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郭鵬話裏的意思似乎並不那麽支持他的想法,田豐就有點著急。


    要是不能得到皇帝的認同和支持,自己又該如何打擊程昱呢?


    隻有皇帝才能打擊大臣,懲處大臣,他又不能。


    “陛下!”


    田豐急了,立刻說道:“程仲德說臣是冀州人,所以懷有私心,一定要把運河修到冀州去,可是臣一片公心可昭日月,從來不曾有如此想法,臣完全是為了魏國!


    反觀程仲德,他說臣是冀州人所以有私心,他何嚐不是兗州人?運河過兗州,這何嚐不是兗州人希望看到的事情?程仲德以己之私揣度臣一片公心,居然汙蔑臣有造反之心!


    陛下,從此事上足以看出程仲德此人心胸狹隘,剛愎自用,戾氣十足,可見一斑!此等人居於高位,執掌國家宰輔之權,極易為所欲為,非國家之福!非陛下之福!”


    這火被郭某人扇起來了,田豐又是嫉妒又是生氣,於是圖窮匕見,開始了淩厲的進攻。


    堅決要求打擊程昱,剝奪他的權力。


    就準程昱攻擊他要造反,不準他反攻程昱?


    他田元皓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怎麽就要造反了?怎麽就不臣了?


    程仲德,你才是奸賊!


    田豐跪伏在地上,意誌相當堅定。


    撕破臉了啊。


    郭鵬內心愉悅,但臉色卻依舊不改。


    “元皓,何至於此?仲德雖然有缺點,但是仲德為魏國之建立立下汗馬功勞,這是我們都看在眼裏的事情,如何能否認呢?他的功勞的確比任何文臣都要大啊。”


    郭鵬一副無奈的樣子,連連搖頭歎息。


    這在田豐看來就是一種訊號。


    郭鵬沒有嚴厲斥責他,雖然還在為程昱說話,但是這就意味著郭鵬的心裏也對程昱產生了不滿。


    郭鵬對自己所說的至少是部分認同!


    天子部分認同了自己!


    那就有機會!


    田豐心中狂喜,立刻鼓足力氣煽風點火,試圖點燃郭某人對程昱的怒火。


    “陛下,此一時彼一時,程仲德在建立魏國的過程中的確立下汗馬功勞,但是眼下已經不是需要平定天下的時候了。


    陛下已經平定天下,人心思安,天下人渴望安定,需要安定,可程仲德不這樣認為,他還是用那時的態度麵對國家政務!


    他把治理國家當做征戰天下,用對待外敵的方式對待我等同僚,用這種手段坑害同僚,豈不是讓我等寒心?


    陛下,臣自追隨陛下以來,蒙陛下不棄,簡拔臣於牢獄之中,恩同再造,臣深深感念陛下的恩德,陛下交代的每一件事情,臣都盡心盡力。


    臣自擔任尚書仆射以來,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疏漏,雖然臣才智有限,以至於釀成大禍,但是臣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鑒!


    臣如有背叛陛下之行為,定叫上天五雷轟頂,讓臣死無全屍,叫臣死後都不能進入祖墳!臣對陛下的忠誠就是如此啊陛下!”


    田豐跪在地上,以頭撞地,痛哭流涕,表示自己的忠誠和無奈。


    這煽風點火的勁頭啊,真足。


    郭鵬似乎被深深地感動了。


    於是郭鵬蹲下身子,把田豐扶了起來。


    “你不這樣說,我也會這樣認為,元皓,我說過,我從未懷疑過你的忠誠,仲德的話的確是過了,仲德他……的確是有些毛病,但是這些毛病也……也不能遮掩他的功績。”


    郭鵬一臉為難的樣子:“仲德最早跟隨我,我是了解他的,他為人剛直,不太能聽得進別人的意見,他認為他所說的就是對的,事實上他說的的確有很多都是對的。


    他理政之能極強,辦事勤勤懇懇,處處得力,他是我最重要的助手,治理國家,處理政務,我離不開他,眼下,若是以此事而苛責仲德,我怕會傷了他的心。”


    田豐一聽就滿心的不滿和嫉妒。


    “陛下,程仲德汙蔑臣有造反之心時,可曾顧慮到臣之心?臣的心難道就不會受傷嗎?陛下!臣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會受傷啊!”


    田豐滿臉悲戚,立刻叫冤,並且表明自己的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郭鵬不溫暖一下他就好不了了。


    嘔……


    郭某人強忍住了嘔吐的衝動。


    然後拍了拍田豐的肩膀。


    “你們這是……唉,仲德他也是的……他怎麽能……算了,這樣吧!元皓,我會訓斥仲德的,你先迴去,我會叫來仲德,和他認真談論此事,不會讓他冤枉良臣。”


    “……”


    田豐看了看郭鵬沒說話。


    “不信我?”


    郭鵬笑了。


    “臣不敢,臣身家性命,全賴陛下庇佑,陛下要臣做什麽,臣就做什麽,陛下的命令,就是臣的使命!”


    田豐再拜。


    堅決表忠心,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髒挖出來讓郭某人看到他的忠誠。


    郭鵬點了點頭。


    田豐於是懷著部分目的達成的想法離開了皇宮。


    迴到官衙內,崔琰已經在等著田豐了。


    “如何?陛下說了什麽?”


    崔琰忙不迭的詢問。


    “陛下沒有明確表態,隻是說會訓斥程仲德。”


    田豐鬆了口氣,緩緩坐下,喝了一杯水。


    “這……這算什麽?難道陛下不在意這件事情?任由程仲德胡作非為?那我們豈不是大事不妙?程仲德一旦知道此事,必然會立刻動手,那我們不就……”


    “非也非也。”


    田豐放下水杯舉起手,阻止了崔琰繼續說下去。


    他緩緩開口道:“陛下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也沒有生氣,但是我以為,這是最好的結果,因為陛下認真的思考了,並且說,要訓斥程仲德,這意味著什麽,你難道看不出來?”


    “嗯?”


    崔琰皺著眉頭緩緩搖頭:“不是很清楚。”


    “程仲德是最早跟隨陛下的老臣,是陛下的絕對心腹,絕對信賴之人,是陛下麾下唯一一個寒門出身卻被陛下親手提上士人身份之人。


    這樣的人,那麽多年來,居然隻有他一個,隻有他一人被提拔為士人,你說,陛下對他到底有多信任多倚重?是我們這些人能比的嗎?”


    “自然不是我們能比較的。”


    崔琰承認。


    “沒錯,所以這一次陛下居然認同我所說的部分內容,並且說要訓斥程仲德,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陛下也開始對程仲德有所不滿了!在此之前,這可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田豐一句話點醒了崔琰。


    “元皓,你的意思是,陛下這一次可能不會袒護程仲德?”


    崔琰瞪大了眼睛:“如果我們繼續發力的話,是可以抗衡程仲德的?甚至有機會扳倒程仲德?!”


    田豐狠狠的點了點頭。


    “沒錯!程仲德專權剛戾,尚書台內不滿意他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而現在,可能陛下也開始不滿意程仲德的專權與強橫了。


    你想啊,程仲德是尚書令,尚書令是什麽職位?那就是宰輔之位啊!當今陛下又不是什麽軟弱無能的天子,當今陛下是馬上皇帝,開國之君!


    他是帶著千軍萬馬掃平群雄登上至尊之位的人傑啊,這樣的人能忍受一個在宰輔之位上專權強橫的人嗎?尤其還是程仲德這種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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