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雲雁落,”布衣男子拱手行了個禮,“字洵玉。”


    男子緩緩抬起了臉,漆黑的眼帶著笑意對上她金色的眸子。


    好美的男人!懸月暗歎。那張臉白皙而柔美,不若尉辰的陰柔,不似濯羽的妖媚,不是重樓的精致,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美,若非他一身男裝,懸月真會以為麵前的是一位傾國佳人!


    “見過翁主。”雲雁落再道,嘴角噙著一個輕淺的笑容,如此熟悉。


    “西郊瘟疫蔓延,帝都暫時封城。你還是等些日子再進城吧。”懸月按下滿腹的驚歎,淡淡開口說道。


    “是嗎?”雲雁落側仰起臉看向那高聳的城門,“那真是可惜了。”


    風不經意拂起他肩上的發,泄露他一身尊貴的氣息。這氣息太熟悉!一個念頭從腦海間一閃而過,快得讓她抓不住,可又分明覺得這個念頭很重要。


    “翁主,可否讓草民替您測個字?”雲雁落好笑地抓住她緊鎖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懸月臉上蒙上一層淡淡地尷尬,“你會測字?”


    “一些皮毛而已,翁主若是相信,可將它當作一則建言,若是不相信,就把它當作一個玩笑。”雲雁落向她攤開手掌,臉上依舊漾著淡淡的笑容。


    他那清淡的笑容讓懸月恍然明白自己為什麽覺得他給她的感覺為什麽如此熟悉!他與重樓太過相似,甚至與尉辰和濯羽都很像,不是指長相,純粹是一種感覺。


    抬手在他的掌心輕輕劃下一個字,懸月再抬頭看向他微微蹙起的眉。


    雲雁落合攏手指,節骨分明的手慢慢收迴衣袖中。笑容重新迴到了他的臉上,卻未再爬入他的眼,“翁主想知道的,想要找的,都已經出現。”


    懸月一驚,牽著楚歌的手不禁握得生緊,讓楚歌有些吃痛。


    “既然無法進城,那草民就此告辭了。”雲雁落扯了扯包袱,欠了欠身往西邊走去。


    “你打算去哪裏?”


    “四下飄遊,待城門解封再迴來。”他聳了聳肩,對即將到來的ng不是很在意。


    “如果你願意幫忙的話,可以暫住我那兒,我那缺人手。”她隱約覺得自己不應該就怎麽讓他走出自己的視野。


    雲雁落笑了下,爽快地應道:“好啊!”


    他過於爽快的迴答讓懸月覺的,似乎自己的邀約正是他需要的。


    重樓再迴到迎賓館已經是多日以後的事了。接連數日的不眠不休已經讓他很是疲憊,他本打算迴屋好好休息一下,可是腳跟在那分岔口上還是下意識地轉向了懸月屋子的方向。


    罷了,重樓淡笑著搖搖頭,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她。可是當他推開房門的時候,迎接他的卻是淡淡的黴味。他皺了皺眉,視線掃過那根本沒動過的床鋪、落在麵前積著薄灰的桌麵上,白皙的指尖揩過桌麵,刮開一道亮痕。


    “展風,月兒這幾天都在忙什麽?”撣掉指上的灰塵,重樓側過臉問道。


    “迴王爺,翁主這兩天是呆在隔離區。”


    “她在那做什麽?”


    “這”展風支吾起來,“爺還是親自去瞧瞧的好。”


    重樓斜睨了他一眼,轉身走出房間前往隔離區。


    隔離區,他知道,那是在暴發瘟疫時,用來隔離感染了疫病的百姓。那是個與地獄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他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至少從以往的資料來看,他的認為是正確的。可是那越來越清晰笑聲卻似乎在告訴他,並不是這樣的。


    站在那矮小的院門外,他看到院子裏掛滿了被洗淨的床單,隨著經過的風飄舞著,散發著陣陣皂角的香氣,吸引著他往更裏頭走去。在那飄出濃濃黑煙的屋子,他又看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蹲在灶頭前,爭執著什麽。


    “不是這樣的,流飛說要這樣扇火!”帶些童音的是楚歌的聲音。


    “分明是這樣的!”清清淡淡的那個,他很熟悉,是懸月的聲音。


    “你們兩個別在給我添亂了,都給我出去!”一聲暴嚇,那兩個黑漆的身影被轟了出來。那個較高的則撞進了他的懷裏。


    “呃,重樓?”沒想到是他,懸月驚愕地喊出聲。


    “你這是在做什麽呢?”重樓伸手抹掉她臉上的灰,他略使上力的手勁讓懸月吃痛的擰了擰眉。


    “沒什麽。”懸月抓開他蹂躪自家臉蛋的手,拍拍自己的衣裙,撣落上頭同樣黑黑的灰層。“我同流飛證實過了,要抑製這種疫病,首先應該給病者提供較好的養病環境。”


    “所以,你就跑這來打掃衛生?”


    “我相信效果是不錯的!”她興奮地拉著他就往那一排排病舍走去,推看一扇門,“你看!”


    重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見了什麽。陽光從大開的窗戶中傾泄而入,給了這裏溫暖,清爽的風從大開的窗戶中吹入,給了這裏清爽。這裏沒有呻吟,沒有痛苦,每個患病的人臉上到洋溢著舒坦的微笑,仿佛在告訴他他們已經遠離了死亡。


    “四爺,”流飛提著診箱來到他身邊,淡淡行了個禮。


    “流飛,”重樓訥訥地問道:“他們的病都好了嗎?”


    “差不多了。”流飛環視了下一屋子的病患,微微笑道。連他都不曾想過,如此可怕的疫症竟可以好的怎麽快。


    “不愧是神醫!”重樓由衷地讚歎道。


    “哪是我的功勞,是多虧了翁主的幫忙。”


    “月兒?”重樓看向身側的人兒,她正半蹲下身子,由著楚歌幫她擦去臉上最後的汙漬。


    “正是,要不是翁主不辭勞苦,帶人將這裏整理的幹幹淨淨,怕即使我是神農再世,對這疫病也毫無對策。”


    重樓看著她的笑容,再也移不開目光。她不漂亮,他一直都知道,可是即使隻算的上清秀的她卻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也許她真是預言中的神女也說不定,要不,怎麽一身烏黑,也能讓人覺得擁有神聖的氣息呢?


    “接下來就是藥材問題。還有,一旦這裏的人痊愈,請務必燒毀他們所有接觸過的東西,尤其是進食、飲水用的。”


    重樓點了點頭,眸光不期然的與一位正在給患者喂食湯藥的男子對上。


    “他是”


    對方顯然也是一驚,卻很快恢複了過來,迎視著他的雙瞳緩緩帶上笑意。


    “他是雲雁落,字洵玉。”懸月直起身子答道,“是位算命先生。本要進城,是我留他下來幫忙的。”


    雲雁落?


    他挑了挑眉,唇角譏誚地提起,“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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