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拜之交,童年玩伴?楊承祖又看了她幾眼,忽然福至心靈,問道:“姑娘,恕我冒昧,遮莫你是姓李?卻不知你是大姐還是二姐?”


    那女子見他想起自己是誰,也不再隱瞞“小女子李玉娥,在家排行第二。論起來,咱們可是一家人,當年我們常在一起玩耍,我還要喚你一聲世兄。還望世兄看在你我兩家通家之好的份上,幫小妹打問打問家父消息,小妹感激不盡。”


    她一說是錦衣中人,楊承祖就想到,本地錦衣千戶李雄家裏有三女一子,人稱李氏門中三豔。內中最小的李美娥不過十歲,已經是個有名的小美人坯子,大姐李月娥二姐李玉娥,都是亭亭玉立的美人,不知道有多少錦衣子弟夢裏把她們當成了娘子。


    也有不少人央告家裏去提媒,隻是李雄對這事總是推搪,隻把大女兒許了本地舉人張簡之家的二公子。可是一直也未完婚,另外兩個就幹脆沒有著落。


    後來他納了焦氏,這提親的人,就都被焦氏擋了駕,任你說破大天,事也談不成,在縣裏也頗受人議論,都說不知道李家想把閨女嫁到什麽樣的人家方才滿意。


    楊李兩家倒沒什麽太深的交情,可是楊大興當年為人豪爽,最好結交朋友。生性又好武藝,而李雄也是本縣裏有名的弓刀健兒,兩人當初頗為相投,時常一起談論槍棒,飲酒終日,還曾結拜過弟兄。


    連帶著楊承祖也去過李家多次,李家是武將家風,男女之防不嚴,加上彼此年齡都小,與李家姐妹也是童年玩伴。後來彼此年齡大了,就不怎麽見麵,因此今天認不出來。納了焦氏之後,李雄於這些朋友相處的日漸疏遠,兩家已經不大往來。


    李玉娥說兩家有通家之好,算是有點誇張,但是也不能叫錯。隻是李雄家雖然不算十分富裕,但好歹也是掛了千戶銜的,並非窮人。


    可看李玉娥這身衣服,實在是不配她的身份,楊承祖想起當初的過往,思忖著與李玉娥也得算青梅竹馬,不由怒道:“好個大膽的焦氏,李伯不在,居然就如此苛待於你,簡直豈有此理?”


    李玉娥慘笑道:“我自己的事,倒是不勞世兄掛念,家母雖然嚴厲了些,但是隻要家父迴來,一切都還好。隻是父親自從出征以來,音空信渺,片紙俱無。小妹與大姐、三妹以及小弟在家中盼望天倫,日夜不安,聽聞縣裏新近拿了幾個強徒,好象是從陝西那邊過來的。不知世兄可否幫忙打問一二,問問他們知不知道家父的消息。”


    這時如仙已經將茶水取來,聽她一說,才知兩人居然是青梅竹馬,隻是現在彼此不認得了。她原本自知身份,知道斷不可能與楊承祖做夫妻,也知道這個家裏早晚得有一個正妻進門,有一個女人,會正大光明的擁有承祖。


    可是不知怎的,見這麽個清純可人的青梅竹馬出來,心裏卻又有點泛酸,在旁道:“李姑娘,你舅舅就是衙門裏戶房經承,衙門上下與他俱都熟慣,讓他問一問,不是比我兄弟問更方便麽?何必舍近求遠?”


    李玉娥臉一紅“這位姐姐說的原本是個道理,隻是我李家的事,卻不是道理二字能講的通的。我那舅父……總之,我們做小輩的不好說長輩的長短,他是指望不上的,我親自去了兩次衙門,都說是大案,不許隨便詢問,我也隻好來求楊家世兄了。還望你看在咱兩家的交情上,幫個忙吧。我……我實在拿不出銀子,可是我會報答你的。”


    “好了,二姐你這樣說,咱們可就生份了。”楊承祖從懷裏伸手,摸了幾兩散碎銀出來“二姐,想來是那焦氏不賢,對你們格外虐待。隻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錯非是伯父迴來,其他人怕是難以插手。你的日子不好過,大姐三妹還有繼蔭兄弟怕是也舒坦不到哪去,這銀子你且帶在身上,應付個不時之需。至於李伯的事,我幫你打問打問,這算不得什麽,隻是我該如何告訴你?”


    見他答應,李玉娥心內大喜,斂衣起身一禮“如此有勞楊兄了。我每天都要出來送些衣服,可以順路過來找你。至於這銀子,我絕對不會拿的,我和大姐替人縫補衣衫,也能賺點錢用,母親再怎麽樣,也不會把我們餓死……”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哪來那麽多說辭,隻是別讓你後娘看見就好。”如仙卻是怕楊承祖借著遞銀子的當口捏捏小手,親近親近,幹脆自己抓起銀子,塞到李玉娥手裏。


    李玉娥本是個剛強性子,眼一紅,差點就要哭出來。可是如仙是何等樣人,馬上就接口道:


    “既然你與我兄弟是通家之好,自然就該有通財之義,你如此見外,難道說不拿我們當自己人了?還是說這幾兩銀子你看不上眼,嫌寒酸?你縱然不吃,你弟弟總得吃吧,你後娘對你都能這樣,你那兄弟,怕是好不到哪去。”


    聽對方提起兄弟,李玉娥終究是不再推這銀子。隻是又一個大禮道:“這錢隻當是我借的,他日家父迴來,定當雙倍奉還才是。我就不打擾楊兄辦公,先告退了。”


    等到她出去,楊承祖道:“好個剛強的李二姐啊,都到了這一步,還是不肯拿人銀子,是個硬骨頭。”


    “她何止是硬骨頭,還是個大姑娘呢。”如仙在旁不冷不淡的說道:“看來她家閨門倒緊,現在還是個囫圇個的,怎麽?你看上她了?你要早說的話,我剛才在茶裏給她下點蒙汗藥,就趁了你的心意。不過話說好了,她可不能做大房,太窮了。我看那李雄,八成是夠戧,要不然這戰事打完了,怎麽人影不見,也不見一封家書迴來?她李家將來有的熱鬧,這樣的人,萬沒有資格進門的啊,可不許你忘了。”


    楊承祖一把將她抱在懷裏,在她身上濫施祿山之爪“如仙姐你的醋勁可真大,我們是童年玩伴,又是通家之好,我關心關心她,總是應該吧。你啊,等我晚上好好收拾你,現在我得去衙門打探打探,若是李伯真有個不測,這李家的事,我也得上點心了。”


    如仙被他幾下調弄的麵紅耳赤唿吸急促,用手在他身上輕打了一下“就知道欺負人,先別急著走,我剛給你預備了熱手巾,好好擦擦臉,再去衙門不遲。你放心吧,姐是個分的清輕重的,若說心裏不吃醋那是假的,可你要是真想要她,姐一定幫你順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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