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近郊的一間小木屋裏。


    時值正午,陽光正烈,順著木板和木板耦合處的縫隙照進來,將這個狹小的空間照得亮亮堂堂的。


    塔茲米在這個小木屋裏,見到了分別將近一個月的赤瞳。


    “赤瞳,好久不見,你還好麽?”


    塔茲米止不住地嘴角上揚。


    在赤瞳離開革命軍的時候,塔茲米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後廚幫工,但是當兩人再次見麵的時候,塔茲米已經成為了革命軍的實際掌權者,就連實力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這種從無到有,從弱到強的過程帶給塔茲米一種充實的成就感,讓塔茲米心中癢癢的,似是要發出芽兒來。


    他知


    塔茲米很想把這種成功的喜悅分享給自己的同伴——赤瞳。


    但是……


    塔茲米用眼角的餘光撇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金色身影,又把湧到嘴邊的話給咽了迴去。


    “塔茲米,你瘦了。”


    赤瞳上下打量著塔茲米。


    “瘦了,也強壯了。這些天來我一直在磨礪自己的身體,一天都沒有鬆懈。”


    塔茲米擼起袖子,彎曲手肘。


    像大理石一樣結實的肱二頭肌高高隆起,在塔茲米瘦弱的胳膊上頂出一個半圓形的鼓包。


    “看起來你的努力並沒有白費。布蘭德果然是對的。他一直認為你能夠成為比他還要強大的戰士。”


    赤瞳露出了老父親一般欣慰的笑容。


    夜襲組織就像是一個大家庭,自從塔茲米加入夜襲組織,並得到赤瞳認可的那一刻起,塔茲米已經是赤瞳的家人了。


    對於赤瞳來說,沒有什麽能比看著自己的親人快速成長起來更能讓她高興的了。


    “好了,敘舊的環節到此為止。你應該收到消息了吧,赤瞳?”


    塔茲米說道。


    “是的,莫萊先生已經通知過我了。革命軍將在明天對帝都發起總攻,一舉推翻腐朽的帝國。”


    赤瞳說道。


    “沒錯,我們需要在明天製造騷亂,牽製住帝都的一部分防衛力量。我有了一點不成熟的想法,赤瞳,關於這個,我想你應該也已經有了腹稿,不如我們一起說出來。我來倒數……三……”


    塔茲米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二……”


    “一……”


    “皇宮!”


    “皇宮!”


    塔茲米和赤瞳不約而同地說道。


    沒有什麽比起皇帝的安危,更能夠牽製帝都的防衛力量的了。


    雖然小皇帝年齡還小,帝國的政事全都掌握在大臣的手裏,大臣說的話有時候比小皇帝說的話更加有效。


    在當下的帝國,小皇帝隻是一個吉祥物,或者說是大臣的傳話筒,看起來有他沒他帝國並沒有什麽區別。


    但是,小皇帝代表了帝國的正統。


    帝國擁有上千年的曆史,在這漫長的歲月裏,肯定出現了不止一個昏庸的帝王,但是,盡管如此,皇位依然順利地延續到了小皇帝這一代。


    這就是所謂的“正統”的威力。


    對於小皇帝這一脈皇族的服從,已經刻印到了帝國人民的骨血之中。


    隻要小皇帝一天不死,革命軍始終是人們口中的“叛軍”。


    一旦小皇帝受到威脅,無論是權勢滔天的大臣,還是兵多將廣的布德大將軍,都會不顧一切地保全小皇帝的性命。


    帝國就像是一個到處漏水的破桶,小皇帝就是那根把每一片木板牢牢固定在一起的鐵箍,雖然帝國這個水桶破爛不堪,但是隻要有鐵箍在,總不至於分崩離析。


    小皇帝年紀幼小,還沒有到留下子嗣的年齡,又沒有什麽兄弟姐妹。


    一旦小皇帝出了什麽意外……


    沒有人可以代表帝國的正統,那可就是真是群雄並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了。


    到了那時,帝國的傾覆,真的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的話,還要借我們這位年幼的皇帝陛下的頭顱一用。”


    塔茲米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意。


    “說起小皇帝,”赤瞳動容道,“我倒是拿到了一份很奇特的情報。真假姑且不論,單是這情報的內容,就足夠令人驚訝了。”


    赤瞳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拿出了一個棕紅色的筆記本,遞給了塔茲米。


    塔茲米接過這個還帶著赤瞳體溫的筆記本,放置在桌子上,攤開。


    潦草的筆跡映入眼簾,線條扭曲古怪,看起來像是鬼畫符一般。


    “這是什麽?”


