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你笑,想和你鬧,想擁你入我懷抱……”楊承祖輕輕哼起了這首來自前世一部電影裏的主題歌,永淳歪著頭,一臉好奇“姐夫,你唱的什麽,跟你平時唱的不一樣,也很好聽。反正……姐夫唱什麽都很好聽了。”


    “你沒聽過的,我隻是隨便亂唱,別往心裏去,來,跟姐夫去玩。今天隻要你開心就好,隨便玩,不管玩的多兇,姐夫都幫你。”


    兩人邊說邊走,眼前就是曾顯南的宅邸,兩人都沒有對這所殘破的房子有過多的關注,直接從前麵走了過去,鑽到了一條胡同裏。這裏開著一處棋館,一群上了年紀的人,兩兩一組,在裏麵捉對撕殺。


    這種地方搏彩的事其實發生的不多,棋力高低這種事,日久天長彼此心裏有數,加上一盤棋分勝負的時間太長,真正好賭的人,不會在這種遊戲裏浪費時間。大多數人,都是在這裏消磨時間,順帶過過癮頭。隻有一些外來人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才會在這裏賭棋,然後被館主贏去一筆錢。


    永淳於棋道上有著極高的修為,即便是永壽,如果不拿出全部的精神,也不是這個妹妹的對手。隨著年齡的增加,她的棋力越發高明,大內之中,已然少有敵手。棋館裏這些人的棋力,比起她來,其實都是有差距的,楊承祖和她都是生麵孔,穿的也十分華貴,棋館的人不敢怠慢,由著他們信馬遊韁的在裏麵亂轉。


    永淳嘴裏哼哼著學自姐夫的那首歌曲,那些下棋的老人,卻多半哼著從戲樓那裏學來的京劇,氛圍很是有些怪異。一桌的兩位老人,都是上了年紀的,身上衣服也頗為考究,顯然都是有身份的人。永淳轉了一圈下來,發現還是這兩人棋力為高,就專心的站到這裏,津津有味的看著。


    那兩個老人初時倒是覺得這後生很有趣,永淳的模樣生的可愛,屬於不招人討厭的那種,對於她的觀看並沒有意見。但是永淳和楊承祖的親近勁,外加嘴裏哼哼的小調,卻讓兩個老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到這裏下棋大約是圖個清淨的,這種吵人的行為,確實很不招人待見,一個老人抬頭看了看永淳“年輕人,你沒有事做麽?我們兩個老人家,在這裏下下棋,也不會聊什麽,很悶的。你還是和你的……朋友,到別處去轉轉比較好吧。再不然,讓館主給你們準備一壺茶,老朽請客。你們坐下喝茶,不是也很好麽?”


    在他看來,兩人的關係就是一個英俊後生和一個欒童,這種事,在大明不算什麽,相反還叫風雅。倒也沒什麽意見,對他們的親近說三道四,隻是覺得,兩人實在是太不分場合了,在這種地方親近,不怕影響別人麽。


    永淳乖巧的一笑“老人家,我隻是喜歡看棋而已,喝茶什麽的,沒什麽興趣。你的茶我也聞到了,味道一般,我不喜歡喝的。還有,您的棋如果這樣下,就快輸了。”她伸手指了指棋盤一處“您下麵應該把子落在這裏,這樣才有希望扳迴來。”


    這個老人看了看棋盤的局勢,忽然發現,這個欒童說的極有道理,這一子落下,整盤棋的變化,就完全不同。怒氣減弱了一些“你棋下的不錯?那就乖乖看著就好了,下棋啊,是一件修身養性的事情,都像你這麽唧唧喳喳,我們就沒辦法思考了。”


    另一名老人咳嗽一聲“觀棋不語真君子,落子無悔大丈夫。唐老,你這受人點撥贏的,可不好做數啊。”


    “萬閑兄,你已經贏了我兩盤了,這一盤,老夫扳迴一城,也是天意。這位小朋友,也算是急公好義,免得我輸的太難看麽。”


    棋館的館主對於這兩位老人十分尊敬,似乎擔心這裏發生衝突,忙客氣的過來,要招待楊承祖兩人入座,大意就是把他們趕到個沒人的地方,不要繼續打擾這兩位老者。永淳搖搖頭“多謝好意,我就不坐了,姐夫,我們走吧。”


    聽到姐夫二字,館主的心裏一陣惡寒“這個年輕人也太狠了吧,怎麽連自己的小舅子也不放過,姐弟兩個都被他搞上了,這簡直豈有此理。”


    楊承祖對於圍棋本來就是沒興趣的,永淳說走,他是沒什麽意見。可是就在他即將邁出棋館大門時,迎麵,卻是擋住了幾個人,把去路封死。正中是一個三十開外的中年漢子,一身勁裝,手上戴著鐵護腕,身後之人手中提著棍棒,還有幾個人帶著單刀,儼然一群跑江湖的漢子,與這間棋館格格不入。


    “朋友,我是旁邊鐵心武館的少館主,武大鵬。這些,都是我的師兄弟。這間棋館,是我們罩的。唐老和薛老,是這裏的老客人,你們今天冒失的過來,打擾人家下棋,然後轉身就走,這筆債怎麽算啊,是不是故意來搗亂的?”


    這名少館主邊說,邊用兇狠的目光瞪過來,把永淳嚇的,向楊承祖身後躲去。鐵心武館算是附近比較有名氣的勢力,在壬午之變時,館主武鐵心還曾經上城協防過。雖然隻是搬運箭矢彈藥,充當夫子一級的身份,但終歸是上過戰場,在街坊裏,就獲得了較高的威信。


    武大鵬也跟著父親一起去當過力夫,隨後就覺得自己是見過血,見過死人的,在附近這一帶,就越發驕狂起來。那名館主皺了皺眉頭,上前兩步“別胡鬧,這兩位是客人,年紀輕,性子跳脫一點。唐老薛老都沒說什麽,你就不要在裏麵生事了,武館主知道不會答應的。”


    “我爹不在家,去和鐵刀堂那邊談判了,這裏今天我做主。我怎麽知道,他們是不是鐵刀堂派來的探子,來砸咱們場子的。我爹說過,最近要小心謹慎,東廠要搞人,鐵刀堂也要搞人,我們不能有絲毫大意。這位小倌你別怕,我是不會害你的,隻要你說出名字,再說你在哪個堂子裏做事,我就放了你。如果你肯陪我去喝一杯呢,我就保你沒事怎麽樣?”


    武大鵬顯然把永淳當成了相姑堂子裏的男人,或者說,先把對方認做這個身份。反正一個文弱書生,看打扮也不是有功名的,加一個相貌很眼生的男人,就算是再能打,也打不過自己這麽多人。


    他生平最喜的就是這種像女人的男人,加上這種人看上去就沒什麽根腳,自己差不多是吃定了他們,伸手就要去摸永淳的臉。


    兩名下棋的老者已經站起身來,準備製止這一場荒唐的鬧劇,幾名客人圍起來看著熱鬧,棋館的館主一臉焦急的要來勸解。一片混亂之中,一聲脆響,武大鵬一聲怪叫,手捂著頭向後退去,鮮血順著指縫向下流淌,棋子如同斷線珍珠撒了一地,導致武大鵬頭破血流的石製棋子盒,緊握在一隻白生生的小手裏。


    手的主人似乎也沒料到,自己居然能造成這麽輝煌的戰果,與受襲擊一方差不多同時呆住了,隨後拉起楊承祖的胳膊,向外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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