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元一路抱著那位姑娘迴了李府,立時就讓身邊的一個隨從去叫了府裏常住的大夫過來。


    這位大夫姓錢,原是皇極會裏的一員,後來跟隨趙無心幾年,學了一身精湛醫術,李惟元就留他在了李府。


    當下錢大夫忙命藥童提了藥箱一路趕了過來,對著正坐在椅中的李惟元恭敬的行了禮。


    李惟元微抬了抬手,示意他起來,一旁站著伺候的謹言就開口說道:“錢大夫,請了您來,是想您給看看一位姑娘的傷勢。”


    說著,就要引錢大夫到東次間的臥房。前兩年皇極會裏曾有個香主生了二心,也不曉得是聽信了誰的話,隻說李惟元是個假冒的,集結了一幹會裏的人,想要將李惟元拉下來,但被李惟元不動聲色的給血腥鎮


    壓了。隨後他又借著這件事將整個皇極會都給清洗了一遍,但凡有不臣服他的,全都被他給踢除出皇極會了。


    不過奇怪的是,李惟元並沒有殺那些人,隻是讓人尋了一艘大船來,將這些人全都趕到了船上去,但卻不給淡水和食物,由著他們在海上飄行,說是讓他們生死由天。


    不過但凡不傻的人都曉得,這些人必然是死定了的,而且李惟元的心中肯定也是要這些人死的,但直接一刀殺了就是,又何必要搞的這樣的麻煩呢?


    而經過了這件事,皇極會上下一幹成員對李惟元再不敢生有二心,且對他都是言聽計從的。甚至見著他的時候都戰戰兢兢的,都不敢抬頭看他。


    現在錢大夫心中也戰戰兢兢的,不敢抬頭看李惟元一眼,隻恭敬的應了一聲是,然後就隨著謹言去了臥房。


    說來也怪,李惟元現在可是朝中的左相,權勢傾天,但他住的這處這院子卻是偏僻的很,而這屋內的一應陳設也極是簡單,絲毫看不出這是一個權臣住的屋子。錢大夫私底下曾聽李府裏的人說過,說李惟元自打年少的時候就住在這處小院裏,且這處小院原是極破敗的,後來是四姑娘親自改造了,才有了現在這樣四季都有花可看的景致。但後來四姑娘死了,李惟元悲痛欲絕,這李府雖大,但這些年中,除卻他自己住的這處小院,李惟元也隻在四姑娘原先住的怡和院裏走走,其他的地方是再不去的。而這一年來,也不曉得什麽緣故,便是連怡和院李惟元也不去走動的了,日常散值迴來之後就隻在自己的這處小院裏待著。而且平日出入這處小院的也就隻有謹言和小扇夫婦二人,再就是一個小玉姑姑,平常的丫鬟小廝是再不許踏進這處小院一步的。聽說前兩年,有個長的頗有幾分姿色的丫鬟起了不好的心思,想著要攀附上李惟元,搶著要來給李惟元送午膳,結果當場就被李惟元下令給拖了出去。至於那丫鬟最後到底是個什麽結果卻是沒有人知道的,反正自那之後,在這李府裏是再沒有人見過那


    個丫鬟了。錢大夫以往也沒有來過李惟元的這處小院。這七年中李惟元也不是沒有生過病,但都是到了前麵的花廳中讓他看診,似今兒,錢大夫還是頭一日進李惟元的這處小院,所


    以他心中就越發的緊張了。一時他背上都起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謹言已經親自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頭,請錢大夫坐。


    錢大夫口中連說了兩聲不敢,隨後才告了罪,坐在了椅中。但依然是半邊屁股坐在椅中,另外半邊屁股還是懸空的。


    一直在床邊伺候的小扇這時已是接過了藥童遞過來的小迎枕墊了那位姑娘的右手腕下,然後請著錢大夫切脈。


    錢大夫不敢大意,仔細的切了脈,隨後又換了左手切了脈。小扇又將淡青色的紗帳掀起了半邊,請錢大夫看視。


    錢大夫一眼看過去,見裏麵躺的是一位生的極嬌柔的年輕貌美姑娘。不過這位姑娘現在正緊闔著雙目,且額頭那裏有一處擦傷,流了血。


    他心中詫異,想著這滿府裏的下人都說李惟元不近女色的,可怎麽現在就有一位年輕姑娘躺在了李惟元的床上?這位姑娘到底是誰?


    但錢大夫自然是不敢多問的。待看過了,他便忙垂下了眼,不敢再看那位姑娘。而小扇已經放下了那半邊淡青色的紗帳。李惟元正坐在西次間書房書案後的圈椅中。剛剛錢大夫的那一番切脈和看視他都是看在眼中的,即便是此刻,小扇明明都已經放下了紗帳,看不見床上躺著的那位姑娘了


    ,可李惟元的目光還是望著那裏。


    錢大夫屏息靜氣的走了過來,李惟元這才收迴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問著:“如何?”


    錢大夫不敢抬頭,恭恭敬敬的迴答著:“這位姑娘脈象都是極平穩的,並沒有什麽大事。不過是額頭那裏擦破了,擦兩迴藥膏子就好了。”


    李惟元又問:“她何時會醒?”


