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上盤踞著烏雲,遮蔽了天日,白晝如同黑夜。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惡臭,鏡本來就不舒服,這樣一來幾乎要吐出來。


    “你還好麽?”白雪從身後抱住了鏡,畢竟在眾人麵前,鏡有些羞澀,輕輕推了他一下,這個親昵的動作卻被仲文看在眼中,更是在他的心上又紮了一針。


    鏡平靜地說:“今天這大慶殿之上,注定是成王敗寇,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仲文,你先去救皇上,我和雪對付他們。”


    “記得把薑寧迴的命留給我。”隻要白雪出手,自己就是多餘的,仲文麵無表情地輕功離開,循著手下留的記號。他看見躲在偏殿柱子後的賈儒,父親終於知道大勢已去,此刻已經麵如死灰。


    鏡看著眼前的薑寧迴,如初見時一般,烏黑的發絲,整齊的發冠,琥珀色的眼瞳熠熠生輝,一身戎裝更加英姿勃發。她握緊了手中的玄冰劍,如果非要有個了斷,那麽就是現在。一隻微涼的手握住了她執劍的手腕,雪站到了她的麵前,高大的背影擋住了她的視線。


    “去吧,跟賈仲文去救皇帝,這裏交給我,擅自跑出來的事情等迴去再和你算賬。”


    “雪……”鏡本想與雪並肩作戰,但雪說的對,她應該遠離戰場,不止是因為孩子,她現在身體虛弱,也許隻能拖累白雪。她咬了咬牙,朝著仲文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之前在殿前觀戰的那幾個峽主看到了鏡,一個身手矯捷的藍發少年追了出去,雪看到馬上俯衝過去阻攔,薑寧迴的劍風已經向雪刺了出去。


    鏡已經跑出了大慶殿廣場,藍發少年也已經追遠了,其他五個峽主也終於不情願地繃緊了神經,跳躍落定在雪四周,手中催動法力,毫不留情地向雪襲來!


    天地色變,烏雲壓城,風雪驟起,刮得所有人睜不開眼,連空氣中的惡臭都被衝散了許多。


    冰淩在雪的身邊像蝴蝶般旋舞,擾亂了薑寧迴一行的攻擊。雪的手中多出一把冰箭,在冰雪中果斷刺向薑寧迴的要害,薑寧迴躲閃著,用法力在身邊形成屏障抵禦冰淩的攻擊,視線卻模糊了許多,憑著感知和雪兵刃相接。


    明明和之前一樣的攻擊,雪的速度和力量已經今非昔比,他已經逐漸恢複了神鳥的力量,身邊的風雪帶著遠古的肅殺之氣,普通的妖望而生畏,就連幾位峽主也明白這其中的厲害。雪紅色的眼瞳中仿佛跳躍著火焰,睥睨著眼前的一切,一身潔白在這片肮髒的血汙中顯得這樣刺眼。


    薑寧迴腳下一沉,踩碎了腳下綿延的石磚地,碎磚像雨點般襲向雪,雪身邊的冰淩和碎磚撞擊粉碎,遮擋了他的視線,此時青龍、玄武、朱雀、鬥木獬、昂日雞趁機用法術化成的兵刃攻擊,他輕旋跳躍至空中,身邊又揚起了無數的冰淩,抵消了他們的攻擊。


    此刻的雪被冰雪環繞著,仿佛真的化身成為了操控天氣雨雪的神。烏雲密布的天空中,從遠處傳來了低沉的雷鳴聲,不知究竟是冬雷,還是雪的法力。


    峽主們早就厭戰,但心髒在別人手中,隻能和雪纏鬥,唯獨便宜了水豹,追著鏡跑遠了不必受這個苦。


    鏡跑出去好遠,終於追到了賈仲文,他在一處偏殿外觀望,看到鏡趕來示意她噤聲,原來幾個妖怪早就殺了賈儒的手下,擒住了趙括,就在偏殿之中,賈仲文的幾個手下已經在房簷上等候命令,隻等著一聲令下一起衝進去救駕。趙括麵露懼色,倒沒有像普通人一樣嚇破了膽,隻是靜靜地坐在地上,咬緊牙關,還是有幾分骨氣。


    水豹看到了鏡和賈仲文,手中變幻出一杆烏金長矛,刺破空氣般像他們襲來。鏡察覺到風聲,猛地轉身迎擊,玄冰劍硬生生地接下了這一擊,震得她虎口生疼。


    殿內已經聽到了動靜,賈仲文一聲令下:“動手!”


    鏡對仲文說:“你也去救駕,我先和這個少年周旋周旋。”


    偏殿四周的黑衣手下衝進殿內,他們身手極快,移動時仿佛消失一般,忽隱忽現,就連妖怪都難以抓到蹤跡,但這幾隻妖也並非嘍囉,賈仲文目露寒光,袖中捆仙鎖化作數條金鎖,像遊蛇一般鑽了出去……


    殿外鏡已經和水豹打得不可開交,雖然水豹在七峽穀的峽主中排行靠後,但他勝在一個“快”字,一杆烏金長矛使的出神入化,鏡全憑仗玄冰劍寒毒陰冷,又堅硬無比,水豹不敢近身。


    這個少年雖然出招快狠,但鏡總覺得他沒有在攻擊自己的要害,自己身體虛弱,按理說應該處於下風,卻和他拆起招來。


    鏡觀察這個藍發少年,他看起來不如自己大,麥色皮膚,長得還算漂亮,除了一頭藍色的短發,看起來與人類少年無異,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似乎是在拖延時間。鏡想起原來這些峽主各自為王,誰都不願意聽從薑寧迴差使,隻不過因為心髒在薑寧迴手中才不得不自稱手下,上次白夜去侯爺府尋他們的心髒無果,不知薑寧迴把心髒藏著何處,會不會就在這宮中?


