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聽到身後紙門關上的聲音,弦一郎心裏不知為何一陣輕鬆,就像扔掉了某種一直拖拽他心神不斷下沉的枷鎖。


    他遠遠眺向被紫紅薄幕遮蓋住的西南群山,第一次覺得傍晚時分缺少飽和度莫灰綠色的針葉林會這麽好看。


    那山坡平緩但卻樹木茂盛,就像一張粗糙的毛巾蒙在了矮矮的小山,有風吹過便輕輕搖曳嘩嘩作響,而落日餘暉正在其後方輻射今天最後的熱量。


    【時間過得真快啊。】


    弦一郎這樣想著。


    離天黑就隻有一個小時不到了。


    “說起來,無首應該快現身,我們趕緊過去吧。”


    弦一郎偏過頭,對著身後催促著,卻等了足足好幾秒都沒有得到迴應。


    他有些意外地轉過來,卻發現跟著他一起出來的三人竟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天音夫人抱著一個花紋精美的小盒子沉默不語;蝴蝶香奈惠正眯著朦朧淚眼看著他;蝴蝶忍卻仍舊維持著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老實說,就剛剛弦一郎在裏邊做決定時那凝重表情和銳利的眼神,她們都以為產屋敷耀哉的死可能無法避免,和葦名的友好關係可能也要畫上句號了。


    但誰能想到,這個她們並不熟悉但卻知曉秉性的冷酷少年,卻作出了最出人意料的選擇。


    他居然還慷慨地拿出了那種檔次的神藥。


    按天音夫人當時都有些變形的音色所言:“那顆金色的藥丸中,蘊含著已絕跡多年的神明(這裏的神明指的類似白蛇、獅子猿、霧鴉或者鯉魚王之類的上主,也就是日本所說的八百萬神明,不是神話裏那種)。”


    那可不是?


    仙峰寺的和尚們抓了不少這種“神明”做變若禦子的實驗,那些邊角料則變成了“噬神”,賣給葦名人。


    接著,和尚們又把小神明們絕跡的原因都推到了櫻龍的頭上。


    所以這噬神真是用一顆就少一顆,珍貴程度不必多說。


    不過弦一郎也不算特別虧。


    就這幾分鍾,從屋裏這幾個人身上的得到的聲望值,已經夠他再抽一百次了。


    眼下,那顆噬神被當做香料擱在香爐裏燃燒,而身體遭到不同程度損害的不死川、產屋敷和粂野匡近,都被留在屋裏接受熏香的調養,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才是噬神的正確使用方式。


    當年為了給葦名一心續命,弦一郎搜羅了整個葦名能夠找到的噬神,一顆顆地放在葦名一心的房間裏點燃。


    那有意識的熏香會自動尋找破敗的生命進行修複,可以治愈幾乎一切負麵效果。


    可偏偏葦名一心的病,是被十幾年前的第一次龍咳傷到了根本(即梟偷走常櫻之花引起的那次)——


    而櫻龍的位格要遠遠超過那些小神明,所以它引發的問題,靠噬神是無法解決的。


    最後,自知時日無多的葦名一心便瞞著弦一郎,把還沒用過的幾顆噬神,賜給葦名的重要將領,作為他們重傷時翻盤製勝的法寶。


    至於狼為什麽會選擇把那藥吃掉來使用……


    一來,是他的牙口真得很好,能咬得動硬度堪比銅丸的噬神。


    二來,畢竟他用到噬神時候,一定是危機四伏千鈞一發的時刻,也沒法用香爐啊。


    把噬神吃掉雖然見效更快,但大部分的藥力都被浪費了。


    因此,為了不浪費噬神的藥效,弦一郎便建議把那三個人都關在房間裏麵,睡上一覺,慢慢接受調養。


    順便他也想試一試,給產屋敷一族降下詛咒的神明位格有多高,噬神又能否對他奏效。


    如國連噬神都無法解決他的詛咒,那恐怕就隻有《黑暗之魂》係列中女神的祝福能起效了。


    話說迴來。


    弦一郎剛轉過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迎麵遭到了蝴蝶香奈惠的擁抱襲擊。


    尚未處理過的鮮血還粘在她的羽織上,那血腥味和淡淡的檸檬香混在一起,直衝弦一郎的鼻腔,卻出乎意料的好聞。


    【這樣會不會影響到不死川的治療效果啊……】


    他突然有感而發。


    “真得很謝謝你做的這一切,弦一郎。”


