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翻滾著聚集。


    夜空像是被潑下一層層濃墨,熾白色的枝狀閃電在雲層裏瘋狂竄動,像是一頭頭怒龍在漆黑的牢籠裏咆哮。


    瓢潑的雨水拍打在古老神社的屋頂,旋即砸在琉璃瓦片上濺射出一道道淩厲如刀鋒般的弧線,神社屋頂的每一角都是一尊背生雙翼的石雕龍形,熾白色的閃電洞穿而來,這些石龍的眼睛也仿佛亮起,隨之被照亮的還有神社裏的修羅夜叉,法度森嚴,像是來到了地獄的國。


    這裏是蛇岐八家的家族神社。


    風雨唿嘯亂湧,神社裏的一株百年櫻樹被吹落無數櫻花,整座神社仿佛下起了一場櫻雪。


    身穿黑色長風衣的男人們猶如夜幕下的梟鳥,他們神色冷峻,目光淩厲的掃視四周,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瞬間承受他們暴風雨般的攻擊。


    這些人雖然是蛇岐八家的族人,但他們還有另一層身份,那就是日本分部執行局的專員,他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平時跟隨局長源稚生出生入死,一個個戰力強大,別看他們隻有幾十人分布在神社的各個地方,但縱然是一股裝備精良的千人士兵也無法攻破這裏,等待千人士兵的隻會是一場屠殺。


    當然,除了他們的戰力強大之外,還有另一個特殊的地方,那就是這些人都是源稚生麾下的人,是可以完全為他赴死的人,雖然他們同樣是蛇岐八家的族人,但他們並不受橘政宗掌管,而是直接聽命於源稚生。


    可以說他們就是源稚生自己的力量,哪怕是要讓他們斬殺橘政宗,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揮斬手裏的長刀。


    正是這種舉動讓蛇岐八家的有心之人變得緊張起來,未來大家長帶著自己的武裝力量死柬現任大家長,家族動亂之變局就在眼前。


    一時間人心惶惶,蛇岐八家的家主們電話都快要被打爆了,很多家族的核心骨幹成員都在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會不會有巨變。


    家主們也不禁臉色難看。


    他們在此前並沒有接到任何關於動亂的消息,直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完全沒明白是什麽情況,但很顯然事情不簡單,否則源稚生不可能會進行死柬。


    他們也無法做出什麽巨大的變動,因為源稚生死柬大家長的時候,大家長並未作出任何家族的舉動,聽說在接到源稚生死柬消息的時候,他一個人在自己府邸書房裏沉思了很久,最後隻帶著一名司機坐在邁巴赫著就離開了,前往的地方正是家族神社。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完全沒有任何預兆,無論是源稚生還是橘政宗都沒有任何大規模的舉動,他們也隻能靜觀其變。


    ……


    此刻神社前,一輛邁巴赫無聲的滑行而來,最後穩穩的停在了神社前。


    司機率先開門,撐傘來到了後車門的位置,旋即拉開車門,頭發花白的老人從後座走出,老人抬起頭,露出那張蒼老的臉,正是橘政宗。


    老人的出現使得周圍那些執行局的專員們都是注意了起來,他們接到通知,早就知道大家長會前來神社。


    在橘政宗出現的時候,一身風衣的烏鴉連忙從神社裏走出來。


    “大家長。”


    烏鴉恭敬的躬身道。


    “稚生到了麽?”橘政宗沒有看向前者,目光落在了風雨飄搖的神社,語氣深沉的說。


    “少主早已在神社的供奉殿裏等候大家長的到來。”


    說完,烏鴉讓開了身後的道路。


    老人從司機的身邊接過雨傘,一個人獨自走進了神社。


    烏鴉看向撐傘離開的老人,眉宇間閃過一抹凝重,曾幾何時他一直都認為大家長橘政宗像個政客,沒有半點黑道的熱血,更何況對方還是黑道的至尊。


    可現在他看向這個身穿黑風衣的老人,對方的風衣被風雨吹拂的獵獵作響,仿佛戰旗,一股淩厲殺伐的氣息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橘政宗仿佛是決然的武士踏上了九死一生的戰場。


