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真打發走了宗本,又對其他幾人道:“你們去個人到寺裏給師父報信,就說這裏遇到麻煩了,讓師父他老人家帶幾個武僧來接應,免得出了意外。我去會會那狗賊,看他敢把我怎麽樣。這次隻要張縣尊出手,參他一本,把他的錦衣身份革了,我就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等宗真到了地方時,見那道士又在靈棚裏開壇做法,哼了一聲,由幾個族老領著,直接去尋楊承祖。楊承祖這時,依舊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身邊如同護法金剛一般,站著幾個強壯後生,每人手中都提了杆棒,個個怒目橫眉,顯的兇惡萬分。


    那宗真畢竟是個文化僧,加上昨天被楊承祖打了兩次,要說不害怕也是假的,他強自堆笑,施禮道:“楊百宰,貧僧成福寺宗真,給您見禮了。我有幾個師弟,不合衝撞百宰,被您的人拿了。這是鄙寺教徒無方,不過咱們僧俗兩途,彼此法門不一,還請您將他們交還貧僧,由我帶迴廟裏好生管束。”


    “衝撞我?不不,我想大和尚你誤會了,他們並沒有衝撞我,而是得罪了我。”楊承祖半點沒有妥協的意思,直接就把話繃的很死“還有你,我昨天晚上在鐵家後門,絕對見過你,別想狡辯,本官的眼睛最好使,認人最準。你想把他們領迴去,不如先想想,自己怎麽迴去才是。”


    他使了個眼色,有人將鐵太公推出來,推給那幾個族老道:“人交給你們了。要是想打架,我們隨時奉陪,看看是你們厲害一些,還是我們厲害一些。好久沒打過這麽痛快了,正好想練練手。”


    王鐵頭打人的手藝乃是家學淵源,很有些門道,別看棍子倫的唿唿帶風,打在身上也疼入骨髓,可是身上並沒有什麽傷。隻是那一部白胡須已經被扯落多半,下巴上點點血珠,衣服也多有破損,臉上青腫幾處,狼狽不堪。


    如果打人的是普通衙門,他大可撒潑打滾,說是被衙門打壞了,必須要求賠償。可是打他的是錦衣衛,這個衙門可是不吃訛詐那套,尤其這種小縣城更不講究,你要是訛人,說不定就把你再逮迴去,交到衛裏養傷就是。


    那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老族長不認為自己這般年紀,進去之後還能全身而退,這條路是萬萬走不通的。


    可要說就此忍氣吞聲,那也是不能。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他要是就這麽算了,以後在小鐵莊哪還有他這個人物?這鐵太公到底不似那幾個族老一般,尤其見了宗真和尚,自覺有了靠山,用手虛指楊承祖道:


    “爾……爾好大膽。居然縱容手下,毆打老夫,你可知,小鐵莊的老少爺們,也不是好惹的。你們快去鳴鑼,召集村裏的後生,將這些強人以及間夫銀婦送到官府,到縣衙門去理論。”


    這小鐵莊每年與鄰村爭水奪地,怎麽也要打兩三次群架,組織度倒是不低。一通串鑼響起,村人就聚集起來。又聽說是鐵中英屍骨未寒,棺材還停在那,他那狐狸精婆娘就引來了做錦衣的間夫,要奪小鐵莊的族產,還打傷了老族長。這下當真聚集了六十幾個後生,手中提了鋤頭、鐵鎬等農具,將個鐵家圍的水泄不通,紛紛喝罵。


    那邊的鐵珊瑚本來是跪在棺材前麵燒紙,見了這動靜,卻是將孝裙掖到腰間,露出兩條肥大孝褲,又從門後麵摸了條紮槍出來,擺一個“撥草尋蛇”架勢,堵在門首裏。一雙通紅的杏眼,射出兩道寒光,看那模樣不管誰要闖進來撕打,非要吃她一槍不可。


    說來她倒是比她爹聰明,曉得這時候棍棒功夫練的再好,也不如花槍頂用。那些後生知道她隨父練功,頗有一身本領,再說看那模樣,似乎是要拚命的,也不敢硬衝進去。隻是圍在外麵高一聲低一聲的喝罵,還有些村裏的潑辣婦人,更是提了糞桶埋伏在外,隻等著將小銀婦捉出來時,朝她潑幾桶肥水。


    見這陣勢,宗真心裏更為有底,朝楊承祖施了個禮“阿彌陀佛,楊施主,你雖然是錦衣官校,也應知眾怒難犯之理。如今小鐵莊群情激憤,若是不盡早處置,恐有不測之事發生。當年白衣賊之亂,不也是幾個惡吏引起的麽?楊百宰年紀輕輕,有錦繡的前程,何苦為了些許身外之物,斷送了自己?隻要你撒手不管,把我那幾個師弟放出來,貧僧保你平安無事離開小鐵莊就是。在這個地方,我們成福寺說話,還是頂一點作用的。”


    陶仲文這時早就下了法台逃迴了屋裏,他見外麵這陣勢,心裏也頗為緊張。畢竟楊承祖這邊才八個人,人家的人數是這邊的十倍,撕打起來,就算你人人如虎,個個如龍,又能怎麽樣?


    苗氏卻怕楊承祖真的撒手不管,那老族長使出手段來,可是能讓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了那一步就悔之晚以。好在楊承祖哼了一聲“大和尚,你難道真以為,就憑這些村民,就能鎮住我?我錦衣衛經過的陣仗不知多少,別的不說,就連劫官的反賊都被我劈了,何況幾個鄉民?咱們不妨看看,誰笑到最後,苗夫人,再給我衝碗茶來。”


    外麵的人多,可是沒有指揮,再加上鐵珊瑚那副玩命的架勢,誰也不敢進來。裏麵的人想要出去也不可能,兩下就這麽僵住,過了大概盞茶之功,卻聽外麵響起陣陣淩亂腳步聲,又聽喝罵聲,再有就是痛叫聲,外麵圍攏的村民隊伍大亂。


    一個後生飛也似跑進來,大叫道:“族長,不好……不好了。外麵來了許多強人,這是不是趟將要來開咱們小鐵莊啊?”


    “趟將?這不可能,咱這村子那麽窮,哪有趟將光顧,再說這周邊左近,又哪來的趟將?”


    前幾年剿白衣匪時,官軍在河南順手進剿,將河南的各路趟將打殺大半,所剩無多。滑縣這種小地方,本來就不算多富裕,周邊正經是沒有什麽趟將人馬,也就沒人往這上想。可是那後生道:“來的人又多又兇,怎麽看怎麽也像趟將啊。”


    “趟將你個球!你說誰是趟將,信不信老子把你的頭寧擰下來,讓你知道知道,什麽才是趟將。”隨著話聲,外麵晃蕩蕩走進一條身高體壯的大漢,年紀不過三十上下,生的麵目兇惡,一身短打衣靠,手中提了一條棍棒。在他身後,又是七八個漢子進來,這幹人一水都是勁裝武服,麵目兇狠,一看就非善類。


    可是這些人來到楊承祖麵前,卻齊刷刷跪倒施禮道:“楊百宰,小的奉了九爺的命令,帶了二百弟兄前來,為楊百宰保鏢。大家都帶著家夥,您隻要說句話,今天就平了這鳥莊子,也沒什麽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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