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兩個終於走到了一起的人,在一起說了很多事。朱秀嫦像八爪魚一般緊緊抱著楊承祖,在這寒冷的夜裏,似乎隻有這種方式才能取暖。


    她像個普通小女人一樣,訴說著自己的心事,自己的過往,對這個徹底占有了自己的男人全無保留。當初成親之後,她心裏始終還放不下萬嘉樹,也就越發看烏景和不順眼。實際上當時的烏景和還是個不錯的人,不管怎麽說,儀賓總不會太爛。


    可不管對方的相貌如何,才學怎樣,人品如何,她都認為烏景和配不上自己。有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不管烏如何表現出色,都沒有意義。名義上固然做了夫妻,卻連郡主府都進不去,也就談不到同房。


    事實上烏景和後來變成那樣,到底是他本性如此,還是說被長壽的態度擠兌成那樣,已經無可考據。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烏景和在家裏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或是做一些混帳事,興王府和郡主,都不會去幹涉。


    依偎在愛郎懷中,朱秀嫦道:“從你在茶樓救我的時候,我的心裏就有了……有了你。尤其你收租稅,寫話本,做生意,行事都很對我的心思。咱們聊天的時候,也最為投契,可稱為知己。我家裏存著你所有的話本,還都加了批注,我曾經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變了。可是看到萬嘉樹人頭時,我才發現自己一直對他,不能做到徹底忘情。他活著的時候我恨他,等看到他死時,我又舍不得。”


    “那場病,有一多半也就是在他身上,我發現我還愛著他,那幾個晚上,我的夢裏都是他。當時啊,我便想著,這是冤孽,他是不想放過我,我也隻有隨他去了。把我救迴來的人,是你。你為了我可以去冒險采藥,手刃惡狼,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差點錯過了什麽。聽說你不見蹤跡的時候,我就在心裏發了個誓,隻要你平安迴來,我就遂了你的心意。看著你那一身傷患時,我就想著,這個男人,可以為了我去拚命呢。”


    “這樣好的男人,我肯定不會放過了,哪怕是要和二木頭搶人,我也再所不惜。再看到那個張劉氏的時候,除了覺得她很可憐外,就是覺得她很冤枉。她的男人在外麵做生意,幾年都不迴來,說不定在外麵,已經有了女人。而她呢,卻要為這個男人守著身子,因為被一個壞人欺負了,就要自盡。這對於女人,真的是太不公平了,我才不要做這樣的蠢女人。身敗名裂,傷風敗俗,也別想攔住我,我再也不為那些虛名所累,要去做真正的自己。等嚐到了這滋味,我才知道,這些付出,都是那麽的值得。”


    話雖如此,她不管是下了什麽樣的決心,身份的限製,還是讓她不能堅定的踏出那一步。真正堅定了她的決心的,還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


    內外隔絕,困守孤村,一切的身份地位,在這小小的山村內,都沒什麽太大的意義。也就是在這種與世隔絕的環境裏,朱秀嫦才敢於走出這一步,真正走出了這一步。


    按她的身份,與楊承祖注定是不會有一個名分,甚至於兩人的關係,都充滿了危險。一旦被人揭露的話,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煩,乃至到了將來,一旦興王世子登基,朱秀嫦的身份也會從郡主變成長公主,到那個時候,這種交往就更是冒天下大不韙。一旦事發,恐怕蔣妃以及世子,也不會放過自己吧?


    不過越是這種禁忌,越讓楊承祖感覺到別樣的刺激,將人抱的更緊了。朱秀嫦正是情熱的時候“你如果不做官,就在這裏陪我怎麽樣?咱們兩個加上知書知畫,就這樣過下去,做一對普通的夫妻。等你對我厭倦了,還有她們兩個陪你,你看好不好。”


    見這一向高高在上的帝女花,這時像個小女人一樣的撒嬌,楊承祖心內一動,輕輕在她頭上親了一口“一切你說了算,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相公,你就是我的娘子。你這錢夫人的稱號就不要用了,以後改叫楊夫人就好了。”


    自從這一晚之後,楊承祖索性就搬到了這邊來住,幾個人就像一家人似的生活在一處。村裏人對於這種行為,自然有許多物議,背後的蜚短流長,以及各種指責都不少。


    不過還是那話,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都是浮雲。沒有人真的敢去當麵去罵,大家的口糧調度,還都在錢夫人的掌握之中,所以最多就是背後說一些傷風敗俗之類的言語,表麵上,則對這一切裝做不知情。


    村裏人態度的疏遠,朱秀嫦也能感覺到,楊承祖拿這段日子當做了兩人的蜜月旅行,朱秀嫦就如同泡在蜜罐裏一樣,於這種疏離,並不怎麽在意。兩人下棋或是打雙陸,再不然就是為整個安陸的商業布局進行著謀劃,楊承祖再講些故事,比如無人生還之類的故事,或是唱幾段京劇。接著就是兩人胡天胡地,一起做起那神仙事來。


    這樣的日子一連過了十幾天,羅婆子那邊的消息終於傳了過來,確切的說,是一個羅婆手下的信使過來通報了消息。那名宮女傳信時顯然非常恐懼,頭都不敢抬起來,戰戰兢兢的匯報著取寶的過程,生怕郡主一怒之下,降罪到自己身上。


    “你是說,那寶庫裏空空如也,除了一些死屍外,什麽都沒找到?”朱秀嫦麵色如常的問著這些問題,語氣裏倒沒什麽怒意。可她越是如此,那名宮人就越是害怕。


    “迴郡主的話,正是如此。那地方隻有死人,並沒有什麽寶藏,內中有一具死屍,從他身上的器物看,多半就是前段時間失蹤的張嗣宗張大都督。另外那裏還留有一封信,是留給楊儀正的。”


    “信呢?”


    那名宮女顫抖著從懷裏取出了信,高高舉過頭頂,知書將信取過來,遞到了朱秀嫦手中。朱秀嫦並沒看信,而是問那宮女道:“隊伍的損失怎麽樣,大不大?”


    “托郡主洪福,隊伍隻是有幾個姐妹凍傷,還有兩人摔傷了。殺狼的時候又傷了幾個人,倒是沒人死。就是有五六個人要殘廢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這場雪來的實在是……現在羅婆婆正帶著大家清雪,說一定要清出一條道路來,好讓郡主迴城。”


    “胡鬧。”朱秀嫦的臉一沉“這麽冷的天,還要清雪?你們都是我費盡心血訓練出來的精銳,每損失一個都讓我心疼。現在殘廢了五六個,這已經是傷筋動骨,這個時候,需要的是休整,而不是讓你們去清什麽雪。傳我的話,這雪不必清了,等到雪滑之後,我再迴去。我這就寫封信,你帶迴安陸交給母妃,讓她老人家放心就是。至於你們,迴去之後自有封賞,傷員另行撫恤。這一次雖然沒能挖出寶藏,但罪不在你們,該有的賞賜,一樣不少。”


    等那宮人下去休息,楊承祖安慰道:“秀嫦,你也別太生氣,這寶藏的事,我想多半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將來慢慢查訪,早晚能把這場子找迴來。”


    朱秀嫦卻搖頭道:“我其實壓根就沒在意那些東西,我出發的時候,對於那些金銀財寶是很在意的。可是老天已經把你這個最珍貴的寶物給了我,至於其他的東西,我也就不在乎了。有固然是好,沒有也沒關係。老天也許是覺得對我實在太好了,所以就收迴一些東西,這也很尋常,不過我現在比較關心的是,這信裏寫了什麽。來來,我們一起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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