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和淳於祈到了宮中不久,宮中便開始舉行儺戲驅邪的儀式了。


    宮裏的禁軍穿了五彩錦繡的衣服,戴了麵具,手執金槍龍旗,總數約有上千人,正浩浩蕩蕩的從各宮中一一走過,聲勢甚是浩蕩。


    廣場前麵的丹墀上站了許多人,正在觀看這儺戲。林菀遠遠的看著他們身上衣飾華貴,想必就是進宮來赴宴的權戚大臣了。也不曉得李惟元在不在這群人中。林菀難免的就伸長了脖子,想要在人群中找尋李惟元的身影。但這時就聽得淳於祈正在說著:“外男不能擅入內宮,我叫名小內監過來送


    你去惠妃娘娘那裏。”


    語氣十分的溫和。他也不曉得是為什麽,剛剛這一路上,他總是想起自己在前廳中看著梅花的時候,忽然一迴頭,看到林菀正俏生生的站在花廳門口,那一刻的恍惚,他總以為自己看到了


    李令婉。所以縱然是以往他心中再是不喜自己的這個表妹,可現在,他同她說話的時候,語氣總是不自覺的就會放柔幾分。


    林菀收迴目光,轉頭看他。而淳於祈這時已經招手叫過來了一旁伺候著的一名小內監,吩咐著他帶了林菀去見惠妃娘娘。一迴頭,見林菀在看他,他止不住的就對她笑了笑。又和聲的同她說著:“你不要怕,惠妃娘娘想必也隻是同你說一些家常話罷了。若你不曉得該說什麽,或怎麽迴答的時


    候,便隻管微笑。凡事都有我,你不用太緊張。”


    自然淳於祈心中也曉得惠妃娘娘為什麽要見林菀的緣故。


    林菀垂下眼簾,輕聲的應下了。


    隨後她便帶著青竹和紫萱,跟在小內監的身後往內宮走。可是她總忍不住的迴頭往丹墀上站著的那群人裏看,想看看李惟元到底在不在那裏。但可惜那裏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她又是倉促迴望,一時之間又哪裏看得清?最後


    也隻得作罷,無奈的跟著前頭引路的小內監繼續往前走。


    但李惟元卻是看見了她的。


    得知那日淳於祈確實有個從青州的表妹來找他,且這表妹那日也進了永歡侯府,並沒有說中途丟了的事,李惟元心中便曉得發生了什麽事。他急切的想要將她找迴來,但永歡侯府也非等閑之地,如何輕易的能從裏麵不聲不響的弄出一個人來?他更不可能上門直接去找淳於祈要人,那樣豈非就是讓淳於祈也知


    曉了她的真實身份?所以也就唯有遣了人在永歡侯府附近靜守著,然後等待罷了。


    但是這半個月卻是這樣的度日如年。


    李惟元心中一直認為李令婉對淳於祈也是有情的,而現在她迴來了,偏生又讓淳於祈先他一步遇見了她。他二人這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每日朝夕相處……


    每每想起這些,李惟元就隻覺得如同有一條冰冷的毒蛇狠狠的在他的心口上咬了一口一般。


    婉婉,他垂下眼簾,目光淬了冰一樣的冷,心裏暗暗的想著,若教我知曉你和淳於祈之間再有任何接觸,我必然會百倍千倍的討了迴來的。


    而剛剛,便有探子來報,說是淳於祈和他的表妹一起出門,看樣子是要同來皇宮赴宴。


    於是現在,李惟元就站在高高的丹墀上,任由冬日的風唿唿的卷過他寬大的衣袖子,冷眼遙遙的望著淳於祈正低頭在和林菀惜別。


    他看到林菀抬頭看向丹墀這裏,有那麽一瞬間他希望林菀能一眼就看到他,但是很可惜,她沒有看到。隨後他又看到林菀在淳於祈的麵前微垂了頭。


    以往她心中氣惱,或是害羞的時候,她便總會在他麵前這樣微垂了頭,但是現在,她在淳於祈的麵前也這樣微垂了頭。


    李惟元這一刹那隻覺得心中似是被一把冰錐重重的穿透而過,既冷且痛。他的雙眸暗了下來,簡直就要沁出寒氣一樣的冷。


    但下一刻,他就垂下了眼簾,同時腳步一錯,悄悄的離開了這處喧囂的人群。


    惠妃娘娘雖然已年過四十,但卻保養的極好,依然皮膚白皙景致,麵上通不見一絲細紋,看上去倒像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子,極是妍麗。