    塔茲米皺起眉頭。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這是大臣的日記。”


    赤瞳有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靜靜站在塔茲米背後的雷歐奈。


    “日記?那個隻知道吃和幹壞事的大臣,居然會寫日記?不可能吧……嘶……”


    塔茲米眯起眼睛,仔細地瀏覽著大臣的日記,終於在這個潦草得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的字跡裏,找到了令人震驚的信息。


    “這……這未免也太大膽了吧……”


    塔茲米的瞳孔猛然收縮。


    “是啊,”赤瞳長舒了一口氣,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的波瀾,“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我也吃了一驚。沒想到先帝夫婦居然是大臣殺死的。”


    “這麽一說……小皇帝還真是可憐啊!被殺死自己最崇拜的父母的兇手達成傀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肆意破壞自己祖先打下來的基業,一步一步,把帝國推向毀滅的深淵。嘖,嘖,沒想到我一個從村子裏走出來的人,會同情一個皇帝。”


    塔茲米自嘲地一笑,搖了搖頭。


    “那還真是……”


    赤瞳也麵色古怪起來。


    雖然殺手每天的生活裏都充滿了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喪命,但是,當赤瞳帶入小皇帝的視角,居然覺得錦衣玉食不用為生活發愁的小皇帝很很可憐。


    據說,這位小皇帝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先帝那樣賢明的君主,最信賴的人就是大臣。


    而這位大臣,赫然是殺死小皇帝父母的仇人,還把小皇帝的帝國糟蹋得不成樣子。


    這就好比某種電視台不讓播的番劇裏,黃毛送苦主出國留學,得到了苦主的感激,自己在國內天天霸占苦主的女朋友,做各種不可描述的事情,開發各種說出來就會被和諧的姿勢……


    小皇帝就是這個苦主。


    “這本日記的內容可信麽?赤瞳,這本日記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塔茲米翻轉日記本,摩挲著日記本精致的封麵。


    “像大臣這樣心思深沉的家夥,怎麽會把這麽隱秘的事情寫在日記裏呢?這要是讓大臣的政敵拿到了……”


    塔茲米說道。


    “等一下,等一下……”


    塔茲米伸出手來,在自己的腦門上拍了三下。


    啪,啪,啪。


    聲音清脆。


    “大臣的政敵,都已經被大臣迫害得家破人亡了,整個帝國的臣子全都是大臣的爪牙……嘖,這麽一來,根本沒有人會把這日記遞到小皇帝麵前,再進一步,倘若真的有人把日記遞到小皇帝的麵前,出於信任,小皇帝肯定不能相信,帝國的臣子們,尤其是經曆過先帝的臣子們,也會為大臣背書……再進一步……就算是皇帝確認了這日記的真實性,想要動大臣,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塔茲米倒吸了一口涼氣,感覺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近。


    “所以,必須有一個絕對不會欺騙皇帝的人,把這件事捅破……”


    “看來你已經想明白了,塔茲米,這日記是不是真的並沒有關係。”赤瞳嘴角上揚,露出一個發自真心的微笑,塔茲米變得成熟起來了,這讓赤瞳很是高興,“關鍵是,一個想要殺死皇帝的人,是不會費勁心思欺騙皇帝的。”


    “這是誰的手筆?艾斯德斯?不,那個暴力的女屠夫可沒有這麽細膩的心思,應該是布德大將軍,好一招借刀殺人,佩服。小皇帝倒是個命好的,出生在帝王之家,也就算了,還有這麽多忠心耿耿的手下,為他出謀劃策,說句不好聽的,小皇帝配麽?”


    塔茲米說道。


    “我倒是聽說,小皇帝的夢想就是成為先帝一樣賢明的君主,聽到帝國西部鬧饑荒,還特意減少了自己日常開支,把節省下來的錢運了過去。”


    雷歐奈突然開口道。


    “我保證,這筆錢肯定是一個子兒不落地進了大臣的腰包,這種令人哀傷的純真,本來就是一種錯誤,帝國需要的是一個擁有治理國家才能到君主,而不是一個狹義上的好人。”


    塔茲米雙掌相擊。


    發出來一聲清脆的聲響。


    啪。


    “既然布德大將軍給我們布置了一個圈套,那我們不鑽進去,豈不是不給他麵子?”


