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勤熄沒等做出反應,門外就傳來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不必我兒轉達了,本王與楊世兄麵談就是。”門分左右,朱睦木宣當先一步進來,年望久隨後進入。朱勤熄見父親親至,知道沒有自己的事,急忙與那幾個丫頭都退了出去。


    楊承祖可不敢在王爺麵前拿大,急忙撩起衣服跪倒施禮行參,周王急忙伸手道:“不敢當不敢當,楊世兄快快起來說話,在小王這裏沒有這麽多禮數。”


    周王並不擺王爺架子,還賞了個座位下來,待楊承祖坐定之後,朱睦木宣道:“楊世兄,你這次來,不知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奉了平虜伯爺的軍令?我要說一句,本王真是冤枉啊。這些揭貼的事,本王當真是不知情,不清楚啊。”


    “千歲,小人此次前來,乃是自己的意思,並非奉平虜伯的軍令。我也自知,官小職微,在千歲的麵前,沒有我說話的地方。隻希望千歲看在河南八府父老鄉親份上,給大家一條活路。您若是嫌我的官職太小,要將我趕出府去,乃至一頓亂棍打殺了下官也沒什麽怨言。隻是下官知道,千歲乃是有名的賢王,在河南八府大有名氣,百姓之中深得人望,絕對不會做出此等事的。再說王爺在河南廣有田地,也不在乎這點小錢的,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本來是拿話擠兌周王,想讓對方放棄炒糧謀利的想法,哪知他這話說法,卻見周王麵上色變,竟是站了起來


    “胡說,完全是胡說,這是誰在汙蔑本王?小王雖然有些積蓄,但是周王一脈戶大人多,子弟甚眾,各房裏都要錢要米,哪房也不能短缺,那點錢糧大感入不敷出,哪裏有餘錢積蓄?再說田地,也不過就是將就著湊口飯吃而已,不多,一點也不多。再說我也不是賢王,我是昏王,沒錯,我就是昏王,百姓都要叫我朱剝皮的,我可不是賢王。”


    楊承祖哪知道周王有自己的心病,現在這當口,誰敢自認賢王?廣有田地,深得人望,下一步是什麽,是不是就要起兵造反?再加上揭貼的事,那你不是反賊誰是反賊?


    大明的藩王日子過的就算湊合,可一旦沾上造反這條線,那就是誰碰誰死,沒有什麽話可講。當年漢王朱高煦是跟著永樂沙場征戰,幾次沙場救駕的貼心兒子,還不是因為造反,被自己的侄子給拿鍋給蒸了?


    藩王平日裏遊離於國法之外,胡作非為隻要不太出格就沒人管束,乃至拿了金瓜大錘在街上砸人也是有的,藩司難以治理。可要是碰了造反這條,那就是有死無活。這由不得他不激動。


    楊承祖忙道:“王爺息怒,是下官說錯話了。隻是千歲您既然世鎮開封,也得為河南八府的百姓想想。您要做的生意是什麽,我心裏清楚的很,您府裏幾位管事與金長齡往來的書信我也都看了,確實有人想借著這次機會發上一筆,這其實也沒什麽錯。”


    “就像千歲您說的,大家都要生活,誰不想發財呢?可問題是發財的方法有很多,這糧食的事,卻是不好拿來做的。萬一因為囤積居奇激起民變,到時候王府必然首當其衝受亂民衝擊,萬一開封軍衛救護不及,讓千歲的家眷受了驚嚇,那我輩就是萬死也不能贖罪。望千歲三思。”


    年望久接過話來“楊百戶,你的意思是,希望王爺放賑?”


    “不,卑職沒這個意思。我隻是希望,千歲把放在倉庫那的人調迴來,龔公公那邊我說不上話,但是我希望千歲您這邊能給點配合。我保證,那倉庫裏王爺的糧食,我們不敢亂動,給你都送到府裏來,您看如何?若是缺少了一石糧食,您隻管找我楊承祖說話就是。”


    “楊世兄,你這說的哪裏話來。”朱睦木宣這時也冷靜下來,既然對方不是來辦自己王府的,那這事就還算好辦。他固然是愛錢,可是他並不缺錢,這次炒糧食的事是他授意,但直接出麵的是王府幾個管事,自己還大有迴旋餘地。


    當然,這個餘地要看錦衣衛給不給他,如果給的話,他就是一個失察,如果不給的話,那他就與這謀反大案脫離不了幹係。就連金長齡之死,也完全可以說成是周王府從中出力,買通兇手暗殺金長齡滅口。作為錦衣衛來說,用這種方法甩鍋,也並非做不出來。


    錢財誰都愛,可隻有活著錢財才有意義,如果被奪爵廢為庶人,那萬貫家私又有什麽用?他這人倒也爽利,當下道:“這炒糧食的事,說實話,都是下麵的人做的,老夫並不知情,如果知情的話,絕對不會允許這等事發生。本王乃是洪武爺爺的後裔,當年先祖起兵驅逐北虜,打下這大好江山,我們這些做後輩兒孫的,自然該要維護它。正如世兄所說,一旦糧價飛漲引發民變,本王自己的王府也不安全。所以下麵的人,我一定要嚴懲!至於這些糧食,我會都交給衙門,由官府處置。”


    一個藩王如果開倉放米,那很可能落一個收買人心的罪過,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其實這個時代的富戶想要賑災,也得先和衙門溝通好,得到衙門同意後,才能開粥棚放賑,否則的話,也可能被定為謀圖不軌,官軍上門抄家也不新鮮。


    要想賑濟災民,最好的手段就是把錢糧送給官府,再由官府統一調撥。楊承祖笑道:“千歲客氣了,下官絕對沒有硬拿千歲米糧的意思。主要是倉庫裏除了千歲和龔公公的糧食外,還有金長齡的逆產,您的人在那一擋,連逆產我們都拉不走了。所以我隻希望您給您手下的人傳個消息,讓他們把糧倉的路讓出來,我們把金長齡那部分逆產拉走,其他的絕不敢多想。”


    “不不,這是本王應該做的。眼下既然有人想要在河南製造糧荒哄抬糧價,本王自然要協助官府行事,這點糧食本王還出的起。”


    “若是如此,那下官在這裏就代河南八府的黎民百姓,謝過王爺大恩大德了。”


    見楊承祖跪倒磕頭,周王忙又將他攙扶起來,年望久道:“千歲,其實龔懷恩那裏,您可以說句話。那個叫什麽尤條的,聽說鬧的很不成話,龔懷恩是代表天家下來的,如果在地麵上鬧的太出格,不是丟天家的臉麽?他是奴,您是主,這約束奴仆的事,您這王爺也是做得的。既然您把糧食都捐了,龔懷恩那,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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