    林菀上前給她見禮,惠妃笑著讓宮娥扶了她起來,又給她引見旁邊圈椅中坐著的一位女子:“這位是齊王妃。”


    林菀曉得謝蘊現如今受封的便是齊王,而他的王妃是戶部左侍郎的嫡長女,名叫做孫靜華。原書中她設定的孫靜華是個端莊寧和的人,隻可惜身子原就不好,中間又被李令嬿給擺了一道,便紅顏薄命了。但現在李令嬿已死,倒不曉得這孫靜華後麵的結局會是個


    什麽樣。


    林菀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孫靜華一眼,見她二十來歲的光景,生的淡雅秀麗,早春的梨花一樣,別有一種靈秀幹淨的氣質。“小女見過齊王妃。”林菀對她恭敬見禮,但身子才剛矮了下去,早被她伸了雙手來扶住。又攜了她手,目光上下細細的打量了一番,便抬頭對惠妃笑道:“母妃,您瞧右相


    的這位表妹,生的又嬌又美,當真是不俗的。”


    又讓身後站著的丫鬟遞了一隻錦盒過來:“一些入不得眼的小東西,妹妹可別見笑,留著賞人吧。”


    她一個齊王妃給的東西,怎麽可能會是入不得眼的小東西?林菀雙手接過,恭聲的謝了。那邊惠妃也讓丫鬟遞過來一隻錦盒,林菀也接過,恭聲的謝了。


    隨後便是大家都坐下,說了一些話。但也不過是一些閑話罷了,林菀尚且還應付的過來。若真遇到那等自己應付不了的,她便如先前淳於祈交代的那樣,隻微笑不語。


    惠妃和孫靜華自然不會真的難為她,反倒對她言語態度之間極是親昵。一時兩個人又帶她去赴了擺在花園暖閣中,特地用來招待權戚大臣女眷的宴席。不過林菀覺得這樣的宴席也極是無趣,但偏偏又要麵上一直帶了微笑,小心翼翼的應付著


    。好不容易的等到這樣的宴席終於結束了,她輕舒了一口氣,又留下來同惠妃和齊王妃說了一會兒閑話,而已經有小內監過來拜見,說是前頭大殿裏的宴席也結束了,右相


    正在等著表姑娘一道兒迴去呢。


    齊王妃聽了,便抿唇而笑:“我素日瞧著右相雖然為人溫和,但對人,特別是女子,總是帶了幾分疏離客套的感覺,難為他現在這樣真心的關愛你。”


    林菀心中微跳,但她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麵上依舊帶著那抹淺淡的笑意。


    淳於祈真心的關愛他這個表妹?他可是心中最不喜他這個表妹的呢。


    惠妃聽了也笑,隨後就讓前來傳話的小內監好生的送林菀出去,又溫和的讓她得閑了就入宮來同她說說話。林菀也恭聲的應下了。


    等離了惠妃的宮殿,借著夜色的掩護,林菀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這樣的交際,於她而言,實在是覺得有些不自在,所以無事就入宮來同惠妃說話這樣的事,還是算了吧。


    她跟著小內監慢慢的往前麵走。


    今夜無星無月,雖然路旁隔個十步便點了一盞戳燈,但燭光下看兩旁的朱紅長牆,依然給人一種猩紅的感覺,無端的就讓人心中覺得有些壓抑,也有些恐懼。


    林菀捏緊了手心,腳步略微的加快了些。


    但忽然,她就看到前頭的宮門那裏慢慢的走進來一個人。


    清瘦如竹的身影。身上緋色官袍,腰間玉帶,外麵又披了一件玄色的絲絨鬥篷。臉龐在兩邊戳燈的映照下,俊美的出奇。


    林菀一看清他的樣子,頓時隻覺得腦中轟隆一聲,胸腔裏的一顆心開始快速的跳動了起來。


    她僵著身子立在原地,再也走不動了。


    竟然是李惟元!這許多日她朝朝暮暮想著的李惟元!


    李惟元這時也正在看她。


    隻這一眼,便足夠他確認了。她迴來了!她真的迴來了!但為什麽她現在看到他,卻不過來叫他哥哥,反而隻是站在原地?她心中在想什麽,難不成她是真的心中喜歡淳於祈多過於他,所以便想著往


    後要同淳於祈在一塊,再不要迴到他身邊了?


