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期被查出倉儲貪腐的事情,郭某人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要是查不出來,郭某人反而會覺得大大的奇怪。


    那才是出了大問題,郭某人搞不好就要把郭瑾派出去一查到底,看看河北三州的官員到底把倉儲搞成了什麽鬼樣子。


    現在有三成的倉儲出現了問題,這就證明情況還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各地倉儲都是地方政府無權插手的,所有戰略倉儲之中的糧食、錢財和軍事物資等等,都是中央兵部負責管理。


    地方政府隻是按照朝廷的命令把需要放進倉庫裏的東西放進去,然後就和他們沒關係了,損壞也好,自然消耗也罷,那都是兵部的事情。


    可要是數據上出現了太大的偏差,那就基本上可以肯定出了問題。


    到時候一查到底,進了倉儲之前出了問題,那就問責地方,進入倉儲之後出了問題,那就問責兵部。


    郭某人建立的政府在很多層麵上都有中央直接下到地方上的辦事規定,地方上有不少權力被中央把持,堅決不會下放。


    財政部也好,吏部也好,刑部也好,都在很多事情上掌握權力,鉗製地方,限製地方權力,這是郭魏帝國立國以來的特色。


    郭鵬借鑒了前漢中央權力衰弱而地方強勢的教訓,大規模擴張中央政府權力,大規模限製地方官吏權力,前所未有的強化了中央集權,讓皇帝掌握了更多的權力。


    為了配合中央政府的擴權,中央政府官僚人數也前所未有的擴張起來,比起前漢桓靈二帝時期,魏帝國中央政府的官員人數數倍之。


    以此為背景,負責軍事後勤的兵部自然也在地方上掌握了一大批的倉儲,掌管著魏帝國所有的後勤軍需儲藏。


    這是魏帝國最大的一筆家底子。


    地方政府隻負責按照一定的比例把物資運送到倉儲內交接,搞定交接之後,剩下來的事情就是兵部的事情,和地方無關。


    但要是查出來倉儲內的儲藏物資出了問題,查那是無差別的查,一查到底,地方上要是被查出了問題,就很危險。


    不出意料,問題還是出現了,三成倉儲有物資數據對不上的情況,遍布於冀州並州和幽州,三個州的倉儲都被查出有問題。


    並州刺史夏侯惇,冀州刺史韓浩和幽州刺史鮮於輔都為此遭到了兵部官員和郭鵬派去專門調查貪腐之事的三司官員的問詢。


    “具體的情況,你們兵部要盡快把完整詳實的報告交給我,我雖然沒有想著現在就立刻統兵出擊鮮卑,但是該做的準備一樣不能少,糧草該動的就要動起來了,此事要抓緊。”


    郭鵬看著跟在身邊的董昭:“北伐之前,我要一批人頭落地,如此,北伐才能安穩,有些人,不看到人頭落地是不會全力辦事的。”


    董昭心中戰栗,立刻遵命。


    北伐籌備之事與大規模反腐查案之事算在一起,一起降臨在了河北三州身上。


    前有大批三司官員奔赴查案,後有大批兵部官員奔赴查倉儲,折騰的那些心中有鬼的地方官員是一夜三驚。


    不過最先爆出大案的反倒不是河北三州,而是涼州,鹽水拌飯的事情被涼州調查組組長陳震匯報給了洛陽三司,然後上達天聽。


    當時郭鵬就摔碎了手裏拿著的茶杯。


    “鹽水拌飯?好,好,好的很啊!!!”


    蘇遠看著咬牙切齒的皇帝,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皇帝生氣了,還不是一般的生氣。


    一般當皇帝這樣強烈的生氣的時候,死人是難以避免的事情。


    要是摔碎了茶杯這樣的生氣,死人恐怕不會很少,牽連家人之類的事情一定會發生。


    郭鵬當然很生氣。


    他立刻下令將此事進一步查清楚,務必要每一個已經被發現貪汙的官員把所知道的一切都給吐出來。


    哪些人主導,哪些人協助貪汙,哪些人協助銷贓,銷贓方式等等等等。


    然後犯事官員全部斬首,一個不留,抄家,廢為庶人,家人全部流放到平州,子孫三代禁錮不準做官。


    參與到腐敗行為之中的官員族人、好友等一應人等全部抄家,犯事者斬首,餘者全流放到平州,不準返迴原籍。


    以上一應人等,著流放地官員專門監督,終此一生,隻準吃鹽水拌飯,而且隻給一勺鹽水連飯也拌不濕的那種。


    吃到死為止。


    如果有人膽敢憐憫,不認真監督,一旦被發現,監管官員就一樣,一輩子就吃鹽水拌飯,吃到死為止。


    涼州刺史毛玠不是主要責任者,但是有識人不明的罪過,念在及時察覺快速處理的份上,予以罰俸三月的處罰。


    法曹作為主要責任者未能及時發覺官員的不法行為,地方審計、運輸、核查部門官員在物資調撥、運輸和抵達目的地的過程之中沒有盡到職責,通通都要問責。


    從上到下,一個都別想跑!


