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拔一毛,不取一毫。


    既然拿不起也放不下,那便不如起初就不拿。


    楊朱在當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無疑就是在表達放下一切的活法,也未必就一定比君臨天下更顯卑微。


    畢竟,根據楊朱那個時候的時代背景來看,除了名利之外,人們位高權重最終圖的也就是個逍遙自在,而放下一切孑然一身的過活也同樣是逍遙自在,所以在他眼裏…………關鍵的是人們怎樣去選擇。


    但可惜,無論在什麽時代,也都很難有人做到楊朱那種程度,於是這般理念便隨著時間被後人一點點歪曲,以至於最終變成了現在這種‘促使’全性妖人們作惡的理由。


    柳小江打從心底瞧不起外麵那些隻能做到一毛不拔,但卻完全做不到楊朱理念後半句‘克製’自身欲望的要求。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群縱欲之徒,卻總是在滿足自身欲望之時打著全性的旗號,甚至還將先祖楊朱那般能人當成了自己的祖師爺,搞得好像是全性的理念在逼著他們胡作非為一樣…………令人作嘔!


    柳小江雖然也自認為沒有楊朱那種放下一切的境界,但好歹在滿足自身欲望的時候也知道底線在哪裏,並不會真的為了自身私欲而不計後果的在世上亂來,更不會因為一時興起對無辜的普通人下手。


    盡管考慮到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他也覺得自身並無資格說自己有多麽高尚,但區別就在於如果還有其他的辦法,若還有其他犧牲更小的方式能夠解決問題,他不管多麻煩也會將事件影響降到最低。


    而外麵那些全性成員在滿足自身欲望的時候,卻根本不會考慮自己的行為到底會對他人造成多大傷害,更不會思考事件所產生的影響對於社會究竟是正麵、還是負麵。


    他們隻會不擇手段以最快速度、對自身影響最低的方式,迅速達成一些可以極大滿足自身欲望的行動目的。


    全性之中幾乎都是此等極端的家夥,甚至包括在場的沈衝、呂良、塗君房與夏柳青四人,若非是有柳小江在…………他們就算是死也完全不會有任何人,願意在事後因他們的死而打抱不平。


    畢竟,


    夏柳青在近代雖然並未直接害過任何人,也曾在社會穩定前憑借手段闖出了一定的兇名;


    沈衝與塗君房雖說從未親自出手殺害任何無辜者,但也難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數次通過手段間接害死了與自身並無仇怨的異人;


    反倒是呂良這個才加入全性不久的新人,除了有幸參與過幾次全性的行動之外,最惡劣的行為也就是曾經與全性一起大鬧過龍虎山,並在田佬那裏通過明魂術得知了一些關於當年的內幕而已。


    這幾個家夥若是按照普通人現今的法律來處理,最嚴重的恐怕也隻是個20年左右的監禁,可若是按照大眾眼裏對他人的高標準道德要求來看,大概就會被當成是與外麵那些全性成員毫無區別的存在。


    死了!


    也是活該!


    柳小江對他人的道德要求並不高,甚至是對自己的要求也一樣很低,隻求事後迴想起來並無太多的罪惡感、也能勉強稱得上是一種問心無愧就可以了。


    再多……


    難道還要讓他一個異類成為聖人麽?


    在所有人都不接受情況下一個人陶醉什麽?


    這不有病麽?!


    ……


    “…………”馬仙洪聽到柳小江後續所給出的解釋,眼中最後的那點不舒服也隨之消散不見,重新變成了那個除了感興趣的事情之外,平時與人接觸多少顯得有些沉默的老實孩子。


    此外,


    在場的其他人也是紛紛恢複了正常,誰都不會在當前情況下提及外麵的全性成員,因為都已經明白了柳小江對待‘外人’的那種冷漠態度。


    何況,


    這局麵既然都是外麵那些家夥咎由自取的,他們在這邊對傳來的求救訊息無動於衷,也就根本談不上是所謂的見死不救了。


    當然,


    柳妍妍除外,


    也許是由於和柳小江接觸的不多,隻聽說過最近在外麵關於嬴勾的留言,隻與當初還是公司員工的柳小江見過麵,她目前對柳小江的印象也仍舊停留於當時,認為對方仍然還是當初那個溫暖的存在。


    她甚至認為柳小江之所以走到今天這步,也完全都是因為那種與僵屍無異的異類身份,結果卻沒想到對方頂著那樣一張年輕俊朗的臉,開口時卻再沒有了當初那種讓人覺得很是溫和的感覺。