    想到這裏,李惟元便覺得心中又怒又痛,望著林菀的眸光沉沉。但他背在身後的雙手卻是止不住的在輕輕的打著顫。


    婉婉,他心裏在無聲的叫著她,過來,到哥哥這裏來。但凡你現在過來,叫我一聲哥哥,那我便會前事不咎,從此愛你寵你若命。但林菀卻站在那裏沒有動。她心裏正如同滔天駭浪衝刷過一般,隻覺得整個身子都軟了,哪裏還能往前走得了一步?她想要開口叫一聲哥哥,但她雙唇輕顫著,最後還是


    什麽都沒有叫出來。她心裏很亂。一方麵她覺得李惟元是那樣的恨她。那個時候她馬甲剛掉的時候,他同她說了那樣的話,後來又將她的屍首燒成了一捧飛灰,她這個時候若是撲上去叫他哥


    哥,他會不會直接掐死她?而另一方麵,她卻是想撲過去叫他哥哥的。


    管那麽多做什麽呢,就算是被他掐死她也認了。


    但就在她要舉步上前的時候,忽然宮門那裏又走進了一個人來。


    黑色的貂絨鶴氅,挺拔清俊的身影,竟然是淳於祈。淳於祈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李惟元。當下他麵上便浮了一層淺淡的笑意出來,雙手微攏在鶴氅寬大的衣袖中,笑道:“左相?我還以為宴席完畢,左相已經迴家向火了呢


    ,卻怎麽有這閑情雅致到這裏來了?”


    兩個人雖然心中不和,彼此都巴不得彼此立時就死,但同朝為臣,麵上總歸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右相不也是有這份閑情雅致到這裏來了?”李惟元背著雙手,唇角雖然彎著,但眼底實在是半分笑意也沒有。


    淳於祈這時已經看到了林菀,便笑道:“我是來接我表妹迴去的。”


    又向林菀招了招手:“我們迴去吧。”


    被淳於祈忽然出來這樣一打岔,林菀心中剛剛而起的那份不懼生死的豪氣立時就沒有了。她低著頭,不敢再看李惟元,慢慢的走到了淳於祈的身後。


    不論如何,她總歸是不想再死一次的。


    李惟元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她就這樣的走到了淳於祈的身邊去?她這是寧願同淳於祈呆在一起也不要同他在一起了?


    李惟元隻覺心中一股滔天大怒憤然而起。下一刻,他猛然的轉身而去,清瘦的身影漸漸的融入了遠處無邊無盡的夜色中。李惟元雖然性子冷傲,但這些年也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即便是現下他心中實在是震怒,但麵上依然不顯。若是旁人,隻怕都是看不出來他動了怒,但淳於祈自然不是一般


    人。


    他是個心思極縝密的人,而且彼此對手多年,他也很了解李惟元。


    剛剛李惟元為何忽然動怒?


    淳於祈心中生有疑惑。他垂頭,看著林菀,然後他一眼就看到林菀眼中有水光。


    她這又是怎麽了?淳於祈心中越發的起了疑心。不過說出來的話語氣還是很溫和的,麵上也看不出來他已經起疑了:“表妹這是怎麽了?好好的為何哭了?”


    林菀還在望著李惟元遠去的背影,猛然的聽到淳於祈這樣問,她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這事若圓不過去,隻怕淳於祈心中會起疑心。


    於是她就扯了扯唇角,勉強的露了一個笑意出來:“我沒有怎麽。隻是剛剛,剛剛看到那個人從這裏猛然的轉出來,嚇了我一大跳,我心中有些怕罷了。”


    淳於祈對她的這話將信將疑,不過麵上卻也不顯,隻是和聲的安撫著她:“這是左相李大人。李大人性子是有些不苟言笑,不過現在我在這裏,你不用怕了。”


    林菀低低的嗯了一聲。


    淳於祈這話原也是試探,但很可惜,林菀一直垂著頭,他看不分明她麵上的神情。


    他心中難免覺得有些失望,但還是語氣溫和的同她說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先行迴去罷。”


    林菀又低低的嗯了一聲,垂著頭,跟在他身後慢慢的往宮門外走。


    路上她同淳於祈提起明兒是大年初一,她想要去寺廟裏進香,淳於祈自然是沒有不允的道理。當即便說明兒會撥了幾名守衛給她,護送她去寺廟裏進香。


    隻是一路上淳於祈心中依然是生了疑的。林菀雖說她眼中有淚光是因為看到李惟元受了驚嚇,但她當時的那個樣子,如何會是驚嚇的樣子?反倒是傷心的模樣。但她有什麽好傷心的?按理來說她以往是絕對沒有


