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嫦身份敏感,輕易不能出門,更別說這麽興師動眾,帶著大批人馬出來,更容易授人口實。從一開始,如仙等人雖然是從她那裏得到消息,但是也沒指望,公主府會真的出麵。


    見她帶著人馬過來,如仙麵上一喜,但隨即就一變臉“我們這裏都是女人,你個年輕後生,往這裏跑什麽?沒規矩,快出去,要不然我趕人了。”


    “趕人?隨你的便了,本公……公子倒要看看,誰能趕的動我。”男兒打扮的朱秀嫦,儼然一個瀟灑英俊的濁世佳公子,論起相貌風度,比之楊承祖還要勝出一籌。手中折扇輕輕敲打著掌心,邁著優雅的步子來到如仙麵前,接著就在她臉上使勁的一捏。


    “切,還敢對我大唿小叫了,以為在你家了不起啊?當初咱們睡一張床的時候,哪次不是你做老婆,我做老公的?裝什麽裝?這些人都是我的嫡係,大多是從三關鎮迴來的,我和承祖的事,並不是什麽秘密,你也不用怕人知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麽?組隊去送死?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人,現在看來,大概是我看錯了。”


    朱秀嫦邊說,邊走進房裏去,見二醜、三醜、銅錘、天賜全都躺在搖車裏,有李家姐妹在那裏照看著。苗娘則抱著大醜,滿臉是淚水。


    不管是抱著尋夫目的出去尋死的娘子軍,還是被委托了撫養孤兒重任的留守者,隻是分工不同,於丈夫的依戀,並無太大差別。留下來的,並不比衝出去的就真的少了幾分情愛,李家姐妹捏著手裏暗藏的金豆子,已經哭的成了淚人。


    朱秀嫦劈手奪過金豆,向著角落裏丟去“你們除了送死,就是尋死,難道就不能有點新鮮的?都死光了,誰來照顧我的兒子,誰又來伺候老夫人?就你們這麽沒種,還有什麽資格,跟我朱秀嫦搶男人?這麽喜歡死是麽,好啊,我這裏帶著宮裏的藥,吃一丸馬上就死,保證沒有痛苦,誰要藥丸,自己過來領!”


    她一進門又是捏臉又是罵人,儼然一副大婦的做派,等到她怒氣不息的坐下,如仙才為她端了碗茶過來“好了,你罵人已經罵夠了,那倒是說說,你難道有什麽好辦法?我知道你是公主,與我們這些女人不同。我們這些人,除了去送命以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你既然有辦法,就說出來啊。”


    朱秀嫦歎了口氣,用碗蓋輕輕撥打著浮沫“你們找我要辦法,我也想找人要辦法,可是咱們的男人不在,又有多少辦法了?我這個公主,在京師裏可不如錢夫人在安陸好用,京裏人多眼雜,地方也生,並沒有多少可用的牌。再說這一次的事,也不是那麽簡單,這次北虜打破古北口,連帶夫君遇險,背後怕是都有人從中搗鬼。”


    她對著外麵一指“你們府外,現在是安陸的儀衛司舊部,他們中大部分都安置到了錦衣衛,現在萬歲一聲令下,又都動員起來,在你們家外麵紮營。這支人馬是我們目前唯一信的過的人,除了他們,我誰也不信。”


    郝青青這種神經大條的,並沒覺得這有什麽,反倒是覺得有些小題大做。雖然城裏湧入了許多百姓,但是這是京師不是安陸,就算石金梁複生,也不可能在京師搞出一次大規模民變。楊家所住的燈市口是繁華所在,家中還有大批護院打手,豪門中都得算能打的那一類,即便有不開眼的人想到這裏闖空門,也沒有什麽便宜。


    倒是如仙心思縝密,當下麵色一變“公主,你是說,有人要對我們下手?”


    朱秀嫦點點頭“不排除這個可能,至於原因,你們心裏也有數。包括這次夫君出的意外,估計也和那些人脫不了幹係。現在他們還卡著糧食,逼著皇帝低頭,想要萬歲把帳本交迴去,他們這邊就放米。否則的話,恐怕會故意卡著糧食不放,在京師哄抬米價,製造恐慌。乃至於邊軍勤王的事,也沒想象中那麽容易。那些世家大族手裏掌握著物資錢糧,卡著邊軍的糧道,沒有足夠的糧餉,邊軍也拉不動。而這帳本在你們手裏,眼下京師又不如過去太平,說不定他們真會雇出一些高手來,對你們下手。”


    鐵珊瑚雖然有功夫,但素來是個柔弱的,加上出身太低,於家中事務上從不敢發表意見。但此時也忍不住道:“如果真有人敢來,我一槍一個,把他們全殺了。”


    “萬一驚嚇到老夫人,或是我的寶貝,又該怎麽辦?”朱秀嫦忍不住再次來到搖車前,將天賜抱起來,即便會將剛睡著的他弄醒也不在乎。在孩子的小臉上輕輕親著,目光中充滿了母性的慈愛。


    “萬歲那邊,有口信過來,要我照看一下你們。楊郎是他的姐夫,也是他的兄長,衛輝府冒火救駕,安陸單刀擋賊,這些功勞,萬歲都記著呢。他會用盡辦法,把人救迴來,就算北虜提出什麽條件,他也會考慮。總之隻要人活著,就一定要救出來,現在反倒是你們更危險。那些大族以及京裏的大官手眼通天,就算真的殺了人,最後也可以找到人頂缸,萬歲想要追究都不容易。你們這個時候,就給我老實在家裏,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老夫人,也保護好這幾個娃娃。如果楊郎真的……至少他的血脈要好好的活下去,將來為楊家開枝散葉,發揚光大。”


    一向最為恬靜沉穩,也算是與楊承祖關係最為疏離的李玉娥,忽然一把從永壽手中奪過了天賜。“按你這麽說,就是我們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在這等消息?如果你是這個態度,那這個孩子就跟你沒什麽關係,他和二醜一樣,都是我們楊家的血脈,你難道敢認他麽?不敢認,又來這裏潑冷水算什麽?我的男人,我們必須要找迴來,找不迴來,就陪著他去。像是這麽忍下去,我忍不了。我……我離不開他。”


    經曆了這麽久的風雨,當初的那點怨念,也終於被時間衝淡,現在的李玉娥與楊家其他的女眷或者說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女人一樣,已經拿這個男人當做了自己的全部。


    朱秀嫦一時不查,被她奪過了孩子,也不發惱,而是笑了一聲“沒看出來,你還挺厲害的。當初明明是被強占的,現在反倒是護著他了,有意思。把我兒子放下,你要嚇著他,我跟你沒完。我沒說就這麽看著啊,而是不能讓你們做傻事。現在外麵到處是韃子兵,城裏還有他們的眼線,你們出城就是送死。正合了那些混帳東西的心意,如果楊郎迴來,你們少了幾個,我倒是歡喜,可他就要心疼了。如果楊郎……我們要做的也不是陪著他死,而是要去報仇,以血還血,以牙還牙。讓那些家夥全家男人死光,女人到教坊司為昌,最不濟拉著那些混蛋,一起死,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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