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還在夏天,離防秋還有一段時間,楊承祖計算了一下日子,“連來帶往,應該是不到秋高草長之時,我就能迴來了,正常情況下,遇不到北虜。”


    這一家人精神都正常的很,沒有什麽老母送子上戰場,妻子要夫去邊疆的瘋狂舉動。反倒是都怕真的北虜寇邊,楊承祖在軍籍裏,被拉到邊牆上去打韃子兵。


    如仙道:“就算眼下不是防秋的時候,誰知道韃子是不是吃錯了藥,忽然就殺過來。總之,這個差事不能去。”


    鐵珊瑚也道:“是啊,我現在有了夫君骨肉,還想要夫君多陪陪我呢,結果剛迴來,又要走。”


    她懷了身子,算是眼下對楊承祖最好的消息,他將鐵珊瑚就這麽抱在懷裏,憐惜的在她臉上親了幾口,“好珊瑚兒,我又何嚐不想在家陪你?可是眼下這情形,張容實在是不好惹啊。他是個伯爺,也算是勳貴中人,超品大員,那威風,不是咱們能比的起的。”


    “那天在酒樓上,百戶官說打就打了,如果不是天子有話,說不定他還要殺人呢。跟這種軍班裏出來的夯貨,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他讓你去,你還能不去不成?總算他給我留了點時間,咱們先把這邊的事料理了,再想張容那邊的事吧。或許這段時間,能出點什麽變化,也未可知。”


    他從小旗升成了總旗,滑縣的錦衣衛編製就擴充了五倍。張容也知道給他的是個難辦差事,從中給他留了點餘地,沒讓他馬上趕到陝西處置軍糧丟失一案。而是允許他將手頭的活計料理一下,再行出發。


    一個小旗所擴充成總旗所,正役多出四倍,朝廷為此多支付多少錢糧,這個不在楊承祖考慮範圍內。因此造成的人事變動,以及整個權力架構的變化,則是他必須考慮的問題。


    更重要的是,他必須防止從外麵空降下幾個小旗及若幹錦衣軍戶過來,奪自己的權,架空自己的位子。


    他一去陝西往來最少也要超過一個月時間,如果這時間內真有人來奪他的權,很可能迴來後就麵臨掌握不住部下,控製不住機構的局麵。因此當務之急,不是陝西丟失的軍糧,也不是秦王是否想造反,而是他自己的利益不能受損失。


    如仙茶樓內,宋連升等一幹錦衣老人都聚在裏麵,連那位王忠王老爺子,本已經告老還家,這次也重出江湖,圍坐在楊承祖身邊。


    論班輩歲數,楊承祖跟這些人都比不了,這都是跟自己老爹一輩,甚至是比老爹大一輩的老前輩。可是眼下,他是一行人恭維的目標,眾星捧月,捧的都是他這個後生仔。


    “大侄子,你可不能糊塗,這個天下是咱們一起打迴來的,可不能便宜了外人。”宋連升語重心長道:“人心隔肚皮,若是外人來了,不但是我們的地位不穩,就是你這總旗位子,也不保險啊。”


    王忠則拿出來老前輩的派頭,指點江山道:“連升侄兒這話說的對,想當初登封縣那也曾把小旗所升成了總旗所,結果怎麽樣?原來的小旗提升成總旗,可是他還沒高興幾天,百戶就把他的小舅子派來,當了小旗。那位舅爺帶了一幹親信故舊,全都要安排前程,這個做小旗,那個也要補正役,一幹新來的反倒占了所裏的大多數名額。而原有的老人沒得到提拔,人心一下子就散了。再後來,那位小舅子居然是擠走了原來的那位,自己當了總旗了。你說說,這不就是前車之鑒麽。”


    楊承祖點點頭“您說的都對,我也都明白,好在段爺那邊,沒有派人過來的意思。而周邊幾個縣城,倒是有人跟我提了,要想派幾個人過來,說是咱這人手不足,他們願意幫襯。還有宋爺不是走了麽,他有幾個親信不願意隨他走,想留在河南,他也想讓我給安排安排,您看這……”


    “不行,絕對不行。”這幫人不管平時有什麽過節糾葛,眼下是一致對外的時候,誰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拆台。宋連升道:


    “那些瘟神來了,就送不走,到時候不是咱打的江山他們坐殿麽,天下沒有這種便宜事。滑縣的總旗所,隻能留滑縣的人,外人不能要。”


    “您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楊承祖一臉為難“可問題是,咱人手不是不夠麽。就算把鐵頭他們遞補進來,正役也是湊不齊,要是軍餘的話,倒是夠數了。可是這麽多軍餘,你補誰不補誰,這玩意搞不好要說閑話的。”


    “閑話?誰說閑話誰就別幹了。”王忠一拍桌子“那幫軍餘,就是指望咱們吃飯的,平日裏靠著錦衣的威風,他們賺了多少好處。給他們正役名額是人情,不給是本分,誰要是為這個鬧事,直接打一頓,不讓他跟著咱混就是。你現在是所裏的大當家,這事你說了算,誰敢在這個事上說三道四,老夫第一個不放過他。”


    人財兩權,為掌握部下的根基所在。以往為這幾十個正役名額,不知道要費多啊氣力,做多少平衡。像那些幫役軍餘,誰還和正役之間沒點關係?但凡是沒關係的,也混不進這個圈子。


    按往常的情形,要是從這些軍餘裏提拔五個人,就得驚動出幾十人來說情。楊承祖如果隨便決定誰補誰不補,怕是有不少人要出來說話,甚至跟他對著幹。他不在乎軍餘,但是必須在乎這些老人,他們一起鬧事的話,這事就不好辦。


    他這次先是把鐵頭等人都補到正役裏,又把宋連升等幾個人都提拔成了小旗,讓所裏所有人都得了好處,大家就不好說怪話。


    接著又用這外來人的威脅,讓這些正役必須團結在他身邊,否則的話,一旦外人進入,這些老人地位不穩,自己的利益怕是就保不住。


    楊承祖想要抓權,這個大家也看的出來,可是他把事也做的漂亮,你不讓他抓權,這種話又怎麽說的出口?所以王忠幹脆樂得大方,把這話挑明了,隻要保住大家滑縣的基本盤,其他的好處,你隻管去拿吧。


    楊承祖微笑道:“按說我年輕識淺,歲數小輩分低,不該總攬全局。可是眼下局勢緊張,我也隻好勉為其難,不得不把這個挨罵的活挑起來了。各位叔伯,要想保住咱的地盤,還需要你們多多幫襯一二才是,我受伯爺密令,到陝西公幹,咱們的家,就暫時交給你們了,有天大的事,等我迴來也擔待的起來。隻是這段時間,要辛苦辛苦幾位,我在這裏以茶代酒,先敬各位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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