    見過李惟元的。而且李惟元的那個模樣,必然也是心中動了怒的。但他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為何忽然就會動怒?李惟元絕不是這樣的人。


    這一夜淳於祈睡的很不安穩,總是一直不停的做夢。


    夢裏有第一次在暗香園他見到李令婉和李惟元的時候,還有後來在廣平侯府的時候,李惟元和李令婉置氣的模樣,還有其後的許多這樣的場景……


    然後他猛然的就驚醒了過來。


    李令婉在麵對李惟元生氣的時候慣常都會是這樣欲哭不哭,但又極力忍著的模樣,而李惟元也隻有在麵對著李令婉的事上才會這樣的沉不住氣。


    那她,她……


    淳於祈的一顆心忽然就開始狂跳了起來。


    是了,若她就是李令婉,那昨晚她和李惟元的失常就都說得過去了。他又想著,難怪自打他這個表妹過來之後他便覺得她變了,有好幾次他都恍惚覺得她就是李令婉,而且麵對著她的時候他總是會控製不住的心動,說話的聲音也會下意識


    的放柔,他心中還覺得奇怪,但現下想來,她分明就是李令婉啊。


    哪怕她不再是以往的模樣,可內裏她依然還是李令婉啊。


    想到這裏,淳於祈隻振奮的一雙手都在發抖。七年前得知大覺法師說他會盡力讓李令婉再迴來的時候他心中也滿是期待的,但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的這份期待終究還是慢慢的淡了下去。可沒想到,她真的迴來


    了。而且這一次,真的是他先遇到了她。且現如今她還好好的待在他的府中。


    這一次說什麽他都會好好的守著她,讓她對他傾心的。


    他極快的掀開被子下了床,又伸手拿了衣架上的衣袍快速的穿了,闊步的就往屋外走去。


    外麵天已經大亮了,長青同幾個小廝正守在院子裏。一見淳於祈出來,長青趕忙迎了上前來,叫了一聲侯爺。


    但他後麵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就見淳於祈已經一陣風般的往前直走。


    長青不曉得這是發生了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怎麽一向看起來那樣沉穩的侯爺都有這樣麵上急切的時候。但他還是一路小跑著緊跟了過去。最後他沒想到侯爺這樣急切要來的地方竟然是表姑娘歇息的小院。而且侯爺一進小院,甚至都等不及讓丫鬟進去通報,直接就闊步的上前自行掀開了門口的簾子走了進去


    。


    但臥房裏是沒有人的。


    淳於祈心中一緊,沉聲的問著隨後跟進來的小丫鬟:“表姑娘在哪裏?”


    他這樣冷著臉的時候,身上的氣勢便極其的懾人,小丫鬟以往哪裏見過?當下隻嚇得全身顫如顛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長青在旁說道:“迴侯爺,表姑娘一早就帶了丫鬟和護衛去承恩寺進香去了。”


    承恩寺?!淳於祈的瞳孔微縮。


    她去承恩寺做什麽?找大覺法師?既然大覺法師當年說有法子讓她再迴來,是不是他也有法子再送她走?她是不是就是去找大覺法師問這事的?


    想到這裏,淳於祈立時轉身往外疾走。一麵走還一麵吩咐著長青:“點五十名影衛,備快馬,立時出發隨我去承恩寺。”


    長青看他這副鄭重的冷峻模樣,也是嚇了一跳。但他還是忙應下了,隨後立時就一路快跑著去執行淳於祈的命令了。


    如淳於祈所想的那樣,林菀借進香為名,實則確實是來承恩寺找大覺法師的。這些日子她思來想去,那個時候她死了迴到現代,隨後又從現代迴到這裏來的時候耳邊都聽到了一陣梵音,細想來,這應當都與大覺法師有關係的,所以她就想過來問一


    問。


    但等她到了承恩寺,找到大覺法師住的禪房之後,卻被人告知大覺法師正在閉關,誰都不見的。


    隻是她瞧著那兩個人雖然做了僧人打扮,但舉止言語之間卻全無佛子的平和淡然,反倒眉宇之間隱隱有一股兇悍之氣。


    但任憑她怎麽說,這兩個僧人都是絕不放行的。這隱隱讓她有一種感覺,大覺法師可能壓根就不是在閉關,而是被人看管了起來。


    而看管他的人……


    林菀悄聲的歎了一口氣。除卻李惟元,還能有誰呢?


