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賈府還有一場宴席,招待的是親戚好友和慕名而來的貴人。


    仲文留在宴席上應酬,鏡一個人坐在洞房。


    洞房設在清苑一處寬敞的居室,布置的井井有條。紅紗帳,大大的雙喜,繪有金字的蠟燭,鏡都在電影中見過,卻沒有親眼見到的這般奢華,金銀器具自不用說,連勾著床幔的都是玉鉤。


    鏡沒有像電影中一樣端坐在床邊,她坐在桌前,摘下紅紗,拿起銀盞,給自己酌了一杯燙好了的女兒紅,獨自喝起來。


    她知道有人在外偷窺監視,依舊我行我素地喝著酒,一杯接著一杯,不一會兒一壺酒已經見底。


    這本是行房前喝的交杯酒,不過做戲而已,怎麽可能假戲真做。


    她在等,等了一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難道他真的不來?


    難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過如此……


    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喧嘩,仲文推門而入,立刻反手把門扣上,把想要鬧洞房的人鎖在外麵。


    他倚門而立,外麵的人等了一會兒似乎覺得無趣,逐漸地離開了。等到人走光之後,仲文才緩緩坐在了桌前。


    鏡見他的臉色潮紅,眼神渙散,一身酒氣,看來他真的是喝了太多的酒。但是他的動作尚且平穩,意識還有些清醒。


    “你醉了。”鏡淡淡地說道。


    方才她喝了一壺的女兒紅,卻越發的清醒,絲毫沒有達到排解憂愁的目的。


    “我還沒有醉,你知道我酒量很好。”仲文坐直,他見鏡把空酒壺放在一旁,知道洞房中的“交杯酒”已經無法進行,他們的婚禮無法完成。


    黃粱美夢終須醒,他不願麵對的一刻,如此快地到來。


    “既然沒醉,那麽你就該知道,我和你成親,都是為了遵從皇上的旨意。如今婚禮已經辦完了,隻剩你我麵對麵,不如說明一切免得誤會尷尬。”


    早就知道是如此,可親耳聽到她說出來,仲文的心還是仿佛刺入一根針。但他知道,這種痛,一生隻有一次,從今以後,他的心便再也不會像今日這樣痛。


    “你說的一切我都懂,因為你是‘白鳥妖王’的女人。我也知道你嫁我隻是為了皇命,這一切都遠遠超出了你我的預期。”


    “既然你早就清楚一切,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一直這麽幫我。”


    “為什麽呢……”仲文苦澀地笑了,她為什麽要問這麽明顯的問題,還是說,她從未往那個方麵想過?他的心中編織著答案,卻隻能把最功力的那個告訴她,也是在告誡自己:“因為你是‘白鳥妖王’的人,想要與家父為敵。”


    “仲文……”


    “想必你已經知道家父受妖物蠱惑,豢養了一些不幹不淨的東西。剛巧我並不是熱衷權力之人,也不想他去做這株連九族的糊塗事。可惜我自幼便與家父產生隔閡,到如今,我的規勸不會有任何的作用,於是我決意暗中破壞他的行動,但是畢竟我一人的力量十分有限,他身邊又有薑寧迴這個麻煩。我需要有人助我除妖,而你消滅三千死士的事情,更讓我覺得把你拉入夥是正確的。”


    “我早就覺得你和你父親關係有些淡漠,果然,你和你的父親不是一條心……”


    “他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爭取到你,就是爭取到‘白鳥妖王’。家父想要暮靄山中的寶物,必定會對付加以阻撓的‘白鳥妖王’,你與我聯盟,共同阻止家父,是最明智的選擇。”鏡看著賈仲文斟酌字句緩緩說著,知道他這些話說的有些牽強,分明是剛編出來的,這樣一來,更加確認了她心中的懷疑,仲文果真對自己有一絲動心了……


    “暮靄山中的寶物我聽薑寧迴提到過,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是金銀珠寶,還是什麽神兵法器?”


    “我聽來一首詩----‘龍鳳沉暮靄,美人臥中庭。黑血浸山澤,誰與爭王座。’這詩來的蹊蹺,刻在前朝的多種物品上,令人信服。恐怕‘中庭’中的‘美人’,指的就是那傳說中的寶物,但是卻沒有傳說或記載說明寶物究竟是什麽。”


    “既然沒有人說得清楚寶物是什麽,為何還要去尋找呢?”


    “因為人的貪婪,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麽你呢?”


    “我知道有些東西如果不屬於自己,不能去強求,可惜家父看不透這個簡單的道理。”


    “正如你所說,我們利益相同,如今坦誠相見,我答應幫你,你需要我做什麽盡管開口,這段時間也全靠你照顧我,我還要好好謝謝你,就當做是報恩了。”


    “別說這麽客氣的話,畢竟我們還是朋友,隻要你需要什麽就盡管對我說,你的要求我都會滿足你。”


    攤牌之後鏡覺得輕鬆了許多,仲文一直對她太好,她隻是自欺欺人地不去思考,她寧願談條件,把他們之間轉換成互相利用的關係,也不想留下曖昧的根,因為她清楚,自己給不了他任何東西。


    仲文眼中的閃爍不定終於消失,他恢複了往日平靜溫和如深潭一般靜謐的笑容。但是鏡知道,這個笑容已經和以往不同,表麵平靜的深潭下暗流洶湧。


    “時間已經不早,你歇息吧,我迴房了。”


    仲文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襟,頭也不迴地走了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他在門外站了片刻,知道夢做到這裏,可以清醒了。那個翡翠閣初遇的冒失少女,終於成了一個美麗的剪影,定格在他心中成了永恆,也許那一麵,他就已經注定要淪陷至此。


    明日,她就隻是名義上的二少奶奶而已。


    鏡獨自一人吹滅了洞房之內的花燭。


    她的心已經涼了下來,就像手邊的玄冰劍一樣冰冷。玄冰劍仿佛歎息一般,微弱的白光閃爍不定,映著鏡一身如火的嫁衣。


    她把沉重的鳳冠摘下來,重新梳理了頭發,擦掉了臉上的胭脂,恢複了原本清淡氣質的模樣。


    鏡心中仿佛結了一層堅冰,她一直希冀白雪能來阻止這場婚禮,盼著白雪能像大聖駕著五彩祥雲一般出現,把她從這裏接走,帶她迴到山中,帶她遠離是非,可是她等了一天,到現在白雪也沒有出現。既然白雪不來帶她走,她就隻好繼續扮她的“文淑公主”,從明天起就是賈府的二少奶奶,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用再為山間的生活煩惱……


    鏡仿佛賭氣一般地想著,卻突然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出現在門外。


    這氣息來自暮靄山,鏡千真萬確地肯定。


    “當,當,當。”清脆的敲門聲響起,鏡如夢初醒一般跳起來去開門,雖然她知道來的不是雪,但這氣息她也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他怎麽會來這兒?


    她拉開門,門外落雪折射著月光,白得刺眼,鏡低頭一看卻大大出乎意料----麵前是一個十歲光景的小男孩兒!


    門前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童,在這深夜顯得有些詭異。隻見男童穿著棕色的皮襖,梳著難得一見的短發,月色下發絲竟然泛著金棕色的光澤,仿佛外國人一般。他麵容白淨,長著可愛的圓臉,兩隻漆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無辜地看著鏡,顯得十分機靈。


    鏡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兒,男孩兒終於開口說話。


    “鏡姐姐!”


    他的聲音不如孩童般稚嫩,卻也有種青澀的感覺。


    鏡在這裏認識的人並不多,她立刻就聽出了這個十分熟悉的聲音----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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