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芒身形一個趔趄,離她還有幾步路身前搖搖欲墜。木青鐵塔將要傾倒之前撲上去抱住了他。但他太重了,她非但沒有扶住,反而被他壓著一道翻倒了地上,驪芒撲到了她身上。


    身下是堅硬岩石,她後背被硌得生疼,但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她全部注意力都停留了此刻正趴她身上這個男人。


    他身上充滿了濃重血腥味,但這味道卻叫她想流淚,一種因為極端幸福而湧出淚意。


    她抖著雙手扶起了驪芒壓她胸口沉重頭,借著洞裏微弱光貪婪地看著他臉,輕輕唿喚他名字。


    驪芒睜開了眼,兩人目光緊緊交纏到了一處,纏得無法挪開半分。


    “我迴來了……”


    他對她咧嘴笑了下,目光閃閃,露出了雪白牙齒。


    木青看了他半晌,突然用力狠狠捶打他後背。


    “你這個壞蛋……,每次都是丟下我一個人……,下次你再敢這樣,我就死給你看……”


    她一邊打他,一邊含含糊糊地罵著他,一股熱熱液體已經從她眼裏不斷湧了出來。


    驪芒發出了一陣噝聲,臉上肌肉有些扭曲,木青這才驚覺自己應該是打到了他傷口,急忙停了手。但是立刻,他已經用力抓握住了她雙手,把她牢牢按了地上,微微地抬起了頭看著她。


    她覺得他仿佛有什麽話要和自己說,她正屏息等待,洞口已經亮起了火把光,以加帶著人過來了。


    洞口處那麽多雙眼睛此刻正齊齊地看著他們,卻靜得像個無聲世界,除了火把頭燃燒時發出劈啪爆裂聲。


    驪芒放開了她手,撫觸過她柔軟唇瓣,朝她笑了下,這才用力撐起自己身體,從她身上翻滾了下來,仰麵躺地上微微喘息。迴過了神他族人們這才湧了進來。


    驪芒傷得不輕,後背胳膊大腿幾處傷口尤為嚴重,被抬迴了聚居地後,木青和娜朵就輪流照看他傷勢,給他換藥。他族人們對他和木青顯得極其友善,每天都把外出所得獵物上鮮嫩肉送過來。


    這裏,勇士永遠是受到尊敬。而驪芒就是個配得這樣尊敬勇士。


    那天他包圍圈中與撕咬上身蒼陰和驅獸族人慘烈廝殺時候,隨行巫師看到他臉上火焰印記,突然像是嗜血般地興奮起來,大聲嚷叫著捉住他帶迴去,因為他是獻給哈拉好活祭。


    巫師地位通常都是很高,尤其是驅獸族這樣部落中。趁著對方人被巫師吸引了注意力時候,驪芒一手持刃一手執矛,迅如閃電地用利刃割開了離他近兩個猝不及防驅獸族人咽喉,將包圍圈撕扯開了一道口子,幾步就縱身跳入了大河中。


    他受傷非常嚴重,身上甚至被蒼陰撕咬掉了好幾處皮肉,血一直不停地湧出,鳧水了段距離,撐著一口氣露出了水麵抓住段漂流著朽木,被帶著一直漂向下遊,後跟著那截木頭被卡了河岸邊一處水草叢中,意識漸漸有些迷糊,直到半夜蘇醒了過來,胡亂嚼食了些河邊蘆芽野草後,這才慢慢恢複了些力氣,朝著上遊事發地返轉而行。


    他知道木青過後一定會迴到那裏去看個究竟。見到那樣血腥場麵,她會不會以為他已經死了傷心欲絕?


    這個念頭讓他一直不停歇地趕路。天亮時候他終於趕到了,立刻就他們原先藏身之處附近發現了一堆燃燒過後火堆灰燼和被枝葉覆蓋起來行囊。他坐地上翻檢出裏麵剩下幹糧大口大口吃時候,視線被一個用小石子堆積起來圖案吸引住了。


    那是一個箭頭,方向正指著他族人們居住方向。


    他知道這一定是她留下。她做這樣標誌,難道是想告訴他她已經代替自己去給他族人們報訊?


    他有些難以置信,但多卻是震撼和感動。


    他想他該是受到了叢林之神多大眷顧,才會將這樣一個女人送到了他身邊。


    他覺得自己之前慢慢流淌消失掉力量重又迴到了身體裏。用她燒剩下草木灰胡亂將身上因為被水浸泡而泛白浮腫傷口裹塗了下,隨手拿了剩下幹糧和那柄銳矛,就循著驅獸族人沿路留下痕跡追了上去。第二天晚上,他驅獸族和自己族人發生激烈戰鬥時候趕到了。


    “達烏和我阿爸他們把壞人攔截了林子外一個山坳裏,朝他們射裹了燃燒著脂油箭。那些蒼陰身上著了火,嗷嗷叫著到處亂竄,原來它們也沒傳說中那麽可怕……,達烏和背叛了神靈圖魯搏鬥,又有幾個壞蛋圍了上來,我阿爸他們當時都和壞人打鬥,趕不過去幫手,達烏眼看著危險時候,青青你猜發生了什麽?一支正燒著箭嗚嗚地朝正要向達烏砍下去圖魯射了過去,釘了他後背心,達烏趁機殺死了他。青青你知道那是誰射箭?就是閃電阿爸。他射了箭,又和達烏一起殺壞人,把壞人打退了。青青,閃電阿爸真是個勇士呢,我阿爸偷偷和我們說,他從前就是我們部落裏第一勇士!”


