府?”金元寶的神色黯淡下來。


    看著他,玉麒麟竟然一時失語,她沒法解釋。


    金元寶麵無表情的盯著她,目光中流露一絲慘痛和不敢置信,但仍是竭力壓抑。


    “我收拾了包袱,是打算離開金府。”玉麒麟心如刀絞,緩緩迴答。


    語羅,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滿室寂靜。


    “為什麽?”金元寶這句話已然不像捕快詢問口供,既像自言自語,又似無窮質疑。


    眾人等候玉麒麟迴答。


    可是,玉麒麟卻沉默了。


    怎麽說?說她收拾包袱是為了逃避欺騙他的事實麽?她說不出口……玉麒麟沒有辦法,隻有選擇這種最簡單的方式——無言以對。


    “為什麽?”金元寶死死盯住她,一字一頓。


    麵對他的再次逼問,玉麒麟心如刀絞,隨即一咬牙,道“我不能告訴你。”


    一旁,江曉萱見他二人生隙,心急難耐,張嘴便要吐露實情。


    卻不料,一旁柳倩倩得意的喊出:“你當然不能告訴!你就是殺了人,畏罪潛逃!”


    完全不理柳倩倩的喧囂,金元寶隻看著自己案上的包袱,漸漸麵如死灰。


    “人證物證俱在,還不收監等什麽!”柳倩倩見金元寶不理不睬,漸漸著急:“表哥,你身為捕快,可不能知法犯法,包庇徇私!”


    屋中眾人,也是不敢發話,一個個屏息著,等候金元寶的反應。


    金元寶垂頭半響,慢慢抬頭,冷靜看著玉麒麟,好似看著任何一個疑犯,無比冷靜,無比冷漠的道:“江曉萱,對柳倩倩的這些指控,你還有什麽話說?”


    “我……”玉麒麟竟然微微一笑,仿佛釋懷了一般,“我沒有什麽要說的。”


    眾人再度驚訝。


    江曉萱含淚喊出聲:“你怎麽會沒有話說!你快告訴他不是你做的!”


    玉麒麟卻是咬牙不開口。


    金元寶起身,疲憊,冷漠,不再看她一眼。


    屋中眾人呆立半晌,王強這才遲疑走上前去,問道:“元寶,你看這人是你帶迴去還是……”


    “收監。”


    這兩字,似乎包含了無限的疲憊。


    王強遲疑的看著他,不動。


    “收監!”金元寶提高聲音。


    無奈,王強隻得上前一步,“對不起了……”,隨即將玉麒麟的手反剪,押送去牢房。


    玉麒麟低頭順從,路過金元寶的時候,卻發現他是背對著自己的,心頭酸澀難耐,卻是無話可說。


    聽著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金元寶終於還是忍不住轉身,目光一路追隨玉麒麟被眾衙役帶走,似在無言詢問你為什麽要離開我。


    雖然沒有迴頭,可玉麒麟卻似乎能感受到身後那灼灼的目光,麵色反而更加平靜。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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