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靜安宮,紅牆黃瓦的深闈大院。


    一陣邪風吹過,門前的侍衛和太監宮女突然全都暈倒在地。


    房門打開,緩緩走出一個女人,她穿著金羅玉鍛的華美睡袍,腳踩大紅綾子的繡花鞋,披著大紅緞繪有金花團的外掛。她體態妖嬈,靜如玉雕,行走如弱柳扶風。一張小臉精雕細琢,尖下巴,秀鼻小口,眼睛在月下如兩灣泉水般水靈動人,眉毛是柳月彎眉,一頭秀美的青絲垂至腰際。


    普通的人,怎會有如此勾魂攝魄的美貌。沒有人見到她不為她的美貌所動,她就如天上的明月投入人間的倒影,美麗不可方物,卻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倒影終歸是倒影。


    一隻老鷹從夜空中盤旋而至,落在了庭中假山上。老鷹環顧四周,在確定沒有人還醒著之後,化身成一襲黑衣的兇惡男人。


    “皇後娘娘,白虎大人的口信。”


    “我說過,你可以叫我織錦。有什麽事說吧!”言語間皇後的神態不可一世,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驕傲,也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美麗舉世無雙。


    “白虎大人令我代他向您問候,並讓我告訴您,‘小雪已有新的女人,男人向來喜新厭舊,你就不要再內疚了。’。”


    “就這些?”織錦的柳月彎眉皺了起來。


    “是。”


    “你退下吧,告訴哥哥我一切安好。雪的身邊竟容得下除我之外的女子……她可有傾國傾城的容貌?”


    “據說是一個普通人類女子。”


    “那我倒真想會一會她……”


    琉璃樹上,山居之中。


    白雪憤怒地坐在桌前,鏡隻是默默地站著不敢出聲。


    他目光掃到桌上,覺得有些不對勁,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鏡,問道:“我的茶壺呢?”


    鏡看見他的眉頭逐漸地擰在了一起,趕緊說道:“我在被那隻野獸追趕時,弄丟了……”


    “你知道那個茶壺有多珍貴嗎?!”


    “對不起……當時太危險了……”鏡覺得委屈又氣憤,但是又不能反駁,記得他說過,她的命對他來說,一文不值。


    “算了。”鏡看到他的眼神黯淡下來,長長的銀白色睫毛垂下來。


    也許那茶壺也是織錦留下的舊物,鏡突然有些高興自己把它給丟了。


    桌上的錢袋讓鏡十分不悅,她現在是沒有錢,可是這卻令她想起了某個人,想起了之前無數類似的場景。鏡不知拿如何是好,白雪也注意到了,他看著半空中的白色火球,眼神下移,白色火球隨之移動,錢袋也飄起來,跟火球翻滾作一團化作了灰燼,一起消失了。


    樹屋內恢複了琉璃樹幽暗的光芒,七彩的光影依舊緩緩地變幻著。


    鏡依然站著不知如何是好。白雪把外衣脫下,穿著緙絲的白色及踝的薄長衫----這就是古代的襯衣。他躺了下來,說:“我睡了,你不要出聲。”


    鏡迷茫地望著他,他背對著鏡,但還是忍無可忍,坐了起來,扔給鏡一個枕頭,又扯下一根發絲,變出一條純白的羽毛毯扔給了鏡。


    “現在你睡吧,不要再盯著我!”


    “褥子…”


    白雪隻好又扯下幾根發絲,變幻出一張更大的羽毛毯來,丟給鏡。


    “現在你給我閉嘴。”


    鏡本想睡在屏風後麵,但又覺得怕黑,最後在遠離床的地麵,挨著屏風的地方打了地鋪,心滿意足的睡下了。


    夢中的她又開始奔跑,依舊在密林間穿行,樹枝刮得胳膊生疼。突然間柳暗花明,鏡又來到了那麵碧藍的湖,湖麵如寶石般耀眼。湖邊站了一個人,身形修長,白衣如雪,銀白色的長發垂至腰間。現在看來,這個人一定是白雪。


    他發現了自己,還未轉身,嘴唇輕啟。


    “紅衣,你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依然是那句如夢囈般美麗的話語,可紅衣又是誰呢?


    此時白衣人靜靜地迴過頭來,刹那間,天地間所有的芳華都失去了顏色。那絕世無雙的容顏,如紅寶石一般的瞳仁,淡淡地望過來。那眼神又愛又恨,直叫人心痛,似是世上最癡怨的人兒才會有。


    這和白雪一模一樣的容貌,卻又讓鏡感到了不同。他的神情憂鬱,透著幾分滄桑,而白雪隻是像一個喜怒無常的孩子,未曾有這深入骨髓的感情。


    “……”鏡將要喊出那個名字,這次她離得更加近了,卻見周圍景象再次變幻抽離,草木湖水皆化成殘忍兇惡的妖怪猛獸向自己撲來,那個白色的身影升到半空,逐漸幻化出翅膀羽毛,變成一隻巨大的白色鳥妖,周身的羽毛都發出冷冷的光芒。