    基層官僚,沒了多少我就能換上多少。


    一個村長鄉長,難道還要和你們辯駁經義嗎?!


    一些輔佐官吏,難道還要家傳經典嗎?!


    你們千萬不要覺得自己無所謂,覺得自己是自己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


    對於我而言,你們沒有誰是獨一無二的。


    郭某人的怒火衝破了天際,將憤怒的意誌傾瀉在了西涼大地上。


    貪官汙吏們倒了血黴。


    在寒風瑟瑟的延德四年十二月底,一百多名涼州官員人頭落地。


    他們的家人、族人、朋友等牽扯到此事的人,經受了這部分贓物的人也紛紛人頭落地,沒有誰得到饒恕。


    哪怕隻是貪汙了少少的一些糧食,少少的一點錢,隻貪汙一兩次,也被砍了。


    林林總總,三百多人人頭落地,六百多人受到牽連,遭到流放。


    從州府到郡府再到下麵辦事的人,甚至包括中央財政部在涼州分部的官員,隻要牽扯到的,就沒有幸存的。


    縣府往下因為沒有參與此事的資格,反而得以幸存。


    這是行政方麵的,而在軍隊方麵,參與到這件事情之中的三十多名底層軍官和軍需官被拖出來斬首。


    他們的家人被廢除了軍屬的待遇,失去了獎勵的土地,失去了免稅的份額,失去了逢年過節的贈禮,失去了子孫後代吃飽肚子的殷實。


    他們被貶為一般庶人,慘遭流放平州,今後的待遇也是一樣,一生隻允許吃鹽水拌飯,不準吃其他的東西,吃到死為止。


    軍方被牽扯其中的人數算上軍屬在內有二百餘人。


    等於算上行政方麵的官僚係統,這場貪腐案之中,一共有一千兩百官員及其家屬、族人和友人受到懲處。


    查出來協助銷贓的涼州商戶十一家,被查沒家產,男子全部斬首,女子全部發賣為奴。


    饒是如此,郭鵬還是憤恨不已。


    根據涼州調查組的調查報告顯示,因為這一百多名官員的貪腐行為,整個河西四郡的築路工地上約有五萬餘壯丁在工作的時候沒有得到朝廷規定的一日三餐待遇,更別說吃肉了。


    就是這一百多人的貪腐,讓五萬多人受到牽連,五萬多人的利益受到損害,更讓他這個皇帝的形象在五萬多子民心中變得不是那麽的高大,不是那麽的偉岸。


    郭鵬非常惱火。


    就算事先知道這樣的事情一定會出現,可他依然惱火不已。


    千算萬算,為了少一點經手程序,讓更少的人接觸到這批物資,增加物資直接落到實處的概率,可是到底,還是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收緊地方權力不說,還讓中央權力前所未有的深入。


    為了更好地監督地方,減少貪腐現象的發生,竭盡全力的將大數據運用到了反腐層麵,大規模懲處貪腐分子,試圖讓他們無所遁形。


    可現實卻是,他們依然存在。


    不管怎麽做,依然存在。


    所謂法治也好,所謂人治也罷,貪腐始終存在。


    高薪也好,低薪也罷,該撈錢的還是撈錢。


    官員薪資高如宋,貪腐之事依然層出不窮。


    懲治貪官嚴格之如朱元璋,貪官依然前仆後繼。


    給的多也好,給的少也好,就是不夠,就是要撈,仿佛不撈就對不起手中的權力。


    出身高貴也好,出身貧寒也罷,名宿大儒也好,山野村夫也罷,見著錢都有失魂落魄的時候。


    士人,寒門豪強,黎庶。


    一個個的不管出身如何,不管曾經經曆過什麽,都有貪腐的人存在,階級出身並不能決定一個人貪腐與否。


    所以郭某人算是明白了,無論如何,貪腐都不會消失。


    因為這人間之道,本來就是損不足以奉有餘,當這種機製運行到極致的時候,就運行不下去了,然後,就推倒重來。


    斷則數十年,長則數百年,推倒重來的事情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之所以還沒發生,是因為時間還沒到。


    人們所恨的也不是貪腐,而是貪腐之人不是自己。


    手握權力之際,又有幾個人會遵從自己曾經說過的要改變一切的話,而不是變本加厲的享受自己沒有享受過的滋味。


    所以看著涼州的調查報告,郭鵬也會陷入沉思,進而感到消沉。


    他覺得自己做了那麽多,似乎並不能改變什麽,該出現的還是會出現,放翻了一群人,還會有另一群人後來居上,繼續群魔亂舞。


    不斷殺,不斷的換,不斷的改變,這樣,有意思嗎?


    捫心自問,郭鵬得出了一個準確的答案。


    有意思。


    很tm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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