    而隨著橘政宗的離開,周圍那些執行局的專員們警惕的看向神社四周,確保沒有異動。


    烏鴉抬起頭看著天上濃烈升騰的烏雲,隻覺得一場暴風雨即將席卷而來。


    ……


    噠噠噠。


    橘政宗撐傘行走在神社的石子路上,雨水順著傘的外緣滑下,此刻這條路已經開始出現積水,而老人腳上穿的並非是手工製的皮鞋,而是高筒的軍靴。


    直到來到本殿的供奉殿,老人才停下腳步。


    他將雨傘收起放在一邊,不過並沒有直接推門進入,而是站在大殿的門口,脫下了自己的風衣,露出了裏麵新的裝扮。


    那並非是印有浮世繪的襯衣,而是筆挺的軍禮服,腰間係著寬闊的腰帶,領口裏係著紫色的領巾,肩扛少校軍銜,雖然軍禮服有些古舊,但能夠看出來保養的極好,邊角依然挺拔,而在其禮服的臂膀上則是綴著醒目的徽章,由劍、盾牌以及五角星組成,上麵還有深刻的銘文,讓人想到了蘇聯時代的赫赫有名的軍官。


    而其銘文的真正含義,則是代表著一個曾經威震世界的暴力機構,它名為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不過相對而言,它還有一個更為人熟知甚至是談及色變的名字——克格勃。


    橘政宗神情肅然地理了理領口,然後才推開殿門。


    殿內燭光飄搖,而在供奉殿的中央處,男人背負蜘蛛切,已然等候在了這裏。


    熾白色的電光照亮了兩人的臉,誰也沒有率先開口。


    “稚生,你終於長大了啊。”久久的沉默後,橘政宗歎息一聲。


    “老爹,你今天正裝出席,難道就沒有其他要說的了麽?”源稚生神情冷峻的說。


    他知道對方已經聽到了病房裏的對話,他以為橘政宗會苦口婆心的狡辯,又或者是因為被質疑而憤怒,但這些情緒都沒有,他隻在對方臉上看到了平靜,不僅如此,對方還是一席盛裝而來,像是來參加蘇聯時期的一場政府晚宴。


    “又或者說我該稱唿你橘政宗大家長,還是克格勃的邦達列夫呢?”源稚生聲音冷冷的道。


    老人苦笑,“這些不外乎就是一些身份罷了,可以說兩者都是我。”


    橘政宗沒有隱瞞,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可以給我一些解釋麽?”


    源稚生從身上拿出一遝血腥的照片,上麵滿是被切割解剖的怪物,可與其說他們是怪物又太過片麵,因為這些怪物的臉赫然是一張張人類的麵孔,這些麵孔或是猙獰,或是興奮、或是痛苦、或是悲哀等等,可謂是將人類的喜怒哀樂演繹到了極致,讓人看到照片的一刻會不寒而栗。


    因為這些怪物更像是畸形的人類,照片裏他們被解剖研究,身上被縫合成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像是一個被胡亂拚湊的娃娃,這是堪比地獄般的畫麵,任何人看上一眼這輩子都會陷入無止境的噩夢裏,甚至會因此而精神失常。


    “照片的背景是在源氏重工的地底研究所,甚至還有那麽非常先進的蓄水池,池子裏圈養著很多怪物,讓人看上一眼就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怪物。”


    這些照片都是從源稚女的龍紋戒裏的存儲卡解讀出來的數據,也是橘政宗密謀進行死侍繁殖的證據,在來臨前,源稚女將這些照片盡數給了他。


    “我的罪惡罄竹難書。”


    橘政宗並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從身上拿出一塊白布鋪展在地上,他神色鄭重的雙膝跪在上麵,然後從袖口裏抽搐一柄短小的橫劍,舉起雙手將橫劍放置在身前,然後把帶來的長刀扔給了源稚生。


    “是要我為你介錯麽?”