    塔茲米嘴角逐漸上揚。


    “相信我們會給他一個‘驚喜’的,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們的。你說呢,雷歐奈?”


    “當然。”


    雷歐奈的嘴角恨不得咧到嘴邊,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在眼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


    翌日。


    威爾蹲在帝都的最高點,把長刀狀的帝具修羅化身·貴族戰車抗到肩膀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底下像是螞蟻一樣大小的行人,歎了一口氣。


    “好無聊啊……”


    威爾歎了一口氣。


    在得到革命軍進攻帝都的確切時機的時候,艾斯德斯將軍很快就決定,派兩個狩人組織成員鎮守帝都。


    威爾,黑瞳。


    反正皇宮裏有布德大將軍鎮守,來多少人都是送的,隨便派兩個手下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選人的方式也很敷衍,拿了一個紙箱子抽簽,抽中的人留下。


    於是,威爾和黑瞳這兩個倒黴的家夥就被選中了。


    “真的好無聊啊!黑瞳,要不要聽笑話?一定會逗笑你的。我媽媽說,我很有喜劇演員的天賦哦!”


    威爾說道。


    迴答威爾的,隻有黑瞳連續不斷的咀嚼聲。


    哢嚓,哢嚓。


    威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沒有什麽比自己興致勃勃說了半天,巴拉巴拉巴拉的,對麵卻絲毫沒有接話的欲望這件事,更令人尷尬了。


    “算了,當我沒說。”


    威爾扭頭。


    “說。”


    黑瞳含著食物說道。


    “誒?”


    威爾眼前一亮,立刻講了一個自己拿手的笑話。


    片刻。


    黑瞳繼續咀嚼著小餅幹。


    哢嚓,哢嚓。


    “很好笑。”


    黑瞳麵無表情地說道。


    威爾一臉懵逼。


    你這毫無表情誇讚笑話好笑的樣子,真的不是在諷刺我麽?


    威爾的情緒迅速低落下去。


    “再講一個。”


    黑瞳說道。


    “誒?”


    威爾抬起頭來。


    “我說,再講一個,和這個差不多搞笑的笑話,不然,就殺了你哦。”


    黑瞳說道。


    威爾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什麽嘛……


    這個看起來很麵癱的家夥,居然出乎意料地好相處。


    細看的話……


    黑瞳也是個美少女啊。


    威爾用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瞥了黑瞳一眼。


    在這一刹那間,威爾連自己和黑瞳的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來不及了。記得,威爾,你還欠我一個笑話沒有講,別忘了。”


    黑瞳站起身來,把八房握在手中。


    “誒?”


    威爾持續懵逼中。


    “夜襲組織的人,來了。”


    黑瞳說完這句話,就從高處一躍而下。


    “黑瞳,等等我。”


    威爾連忙緊跟其後。


    ……


    “來了。”


    塔茲米握緊了惡鬼纏身的長刀。


    幾乎是在下一秒。


    人群中一陣騷亂,黑瞳帶著威爾撞開一堆市民,出現在塔茲米一行人的麵前。


    塔茲米和威爾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開啟了變身。


    “惡鬼纏身!”


    “貴族戰車!”


    一陣聲光電特效過後,兩個長得很像的“機甲”出現在眾人麵前。


    “塔茲米,單論外觀話,你已經輸了。”


    切爾茜的毒舌屬性發作了。


    “我承認,他的鎧甲的美觀度更高,但是,惡鬼纏身的實用性更強,我會活到最後。”


    塔茲米說道。


    與此同時。


    黑瞳赤瞳這對姐妹時隔多年,再度聚首。


    兩人默契地拔出了帝具,對準了對方的要害。


    “黑瞳,我會在這裏葬送你。”


    赤瞳握緊了村雨。


    “真是壞心眼的姐姐,這麽久沒有看到可愛的妹妹,居然連招唿都不打,一上來就要殺了我。”


    黑瞳說道。


    “哼,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打招唿方式,就是用村雨刺穿你的身體。”


    赤瞳說道。


    “好巧,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會好好保養姐姐的屍體的。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呢~姐~姐~”


    黑瞳發出了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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