    蝴蝶香奈惠用胳膊箍住弦一郎三四秒,感覺到微微抗拒後便將立刻他放開,笑靨如花地誇獎道,“你果然也是個溫柔的孩子呢。”


    弦一郎露出半月眼。


    你之前說不死川實彌也用了這個詞吧。


    總感覺“溫柔”這個詞在蝴蝶香奈惠這裏,似乎有些被濫用了。


    一旁的蝴蝶忍雖然同樣心懷感激,但還有些懷疑是不是弦一郎早上的異常還沒有解決。


    說不定明天等他清醒過來,就會後悔了也不一定。


    “葦名先生,香奈惠,還有小忍,我們幾個最好還是不要在站在這裏了,讓匡近他們好好休息吧。”


    天音夫人說道,“現在距離天黑還有大半個小時,不如先帶葦名先生去看看今晚住的地方。而且……”


    她的目光轉向弦一郎的左手,輕輕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盒子,“之前說好要幫您解決這隻手臂的問題,眼下的時間應該剛好夠用,您應該很著急吧。”


    弦一郎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來,連忙說道:“那就麻煩您了。”


    “您太客氣了,明明之前的恩情還沒有報答,這次又欠下您天大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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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音夫人儀態大方地行禮,“若有能用得上的地方,還請隨意驅使就是。”


    就這樣,一行四人出發來到東邊的獨棟宅邸,那是一座二層日式小樓,進去後裝潢也頗為講究,一看便知道是接待貴客的地方,應該是專門為柱而準備的。


    “請您不要客氣,隨便選一個房間立刻。”


    天音夫人說道。


    “我就住在不死川的房間好了,反正他今晚也不會迴來了。”


    “……”


    天音夫人隻是略有遲疑,便點了點頭,“這樣也好,風柱的房間就在香奈惠的隔壁,也方便照顧您了。”


    “什麽?”


    蝴蝶忍突然高聲喊了出來,隨即滿臉狐疑地看著蝴蝶香奈惠,“為什麽那個白……風柱要住在姐姐旁邊呢?他之前的傷不是都用藥丸治好了嗎,應該用不著你去照顧吧?”


    弦一郎無語地扭過頭去,天音夫人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在前邊領路,什麽也不說。


    隻剩下香奈惠在後邊解釋道:“阿拉,因為之前岩柱和音柱也在,他們一個喜歡吹尺八,一個喜歡擺弄炸藥,都很讓人困擾啦。所以我才特地把房間懸在不死川先生旁邊。”


    蝴蝶忍臉色稍霽,瞅了一眼天音夫人的位置,這才低聲說道:“原來是你姐姐選的房間啊。我還以為那家夥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呢。”


    蝴蝶香奈惠眯著眼睛追問道:“哦,那小忍你說說看,如果是不死川先生選的房間,他能有什麽想法呢?”


    “唔……”


    蝴蝶忍剛要張口暢所欲言,但話頭卻瞬間堵在口中。


    她喜歡看得那些外國小說情節一幕幕湧入腦海,整張臉瞬間變得通紅起來。


    “你怎麽不說話了呢小忍?”


    花柱仍舊滿臉笑容,但看起來明顯是陰謀得逞的樣子。


    “我怎麽知道啦!”


    蝴蝶忍趕緊先走一步,把後腦勺留給姐姐,“總之我要一個人睡一間,才不要跟那家夥住在隔壁呢。”


    接著,她就隨手拉開就近房間的紙門,沒頭沒腦地鑽了進去,關著門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哎呀,才幾天沒有見,小忍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臉蛋紅撲撲的樣子,真想找個照相館給她記錄下來呢。”


    聽到蝴蝶香奈惠的感歎,弦一郎抽了抽嘴角,這才跟隨天音夫人進到了不死川實彌的房間裏邊。


    二十多平的房間中央,放著一張開裂的木桌,上麵還有一個手掌大小的凹陷,一盞茶壺被掀開了壺蓋,正敞開躺在那兒,還有兩個配套的空茶杯一左一右,剛好在桌子的兩側相互對峙著。


    考慮到隔壁就是蝴蝶香奈惠的房間,另一個杯子是誰喝過的可想而知。真是很難想象不死川和其他人和睦相處的樣子


    “哎呀,孩子也真是的,睡覺居然連被子也不蓋。”