    而且,成熟、冷漠、甚至是極端,總給她一種天性薄涼的陌生感………


    “你們,還有疑問麽?”柳小江見到馬仙洪不再說話,甚至是恢複成了以往的模樣,隨之便轉頭看向了在場的其他人,而且除了胡離與溫莎二女之外,他在掃視時就連二壯這種自己人也都沒有放過。


    不過,除了二壯迴瞪了他一眼之外,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沒有任何異常表現,皆是一副願意聽從他這掌門吩咐的模樣。


    “那好………既然你們都沒疑問,那就繼續按照原定計劃來辦,在暗堡那邊製造出足夠的法器之前,除非是外麵的那群家夥主動找上門來,否則誰都不許招惹那些所謂的正義之士。”


    “胡離留下,其他人……”


    “小江哥哥。”柳妍妍突然開口打斷了柳小江,但卻被柳小江搖頭阻止了接下來的話。


    “胡離與妍妍二人留下,其他人繼續練習我之前交給你們的絕技,你們至少要在開戰前將其修煉至小成才行。”柳小江轉頭看向其他人繼續說道。


    “畢竟,我之前也已經與你們說過了,我是不會在開戰時出手幫助你們的,所以在戰時是死是活也全看你們各自的造化,死了…………也要等一切都結束之後才能被我複活。”


    “我可不想因為你們的死,為了那點可有可無的幫助,在戰時出手複活你們…………以至於有可能讓一些家夥因此注意到背後的真相。”


    “所以,若是不想體驗死亡的感覺,不想在得到恩惠後還繼續給我添麻煩,你們應該明白自己到底要在其中充當何種角色。”


    “嗬嗬嗬……”夏柳青對此忍不住笑了起來,“掌門啊,在老朽看來,外麵那些人就算聯合起來,哪怕是動用了一些超規格的武器,也未必真能對您造成什麽威脅。”


    “既然如此的話,我們對您來說…………真的有價值麽?”


    “有。”柳小江轉頭看向笑無可露的夏柳青,“我雖然不在乎外麵的大多數人,也不覺得普通人的武器有何威脅,但隻要你們參戰…………卻能體現我這災厄到底有多麽恐怖。”


    “畢竟,他們若想拿下現在的你們,不付出一些代價也是根本做不到的,而你們卻偏偏隻是在我這得到了一些小恩小惠,壓根算不得是我有多麽在乎的一些幫手。”


    “如此巨大的落差感,會讓他們感到恐懼的,而這恐懼…………將會讓他們更加重視彼此,因為若沒有彼此的存在,他們甚至連站在我麵前的資格都沒有。”


    “原來如此。”夏柳青聽到這話不免微微一怔,接著在老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隻要參戰了,體現了自身的‘強大’,就算死也是具有價值的麽………”


    “這就要看你們怎麽選了。”柳小江平靜道。


    “反正以你們目前所擁有的實力,再加上我所給予你們的不死之身,以及那些被仔細刪減過的八奇技,若真要逃的話…………估計那些家夥也很難攔得住你們。”


    “我們可以視情況逃走麽……”夏柳青眼神閃爍的看著柳小江。


    然而,


    就在夏柳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一旁還算了解柳小江的夏禾與沈衝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因為他們不想也知道柳小江此刻所表達出的意思,根本就不存在希望他們接下來要視情況保命的想法。


    畢竟,柳小江打從一開始就已經說過了,他們若不想死的話隻能看自己的造化。


    這句話若是換個意思來解釋,不就代表了他們若是沒有那個造化,那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也必然是會死的,隻能在事後等待柳小江親手複活自己等人麽?


    你若是視情況逃走了,沒能體現自身作為‘幫手’的價值,沒能憑借自身顛覆外麵那些人的認知,對於柳小江的計劃而言豈不是一點價值都沒有?


    在得到了恩惠後卻還是隻顧著自己逃命,不就等同於是背離了柳小江給予恩惠時的希望了麽?


    寧死!


    也絕不能逃走!


    必須要在開戰後選擇置死地而後生!


    殊不知,


    夏禾與沈衝雖然並未完全猜透柳小江的意思,但也算是歪打正著做出了比較正確的一種選擇。


    在場的這些人除了二壯、陳朵、胡離、溫莎與柳妍妍之外,哪個在世道上不屬於全性瘋子之中的一員,何況在之後還變成了嬴勾這種災厄身邊的幫手。


    他們若是沒有在戰鬥中死去,若是沒有隨著‘嬴勾’二字一起消失,外麵那群人怎麽可能放任它們繼續活著?