    源稚生一把接過了長刀,手掌輕輕拂過刀鋒。


    其實很多人,包括日本人都覺得切腹用的是肋差,但真正的用途是近戰湧來斬破對方戰甲,而在戰場上用它來切腹是屬實無奈,因為情況緊急,身邊又沒有趁手的工具,所以隻能用肋差完成切腹。


    日本貴族的切腹則就優雅的多了,他們用的是一種名為懷劍的利刃,它是一種筆直而簡約的直刀,不過它並不能用來殺敵,因為太過輕薄,是專門用來結束主人自我生命而打造的,說白了就是切腹專用刀。


    而在明治維新前,切腹的完整刀具就是一塊白布,一柄懷劍以及介錯人,而流程則是介錯人站在切腹者的身後,切腹者一刀捅入自己的腹部,然後介錯人揮刀斬斷切腹者的頭顱,看似是兇狠的斬擊,實則是盡快解除切腹者的痛苦,畢竟肚子上憑空劃拉一刀,切腹者不可能會立刻死亡,而是還會存活很長一段時間,在這個時間裏切腹者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完全沒有半點切腹前的決意與尊嚴,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介錯人就需要快速斬斷切腹者的頭顱,以此來平複對方的痛苦。


    不過並非是所有人都能夠擔任介錯人,首先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需要有好的刀法以及巨大的決意,前者能夠看似斬斷切割者的頭顱,後者能夠有巨大的勇氣跟決心將刀揮出,斬斷後的頭顱仍有皮膚與軀幹相連,而切腹者呈低頭跪坐的形態,如此才被認為是有體麵的死法。


    源稚生深深看了一眼跪坐在麵前的橘政宗,萬萬沒想到對方沒有任何的辯解與憤怒,反而一上來就要求為其介錯,這是已經做好了切腹準備而身死的決意了麽?


    “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所做的那些事情會敗露出去,我同樣知道那些都是血淋林的罪惡,我此生都將會不入輪迴而永遠沉淪在地獄裏,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希望在我死的時候,你能夠成為我的介錯人。”橘政宗聲音平靜的說。


    “這麽說你已經做好了準備?”源稚生沉聲說。


    “是的,為了這一天,我幾十年前就做好了準備。”


    “說說理由吧,否則我不會為你介錯。”源稚生也平靜了下來,將長刀插在了一旁的地麵上。


    聞言,橘政宗蒼老的神色湧起一抹複雜,“這是一個很長又血腥的故事,稚生,你確定要聽?”


    “我確定。”男人點頭。


    久久的沉默後,橘政宗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的真名叫邦達列夫,曾任蘇聯克格勃的情報專員……”


    老人的第一句話就讓源稚生的眸子深深眯了起來。


    “我曾在蘇聯莫斯科的孤兒院裏長大,我沒見過自己的父母,但聽說他們是為了革命而犧牲的烈士,而作為烈士的子女,我被光榮選送進了間諜專科學校培訓,在我二十一歲那年,因為我的出色成績以及各方麵優異的表現被選進了克格勃,成為了一名最年輕的情報員。


    其實在我二十一歲之前還都曾是天真的,每天隻需要學習老師布置下來的任務,平時跟其他同學聚餐遊玩,我以為人生就是這樣,也就該是那樣幸福,不過在這期間,我也有自己的一些困擾,比如我的腦海裏經常會閃現一些奇怪的記憶。


    而在這種莫名其妙的記憶裏,我好像出生在一個白雪皚皚的冰冷世界,那裏荒蕪而死寂,我身處那個冰冷世界的最中心,孤獨而絕望,我覺得這個不尋常的記憶在提醒我一些什麽。


    也許是命運使然,在一次任務中,我有幸接觸到一份機密檔案,那是克格勃對北極圈內某個港口的調查報告,那個港口屬於蘇聯,但極為神秘,哪怕是負責情報信息的克格勃都不知道這個港口的具體功用,這一點引起了我極大的好奇,我仔細翻看這些檔案的時候,從裏麵掉落一份名單,那些名單上隻有一串編號,上麵代表著一群孩子。”


    “孩子?”源稚生皺起眉頭。


    “他們都是孤兒,在二十世紀的六十年代,這群孩子被列寧號破冰船從北極圈帶了出來,然後被送進了莫斯科的孤兒院,經過一定的篩選後,又進入了不同的國家機關進行一場社會性的試驗,目的是觀察這些孩子的行為與能力。”橘政宗說。


    “他們都是混血種?”源稚生心中一動。


    “沒錯,他們的體內都含有龍血,而我同樣曾是這些孩子裏的其中一員。”


    久久的沉默後,橘政宗緩緩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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