    天音夫人看著地上孤零零的一個枕頭微笑著說道,“盡管總部沒有外邊那麽寒冷,但是晚上還是要注意保暖啊。”


    實際上,同為稀血的弦一郎卻能理解不死川對自身體質的自信。


    這種氣溫蓋上被子,反而會熱得受不了。


    不過,不擅長拒絕別人好意的他還是和天音夫人搭手,從壁櫥裏搬出兩床被辱鋪在地上,又把扔在角落裏的雜物收拾整齊,這才在桌子的兩邊麵對麵做好。


    “這件靈媒,真是巧奪天工的精妙之物啊。”


    天音夫人一邊用那雙空靈的眼睛打量著忍義手,一邊掀開盒子,拿出一遝寫有“伊勢神宮”字樣的符紙來。


    “而且我要是沒看錯,這應該也是用一尊神明的遺骨製作的吧。能和人的肢體這樣契合,想必這隻義手的製作者,其道法之深厚,已經到了家父和伯父都無法望其項背的地步,難道說,這也是你們那位神子的傑作嗎?”


    身為神官家族的後代,她對帶有“神”字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尤其是那個據說能封閉一個國家幾百年的葦名神子。


    那和真正的神又有什麽區別?


    “不,”弦一郎停頓了一下,“做這隻手的,是家祖的朋友,是一個法號為道玄的……僧人。”


    他這時突然想起來,道順的紙人他還沒召喚出來的,那家夥應該算是道玄的師侄吧。


    剛用毛筆蘸上墨水的天音夫人手上動作頓時停了下來,難道說,就連葦名的和尚,其神道術的水平,也已經超過了他們神官一族了嗎。


    葦名弦一郎解釋道:“因為葦名一直遵循古道,所以佛道和神道尚未分家,所以葦名的僧人也都精通神道術法。”


    比如仙峰寺的佛糖雖然被稱為“佛糖”,但其本質卻是降靈術,和羅漢菩薩關係不大。


    既然他打算把抽獎過剩的佛糖賣給鬼殺隊,最好提前跟這位夫人說清楚。


    “原來是這樣。”


    天音夫人想明白後,便不再言語,而是專心致誌地在符紙上畫起了圖案,連唿吸都忘記了。


    弦一郎打開靈視靜靜地注視著對方的動作。那毛筆留下墨水後,便像是喚醒了符紙內部的某種力量,透出些許微光來。


    這符的圖案雖然從根本上看還是壓勝符,但卻比永真所繪的更為複雜。


    看來術業有專攻,不外如是。


    等天音夫人畫完整張符紙,這才重新恢複了正常唿吸,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汗。


    “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親眼見到專門容納荒魂的靈媒。沒想到小時候和伯父學的本事,還真有能幫到人的一天。”


    說完,她捏起墨跡未幹的符紙貼在忍義手上,和永真的那張正好形成一個“x”字型。


    仿佛要徹底將其中的荒魂關起來似的。


    幾乎是同時,弦一郎心中響起一個聲音。


    【獲得常駐效果·忍者之惡業·身業。(來自《忍者招式技能書》)】


    【忍者之惡業·身業:紙人為你帶來的消極影響遭到了削弱,集中力上限增加。】


    果然,弦一郎視野中的藍條,猛然間增長了一大截。


    這樣一來,他短時間內可以使用秘書·唿朋喚友的次數,就從一次變成了兩次。


    而剩下的那點集中力,足夠他壓製其餘的紙人。


    但還沒等他來得及高興,又是一個提示音響起。


    【已扭轉了粂野匡近死亡的命運,解鎖常駐效果·功德(來自《仙峰寺拳法奧義書》)需要的技能點數下降1點】


    巨大的驚喜包圍了弦一郎。


    他沒有想到,付出了一顆噬神的代價,他居然省下了三個技能點!


    而且,他總覺得這個“扭轉了……的命運”似乎是在暗示什麽?


    好像原本粂野匡近是必死無疑了一般。


    他還記得老婆婆曾預言蝴蝶姐妹會死在同一隻鬼手中的預言,心中的念頭如同開水中的麵條一樣翻滾起來。


    如果這也是她們的命運,弦一郎卻將其扭轉,是不是又可以省下兩個技能點呢?


    一時間,弦一郎陷入了沉思。


    而最後一絲日光,也終於消失在天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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