    “你是不是七峽穀七位峽主中的水豹?”鏡一劍橫掃,水豹向後退去,她趁機笑盈盈地問。


    “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人說過幾位峽主的特點,一看就知道是誰了。”


    “知道了又能怎麽樣?”水豹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你們的心髒不是在薑寧迴手中麽?要是拿迴來,是不是就不用再受他差遣了?”


    “要是把心髒拿迴來,我第一件事就是殺了薑寧迴!那個不要臉的賊人在堂會上設了道陣,取了我們的心,這等奇恥大辱我早晚要報!”


    “既然話已經說透,你也沒有傷我的意思,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實話告訴你,我們去尋找過你們的心髒,隻是被薑寧迴提前轉移走了,他這個人向來謹慎,重要的東西必然帶在附近,你猜你的心髒現在會在哪兒?”鏡饒有意味地說著,水豹自然聽懂了,薑寧迴一直把他們的心髒帶在附近,如果他們搶奪,他隻要得到機會捏碎心髒就能致他們於死地,貿然搶奪風險太大,一直沒有機會下手。可今天不一樣,薑寧迴如今一定和雪打鬥,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此時正是去奪迴自己心髒的好時機。


    “不和你玩兒了。”說著水豹如閃電一般消失在鏡的眼前,收起了長矛,仔細搜尋著自己的心髒。


    賈仲文在殿中放出捆仙鎖,幾個妖怪一被纏住就動彈不得,金鎖鏈一般的捆仙鎖依舊帶著刀刃狀的尖銳,仲文伸手一指,尖銳穿透了妖怪的心髒,捆仙鎖又恢複成一條金鎖,纏繞在仲文手臂上。


    “皇上,臣救駕來遲!”


    “仲文,這天還是來了……”


    “皇上,我的手下會保護您,恕臣先去繼續探查情況。”


    說著仲文衝出殿外,卻隻見到一個閃電般的影子從眼前略過,鏡看著影子離開的方向,歎了口氣。


    “這是?”


    “他去找自己的心髒去了。”


    說著兩個人又往大慶殿趕去,隻見天仿佛要塌下來一般的黑沉,轟隆隆的雷聲從四麵八方傳來,讓鏡心中壓抑無比,感到一絲不詳。


    大慶殿廣場,薑寧迴和雪打鬥得疲憊不堪,雪卻依舊在風雪環繞中巋然不動,他知道這是暮靄山異變的結果,能召喚天雷的妖怪,還能稱之為妖怪麽?


    織錦法力被吸去大半,一直在打坐運氣療傷,但看到他們打鬥的場景她心神不寧,薑寧迴明顯處於下風,其他幾個峽主也隻是敷衍,她隻想著隨時出擊幫他一把。


    而白雪已經有些厭煩了,但現在招致天雷會毀了皇宮,鏡肯定要不高興的。


    另一邊白夜抱著秀鳳,又順便抓住失魂落魄的賈儒,飛到了遠處安全些的地方,怕被白雪和薑寧迴的打鬥波及。


    鏡趕了迴來,她見打鬥難分上下,飛躍至半空,大喊一聲“接住!”一把將玄冰劍拋給了雪。玄冰劍散發著幽幽的寒光,其他人隻急著躲避,誰不知道它的厲害,萬萬不敢去碰。


    雪穩穩地握住了玄冰劍,劍身寒光大盛,飛舞出淬著藍光的冰雪,向薑寧迴襲去!


    這一擊薑寧迴知道躲不過,但如果接招,一定會沾染到寒毒,他向後退去,一抹明豔卻突然闖入了眼簾----織錦衝到了他的麵前,手中緊握寶劍,擋下了這一擊!


    “啊!”織錦一聲慘叫,她的雙手被冰雪刺痛,鬆開了手中的劍。雪已經收手後退了幾步,看著這個曾待他柔情似水的女人,眼底有一絲憐憫,但一切已成定局。


    “織錦!”薑寧迴大叫著抱住倒下的織錦,織錦的雙手已經開始變得透明而僵硬,一點點化為冰晶。


    “上次你這樣抱著我,還是五百年前第一次見我的時候,”織錦凝視著薑寧迴的眼睛,苦澀的笑著,“幾百年了,我為你睡了一個又一個男人,誰知道你竟然隻叫我做妹妹,恐怕你也嫌我髒了,快放開我吧!”


    織錦的手臂已經化為冰晶,逐漸蔓延到軀幹,這寒毒隻有白鳥一族的人才知道解法,況且這個程度已經沒有救了。薑寧迴麵無表情地看著織錦,隻能鬆開了手,看著她躺在地上一點點僵硬、透明,化成一碰就碎的冰晶。


    他的神情平靜的可怕,低沉地對織錦說:“我本以為認你做妹妹,才能長久……”


    可惜織錦已經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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