    鏡醒來時,白雪已經不在。幾縷陽光透過窗縫落在鏡的身上,很暖。


    鏡覺得好餓,起來收拾了地鋪疊放進衣櫃,準備去湖邊洗漱然後給自己找食物。此刻她還是感激白雪的,起碼自己有穿有住,不用上演荒野求生。


    穿著草綠紗裙和緞麵鞋的鏡,突然想到被小雨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會被笑死。隻消一刻,她就打消了那個想法。


    有些選擇,一旦做出,就無法迴頭了。


    穿成這樣行動不便,卻也算是融入環境了。


    鏡一大清早不想又吃葷,可是這荒山野地,連個鍋都沒有,也吃不成什麽煮野菜之類的。現在是夏末初秋,應該有野果一類的吧!鏡這樣想著到附近的樹林裏尋找起來。


    轉了好幾圈,果樹見到不少,卻都不是認識的果實,這怎麽敢吃。焦急之餘她終於看見一棵梨樹,結著不大的黃綠色的梨子。她摘下一個用手擦了擦便咬了一口,酸的直透牙髓,怪不得這麽完整,要不然早被山裏的猴子吃光了……鏡咬了第二口,如果強忍住這酸味兒,透出的梨香很濃,可還是無法忍受,把梨子丟掉了。


    鏡這一路看到不少山雞野兔一類的,這裏果然是長久無人居住,野生動物的天堂。鏡已經顧不得兔子什麽的可愛不可愛,腦海中浮現出烤兔肉和烤雞的樣子,決定到剛才看見兔子的地方來個“守株待兔”。


    她靜靜地站在草叢邊一動不動,恰巧穿著綠色的衣服,仿佛化為一棵小樹。等得頭暈眼花之時,草叢裏終於出現了一隻兔子。鏡小心翼翼地等著它靠近,在距離夠近的時候,她猛地一個箭步俯衝過去撲住了兔子,動作之快連自己都被下了一跳。


    她抓起兔子,十分緊張,卻隻聽“哢”的一聲,她竟然捏斷了兔子的頸椎!兔子立刻就斷氣了……


    “罪過啊!”鏡忍不住念叨起來,不吃飯真的會餓死。鏡利從懷裏掏出她的小瑞士刀,在湖邊收拾了兔子,又生起火來開始烤兔肉。邊烤邊覺得不對勁,即使兔子再小再脆弱,自己竟然一緊張就把它掐死了,當時並沒有覺得自己用力了!還好它死得痛快,這讓鏡稍有安慰。


    看來長清道人三百年的功力,正在逐漸地發揮出來。自己的筋脈打通之後,到現在也不會用這一身功力,隻是逐漸地適應了力量和速度的增長而已。


    她轉動著架著兔子的樹枝,兔肉被烤的滴下油來,但是離熟透還有很久,鏡看了看手表,烤透要三十分鍾,還有一半的時間,隻好咽了咽口水。此時她又聽見樹林中有什麽在穿行的聲音,卻見一個有些熟悉的棕色身影一躍而出----那隻吃魚的猴子!


    它睜大眼睛裝作可憐的樣子跳躍著靠近鏡,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盯著兔子目不轉睛。


    “你想吃?”


    “吱吱吱!…”猴子仿佛能聽懂一般叫喚著點頭答道。


    “那就和我一起等吧,我一人吃不了這麽多。現在沒有熟透,得等一會兒才可以吃。”猴子聽了歡唿雀躍,原地跳著轉了幾圈,逗得鏡哈哈大笑。


    “你明明是隻猴子,竟然還吃肉!也不知你消化的了麽?”猴子仿佛什麽都能聽懂,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鏡不停地看表,然後隔一會兒翻動一下兔子,猴子看著兔子口水就快流下來,看到了鏡的手表又是一臉好奇。鏡發現了,也不管它明不明白,對它說:“這叫作手表,和你們的日晷是一個作用,用來分辨時間。當然它不是靠陽光運作的,這裏有細小精密的機括,在現在這個年代這應該是世間絕無僅有的吧!”猴子聽得雲裏霧裏,茫然地歪著頭看著鏡。鏡慶幸自己手腕上是一塊浪琴的機械表,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能平安地工作吧!


    兔子烤好了,猴子歡唿著拍起手來。鏡把兔子輕而易舉地撕成兩半,輕鬆到又驚了自己一下,她無奈地笑了笑,把香氣四溢外焦裏嫩的兔子,一小半留給自己,一大半扔給了猴子。


    這次猴子沒有跑開,坐在地上大嚼起來。


    鏡也沒有形象地對著那塊兔肉風卷殘雲般地吃了起來。


    猴子感激一般地偷偷看了看鏡,她低頭狂吃沒有留意自己。但是猴子心裏暗自打起鼓來,白虎妖王的可怕,自己是清楚的。它又轉念一想,是他要我監視,現在我不是在監視嗎?便放心地繼續吃起來。


    七峽穀,白虎峽。


    薑寧迴在石室中雙目緊閉,凝息盤坐在玉石床上。


    他的手中掐著一縷動物的毛發----棕色短毛,像是猴子的毛。他眼睛倏地睜開,金黃眼眸散發出令人捉摸不定的詭異光芒,自言自語道:“這烤兔肉看起來倒也十分美味…”


    他下床,將那縷毛發吹散,對著門外說道:“我要去一趟臨安,我不在的時候,由玄武峽的峽主掌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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