    他們若是真的在戰鬥中‘死了’,並在事後隨著‘嬴勾’的消失,以及大量無辜死者的複活一起活了過來,或許還能被引導著說成是之前被‘蠱惑’了,自身所行之事也並非是發自於本心的行動。


    而且,就算再不濟,並沒有被外麵那群人放過,至少要追究他們作為全性妖人時的責任,


    但在今後那個異人已不再被排斥的時代,考慮到幾個人身上的‘特殊性’,以及背後部分有心之人的引導,他們再怎麽說也不至於死罪。


    至於監禁,


    哪怕是長達二十年的時間,對於幾乎永生的他們而言…………還有意義麽?


    況且,


    柳小江可不認為重新迴來的趙方旭等人,真的會願意見到夏禾等人麵臨長時間監禁,再怎麽樣也會看在自己與那位老人的麵子上,對這幾個幫助一起執行計劃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若是相反,真的有人視情況逃了,沒能幫助柳小江達到讓他們參戰的目的,或者說對於這個目的幾乎沒有任何一點貢獻,看似是很精明的保住了自己的命,實際上…………卻是自己害了自己。


    而對於這種人,


    就算柳小江不打算親自動手解決,但頂著‘嬴勾幫手’頭銜苟且偷生的人,想想也是在未來的社會上活不下去的。


    那種並不完善的不死之身,根本不足以讓此人承受異人與普通人雙方的怒火!


    然而,


    柳小江卻並未開口明確表達這件事,聽到夏柳青的話也仍然無動於衷,就像是從未信任過在場的全性成員一樣。


    隨後,他更是直接擺手催促道:“不想有什麽意外,那就迴去努力練習我交給你們的絕技,胡離與妍妍兩個人留下,其他人………自己迴去好好想想吧,仔細考慮自身究竟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麻煩。”


    話音落罷,


    夏柳青雖然沒有在柳小江口中得到明確答複,但活了這麽多年自然也清楚其中必然存在著貓膩,心裏麵那點舍不得梅金鳳的小想法也隨之淡了許多。


    他隨即便朝柳小江笑著點頭示意了一下,第一個沒有絲毫猶豫的背著手離開了房間。


    接著,


    沈衝、夏禾、呂良、塗君房與馬仙洪一個個跟著離開,二壯、陳朵、溫莎三女也在看了看胡離與柳妍妍後,一起迴到了這棟洋房內部屬於自己的房間。


    很快,


    洋房的客廳內便隻剩下了柳小江,以及留下的胡離與柳妍妍二人。


    “妍妍,有什麽事嗎,現在可以說了。”柳小江看了眼一旁吞雲吐霧的胡離,隨之眼神溫和的看向了柳妍妍。


    “呃……”柳妍妍略微猶豫了一下,轉頭看了眼身旁坐著的胡離,道:


    “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想問小江哥哥,你………你該不會是想要尋死吧?”


    “…………”柳小江。


    “咳咳……”胡離抽著煙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被柳妍妍一句話給嗆死。


    她是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柳妍妍,就算真的沒人與她說起過計劃的事,但居然會在經曆過數次談話之後,心裏還覺得柳小江其實是一個聖人。


    “我聽大家說話,好像是要改變異人的現狀,可是我在徐三徐四那邊也聽說了,異人在社會上的現狀是很難改變的,除非是有…………所以我就想小江哥哥,你是不是要當那個大家共同的敵人。”


    柳妍妍疑惑地看了眼身旁突然開始劇烈咳嗽的胡離,但卻並不覺得是自己造成的問題,反而小臉有些急切的表達出了自身想法。


    “放心吧。”柳小江見到柳妍妍的模樣,心裏也難免因此感到一暖,隨之微笑著搖了搖頭,道:


    “我所做的這一切皆是為了自己,最多也隻是想在滿足自身願望的同時,不打算對那些相對無辜的人們太過分而已,屆時會死的除了特定的一些人之外,也就隻會是‘嬴勾’一人,而非我柳小江。”


    “你也隻是經驗太少,並非想法上過於蠢笨,所以我這麽說的話…………你應該也能明白了吧?”


    “最後死的隻是‘嬴勾’麽……”柳妍妍見此重複了一下柳小江的話,而後便放心的鬆了口氣,並用力朝著柳小江點了點頭,道:


    “嗯!那就好!我可不想小江哥哥死的這麽早!這不才給我找了一個漂亮的嫂子嘛!要死…………你等給我生個侄兒玩玩以後再死啊!”


    “…………”柳小江。


    “咳咳咳……咳咳!”胡離這迴倒是笑的岔氣了,以至於又被煙給嗆了個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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