    娜朵家棚屋裏,由由說得眉飛色舞,她弟妹們也都是一臉崇拜地看著正坐地上驪芒。


    木青笑眯眯地看向驪芒。


    他被一個小孩子這樣誇獎,臉竟然微微紅了起來。好本來就長得黑,也不大顯眼,隻是見木青這樣看著自己,仿佛有些羞澀似地笑了下,順手從木青手裏接過了閃電,讓他坐自己腿上逗著他玩。


    木青繞到他身後,檢查了他後背上大那道傷口,仔細地敷抹著搗藥汁。


    他真很壯實,不過幾天功夫,傷口就已經有些消腫了,再休養幾天,想來應該就完全沒問題了。


    讓木青感到有些好笑是,驪芒竟然非常記掛山穀家中養那些小動物們,傷還沒養全就嚷著要走,說再拖延下去隻怕等他們迴去,逃跑逃跑,餓死餓死,她農莊可就要沒了。


    農莊這個詞是他從木青這裏學會,當時木青給他描繪了一幅魚桑鵝兒肥,客來雞黍飯畫麵,還說等以後他們地裏收成黍有了多餘,她就試著給他釀酒喝。他追問什麽是酒,木青描繪著說就和他以前喝過那種從樹幹裏流出黃色液體有些像,但比那個味道要濃烈許多。他雖然仍有些懵懵懂懂,但看起來很是向往,那個農莊詞也是一下就記住了。


    木青雖然也有些記掛,但比起那些雞羊,驪芒傷勢她眼裏重要。強壓住又留了兩天,見他歸心似箭,傷口瞧著也有些收口結疤了,終於答應了下來。


    以加前次雖然帶著他族人們火燒蒼陰,殺了圖魯和一些驅獸族來犯者,後打得對方倉惶而逃,算是大獲全勝,但自己這邊也傷了不少人,所以這些天都忙著一些善後事宜。其間也來探望過驪芒幾次。聽說他們明天就要走,他匆匆趕了過來,顯得非常驚訝。


    “這片叢林裏連同草原,總共有大大小小幾十個部落。留下來吧,和我一道統領我們族人。讓我們成為這片土地上強大一個部落,總有一天,要叫別人要抬頭仰望著我們!”


    他看著驪芒這樣說道,神色顯得非常誠懇。


    驪芒看了以加片刻,雙手緊緊握住了他肩膀:“你會是個好達烏。族人們有了你庇護,一定會越來越好。我往後雖然不能和你並肩作戰了,但我們永遠會是好兄弟,就和小時候一樣!”


    他說完這話時候,木青留意到以加麵上露出了失望表情,但是失望之後,她卻又覺得他仿佛鬆了口氣,就像她自己一樣。


    她其實理解以加。


    以加沒有再多什麽。隻是當夜,聚居地裏再次篝火齊燃,族人們用自己拿得出來豐盛宴食來給驪芒和木青踐行。第二天一早,以加和虎齒、娜朵一家人還有些別族人們送了他們兩人出去,約定往後彼此經常往來,這才依依惜別。


    木青微微有些遺憾,她其實私心裏盼望娜朵一家人能和他們一道到穀地定居,如果這樣話,那就完美了。但她也知道這有些不現實。他們穀地雖好,但娜朵一家人眼裏,再好地方也比不過自己世代沿襲居住那個家園和因為共同麵對各種磨難而緊緊聯結起來部落氏族,那才是他們每一個土生土長叢林定居者心靈歸屬地吧?除了驪芒,他是個異類,被她這個外來者誘拐走異類。他或許對他族人和部落還有情感,但那隻是一種與生俱來根深蒂固無可磨滅情感。而那片穀地,每一個角落裏都留有他和她用自己心和手打磨過痕跡穀地,他們那裏共過歡樂、曆過艱難穀地,那裏才是他心目中真正家園了吧?


    驪芒後迴頭看了一眼聚居地方向,讓木青解下閃電,把他連同皮兜縛了自己身前,背上背著族人們給他們備行囊,朝她笑了下,和她迎著朝陽再次往東而去。聽到了木青鳴哨小黑不知從哪裏躥了出來,活地跟身後。驪芒養傷這些天裏,它白天到處撒野,天黑下來就竄迴先前和木青待過林子外過夜,據說還因為突然躥到幾個到溪邊浣洗東西女人身後,嚇得她們丟下手上東西一路尖叫著狂奔而迴。


    一路都很順利,這是他們外麵過後一夜了,明天再走一天,大概天黑前,他們就可以迴到自己家了。


    傍晚時候,灰色雲層低低地壓大森林上麵,吹過風也帶了絲潮意。估計晚上會有場雨,驪芒支帳篷時候,特意地勢較高地麵交錯疊了層層枝葉,這才鋪上了墊地獸皮,又帳篷上覆蓋了用大闊葉臨時編紮起來棚頂,以免雨大滲漏進裏麵。他甚至用枝葉和那個本來裝東西用大皮袋緊挨著他們帳篷給小黑也搭了個簡陋遮雨棚。


    入夜,雨果然下了起來,越下越大。當外麵世界黑得仿佛伸手不見五指,低矮窄小帳篷裏卻是一片溫暖。借了手電光,兩人趴著逗弄躺他們中間閃電玩。閃電剛吃飽,精神還很好,眼睛睜得像銅鈴一樣,隨著驪芒不住變幻鬼臉咯咯直笑。他現已經能笑出聲了。等他漸漸開始打嗬欠時候,木青抱著他鑽進了睡袋裏,關了手電哄他睡覺。


    閃電很就睡著了,木青聽著外麵淅淅瀝瀝雨聲和小黑不時發出低沉唿嚕唿嚕聲,白天趕路疲勞襲了過來,漸漸正有些睡意時候,突然感覺身邊驪芒伸手探向了自己。


    “過來跟我一起睡吧。”


    他木青反握住他手迴應時候,低聲溫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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