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宋連升那麽大膽子,認為不會發生情況,雖然他曆史學的不是很好,但好歹是有京劇的根基,知道在正德朝出過一件大事,就是江西寧王造反。為這個事,還差點牽連了一個唐伯虎進來。


    眼下寧王還未反,相反還有賢王之名,於朝野上下人望甚高,也就是說這顆雷還沒響,天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發那場寧王之亂?


    固然這次叛亂從大明整體格局上說,似乎沒鬧出什麽花頭來,畢竟沒能改朝換代。可是從一個地方來說,那可不好說。萬一這流民裏就有寧王的奸細,在河南準備起兵怎麽辦?就算最後把他們滅了,自己一家子搭進去,那可就劃不來了。


    他搞不清楚寧王曆史上是如何起兵,攻陷了哪些城池,兵鋒是否到達過河南,不夠既然事情關係到自己的身家,那多注意注意總是沒錯。先是那些客商傳說的檄文,以及那些不利於天子的流言,還有人造的難民潮。現在又是流民,從職業敏感角度出發,他也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


    好在那些災民眼下還不曾進城,都在縣城外的村莊裏遊蕩,若是大舉進城的話,恐怕就要驚動捕快衙役了。


    這個時代的百姓從整體上而言,還是畏懼官府的,如果沒有人惡意組織的話,幾個衙役足以驅散幾百個災民。


    楊承祖出城之後,按著錦衣說的地方摸過去,果然見到大批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百姓,就那麽木然的圍坐在路旁樹下,田間地頭。不住交頭接耳說著什麽,對外人也沒什麽警惕。


    他靠著一身本事,很容易就混進了人堆裏立起耳朵探聽,聽他們的口音,既有湖廣也有陝西過來的。這些人來自不同的地域,口音也頗為不同,即使一省之中,由於家鄉距離甚遠,口音也往往有較大差異。


    好在楊承祖穿越後發現自己多了個金手指,就是能聽懂各省人的言語,自己說的話,別人也能聽懂。這個金手指於他而言,實在是太過有用,否則就算把他扔到這裏,也不知道人家說的是什麽。


    這些百姓都是難民,人離鄉賤,彼此之間就靠抱團來增加安全感,話也比平時多些。“這次咱們湖廣鬧災,接著又說要打仗,簡直是沒人的活路了。仙師說是讓咱們往河南逃,可是看這河南也不像是有糧的樣子,咱們來這是不是來錯了。萬一河南的黃河決了堤,咱不是自己送死了?”


    “那有啥辦法,家鄉活不下去,就隻好來別處討生活。就算不打仗,地裏沒收成,官府的租子那麽高,也是得跑啊。既然是彌勒佛說河南有飯吃,想來一定是不會錯的。再說不走的話,也是個死啊。等到起了兵災,當心抓你去當兵。你說說,這天下是不是要變了,怎麽這萬歲,居然不是老主親生的?”


    兵災?萬歲不是親生?楊承祖敏感的意識到,這裏果然有問題,恐怕這些難民決不是普通逃難那麽簡單。他湊過去探了幾句口風,卻遺憾的發現,這些百姓所知甚少,屬於街談巷議的水平,提供不了什麽有用的信息。


    隻知道是有高人指點,說湖廣即將發生大的兵災,再待下去,就要受兵火牽連,有家破人亡之險。如果想要活命,就得往河南跑,往京師跑,才有一線生機。


    這個時代是個整體迷信的時代,即使從朝廷袞袞諸公的角度,也是對於神鬼之說頗為信服,普通百姓自然對此深信不疑。而且湖廣今年確實遭了災,地裏沒有收成,官府偏生不減免賦稅,大家怎麽也是要跑的。


    至於說所謂神人點化,仙師引導這類的話,於此時的教門之中,也是常見之事。倒是不能從這些言語裏判斷出他們信的是什麽教門,又拜的是哪路神佛。


    這時又聽人道:“好在這裏的財主有良心,方才有人說了,本莊的左員外憐惜咱們困苦,要舍上幾天的粥,據說那粥是管飽的。有了這等善人在,說不定我們還能留得一命呢。隻要朝廷的救濟一發下來,咱們就可以不用餓死,等到百日災解,兵災過去,咱們就都能過好日子了。”


    這幹百姓接下去說的,就無非是哪家仙師的神通大,哪位仙師的道術高,還有的就是哪家的姑娘不曾看好,這出來逃難,就勾上了俊俏的後生之類的閑話。


    看現在這些災民倒是情緒穩定,沒有什麽倡亂的意思,但是這透露出來的消息,卻讓楊承祖越發覺得不對頭。等他進城時,看了一眼城頭上那尊碗口銃,心道:但願這玩意不要用上。


    他進城之後,也未迴衛裏,而是直接到衙門去拜訪張嘉印。張嘉印麵色凝重,顯然是有心事,見他來了,忙拉著他到了二堂花廳,落座之後才道:“賢弟,你來的正好,你不來,我也要打發人去尋你。這一遭怕是有了禍事,老兄我全要仰仗你們錦衣衛出力了。”


    “大哥可是為了那謠言之事?”


    “那事你也知道了?”張嘉印問完這一句忽然想到這是廢話,連自己手下的衙役都知道的事,錦衣衛怎麽可能不知?他從袖裏抽出一張破紙“這迴不光是謠言,不知是誰,已經把揭貼貼到了縣衙外的八字牆上。這是要傳檄而定啊,分明是有人要謀反!”


    楊承祖見那張破紙上,寫的既有正德血脈不真的事,又有朝政幾大弊端,說其淩虐百姓,任用奸佞,導致朝政日非江河日下,自當吊民伐罪,起兵討賊,兵鋒到處舉城而降,否則定叫化為齏粉,合城皆殺。


    張嘉印道:“這是當初白衣軍之亂時,就有人用過的手段了。大兵未到,先把揭貼發下去,讓人不戰自亂,先亂了陣腳。再者說來,他來或不來,隻有他自己知道,可是有了這揭貼,你就不敢不用心防範,不敢不請兵防衛。這一手段牽扯的精力,比起殺賊的兵力還要厲害幾分。比起當年白衣軍來,我們當初好歹還知道敵人是誰,現在卻是連誰是敵人都不知道,咱們自己的人心怕是就要先亂了。”


    楊承祖知道,這時候官府的作用要顯示長,否則任這種謠言肆意傳播,很可能就會導致百姓人心惶惶。再加上平日裏自己生活的困苦,自己與別人之間的矛盾,或是單純的看別人不順眼,都可能被這些謠言刺激下,演變成一場民亂,到時候這座城就真完了。


    他點頭道:“大哥放心,我錦衣衛就是幹這個的,肯定不能允許這些謠言肆意傳播,定要把這些妖人收拾的服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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