    宋媽媽跟在她的身後,眼見她麵上神色憂戚,便問著:“姑娘,您這是這麽了?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上次就是在這承恩寺附近讓姑娘摔到了頭,這次說什麽宋媽媽都不放心隻讓青竹和紫萱跟著了,自己也跟了過來。但宋媽媽是個極信佛的人,遇佛必要拜的。更何況這承恩寺聽說可極是靈驗的,所以宋媽媽想了想,又說著:“姑娘,若您心裏有什麽煩心事,不妨便去給菩薩進一炷香,


    對菩薩說一說,到時自然就什麽煩心事都沒有了。”


    宋媽媽是想著自己去給菩薩進一炷香。今兒是大年初一,進了香,求菩薩保佑她的兒子和孫子,定然靈驗。


    林菀心中實在是煩悶,而且現在也見不到大覺法師,她又不想那麽早的就迴永歡侯府去,所以想了想,就點了點頭。今兒是大年初一,若按常理來說,這承恩寺中必然是有許多人來進香的,但不曉得為何,剛剛林菀這一路走來卻鮮少看到有人來進香。她心中有心事,所以便也沒有在意


    這些。


    等進了大殿,倒看到有兩個小沙彌正在裏麵。看到有人進來,一個小沙彌便迎了上前來,抬手打著問訊同他們說話,另外一個則是從香案上拿了三支香,在燭火上點著了,插在了香爐裏麵。隨後他們兩個便都退了出


    去,又關上了門。


    宋媽媽這時往香案旁邊放著的功德箱裏添了一塊碎銀子做了香火錢,青竹和紫萱也每個人拿了幾枚銅錢出來放了進去。林菀並不想往後真的一直待在永歡侯府,總想著要尋個機會跑路。而要跑路,身上沒有銀錢可怎麽成呢?所以這幾日她好生的將那位趙琦玉姑娘的體己錢都搜羅了搜羅,


    那些銀票和銀子她整日都是帶在身上不離身的。這當會她便掏了一隻約有五兩重的銀元寶出來,交由青竹放到了功德箱裏麵去。


    隨後幾個人便都在殿中的蒲團上跪了下去,開始拜麵前的佛像。


    自然是林菀跪在最前麵,宋媽媽稍次,青竹和紫萱在最後麵。


    林菀原是不信神佛的,但現在經過了這些事,她的心裏卻有些微妙了起來。


    她雙手合十的跪在蒲團上,闔著雙眼,開始想心裏的那些煩心事。


    總歸還是想尋個解脫的。但也祈求李惟元能一切都安好。


    隻有看到他一輩子都好好的,她才會心中稍安。


    她這樣闔著雙眼跪在蒲團上,也不曉得是過了多長時候,她忽然就覺得頭有些暈暈沉沉的,而且意識也開始慢慢的恍惚了起來。身子軟倒下去的時候,她心中有些模糊的想著,她這是怎麽了?又要穿迴去了嗎?隻是,隻是她實在是舍不得李惟元啊。想到再不能見他,她就隻覺得心中一陣絞痛,眼


    淚水止不住的就沿著白皙柔嫩的臉頰滾落了下來。


    而片刻之後,隻聽得吱呀一聲沉悶的聲響,大殿的兩扇朱漆槅扇門從外麵被推開來,有一道清瘦頎長的身影慢慢的走了進來。


    是李惟元。


    靄靄煙霧中,他慢慢的走了過來,無視地上躺著的宋媽媽等人,隻是徑直的走到了林菀的身邊來,垂目看著她闔著雙眼的容顏。那一刻他麵上神情平靜,無悲也無喜。


    然後他彎腰傾身,伸手指拭了林菀麵上殘留的那一滴淚珠,又將手指含到了自己口中,慢慢的吮吸了一下。


    微涼,微澀的眼淚味道在舌尖上慢慢的蔓延開來。


    隨後他忽然就勾唇笑了起來。原本該是冷淡疏離的氣質,在這一刻忽然卻變得莫名的有些妖異了起來。


    他伸了雙臂,將林菀打橫抱了起來。


    婉婉,他低頭看著懷中人事不省的人,唇角那抹妖異的笑容未褪,眼底卻是冰涼一片。不管你願不願意,總歸你都是無法逃脫我身邊的。隨後他抬起頭,就這樣抱著林菀,轉身快步的往大殿外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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