    錢大夫小心的斟酌著措辭:“這位姑娘身子並無大礙,應當很快就會醒的吧。”


    李惟元點了點頭,隨後就吩咐謹言送錢大夫出去。又讓小扇也出去。


    一時所有的人都告退了,屋子裏就隻剩了他和床上躺著的那位姑娘。


    已近傍晚,天色漸漸的昏暗下來。北風也越發的凜冽了,卷著下的越來越大的雪花不住的拍打著窗子上糊的高麗紙,撲簌簌的一片響。


    李惟元就一直這樣坐在西次間書案後麵的圈椅中,目光一動不動的望著臥房那裏。


    但床上淡青色的紗帳早就已經放了下來,將他的目光阻隔的嚴嚴實實的,哪裏還能看得到裏麵的人?可即便如此,李惟元的目光也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那裏。


    也不曉得到底是過了多久,忽然紗帳裏麵就有了動靜。


    是那位姑娘醒過來了,正口中發出一聲低唿聲。李惟元放在圈椅扶手上的兩隻手猛然的就一緊。他的手牢牢的握住了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梗了起來。但他還是端坐在那裏沒有動,甚至連麵上冷淡的神情都沒


    有一絲變動。


    而這時紗帳已經被一雙白皙的手給撩開了,裏麵的那位姑娘正探頭往外看。


    雖然天色昏暗,屋子裏也沒有點燈,但就著屋外幽微的雪光,那位姑娘還是看到了李惟元。當下她就一聲驚唿,然後開口就嗬斥著:“你是什麽人?我這是在哪裏?”


    李惟元心中重重一沉。


    不是婉婉。這個姑娘不是他的婉婉。


    剛剛他對上這位姑娘目光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這不是婉婉。


    下一刻,他不再理會那位姑娘的連聲嗬斥,而是自椅中起身站起,快速的走到了門邊,高聲叫道:“謹言。”


    謹言正在旁邊的廂房裏等著李惟元隨時的傳喚,這時他忙趕了過來,垂手問道:“相爺,您有什麽吩咐?”


    跟在他身後的小扇見李惟元麵色鐵青,眉宇之間滿是冰冷肅殺之氣,曉得他這是動了怒。但小扇也不曉得他為何好好的就忽然動了怒,當下大氣也不敢出,忙低下了頭。


    李惟元也沒有說話,隻是轉身就進了屋內。謹言和小扇也忙跟了進來。


    那位姑娘已經下了床,正站在屋子正中,一邊跳腳一邊大聲的喝問著:“你們是什麽人?我怎麽會在這裏?”


    謹言和小扇都不敢抬頭看她的,至於李惟元壓根就沒有理會她,他隻是沉聲的吩咐著:“點燈。”


    小扇聽了,忙走到一邊取了火折子,用力的吹的複燃了,然後將屋中的燈一一的點亮了。


    一時照的都是明晃晃的。李惟元就背手站在那裏,目光鷹隼一樣的盯著謹言,慢慢的道:“你可看清楚了,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脫口而出叫你謹言的姑娘?”


    謹言心中陡然一驚。


    大少爺發現了。可大少爺到底是怎麽發現的?


    謹言雙膝一軟,忙跪了下來。


    李惟元則是心中一沉。剛剛他問完這句話後,謹言甚至都沒有迴頭去看那位姑娘,而是立時就一臉驚恐的跪了下來。這說明他心中其實一早就知道他帶迴來的這個姑娘並不是白日裏他見到的那


    個姑娘。


    李惟元隻氣的上前就狠狠的一腳踹了過去,然後厲聲的就喝道:“說。”


    小扇見狀,在一旁低唿了一聲,隨後也忙跪了下去。李惟元平日對旁人再如何,可念在謹言自小跟隨他,她又是以前貼身服侍李令婉的緣故,所以對著他們夫婦二人都是很好的,但今兒他怎麽忽然就發了這樣的火,麵色冷


    的像要殺人一般?謹言這時也不得身上被李惟元踹的痛了,忙道:“其實這事我也弄不清楚。若細說起來,這位姑娘的相貌同白日在寺門口脫口而出叫我謹言的那位姑娘生的真是一模一樣,一些兒也不差的,但兩個人身上穿的衣裙和打扮卻是不一樣的。我記得那位姑娘身上隻穿了一件粉色的褂子和一條棉褲。褂子和棉褲上還有有小兔子的圖案,但瞧著也不像是繡上去的,也不曉得到底是怎麽弄上去的。再有,那位姑娘的頭發是披散在身後的,並沒有梳發髻。這事我一開始也沒細想,是迴來的路上猛然的想起來的,所以,


    所以我就沒說。還請相爺恕罪,我也並不是成心的。”


    李惟元氣的又是一腳重重的踹了過去。


    若按謹言這般說來,當時應當是有兩個相貌生的一模一樣的姑娘,不過是穿著打扮不同而已。而他抱迴來的這個不是婉婉,那另外一個……他抬頭看了看屋外已經全都黑了下來的天色。風雪越發的急了,若婉婉還在山上,這個時候她必定很冷。她又是個膽小的,山上可能也有狼,隻怕聽到狼叫身她就會嚇的


    哭……


    想到李令婉會哭,李惟元隻覺心中頓時一陣針紮似的痛。他轉過身,快步的走到衣架邊拿了搭在上麵的一領鴉青色的羊絨鶴氅自己穿了,然後他一麵快步的往外走,一麵沉聲的吩咐著謹言:“出動府中所有護衛,立時出發隨我去


    承恩寺。”


    他要將承恩寺整個山頭一寸一寸的搜尋過去。若李令婉還在那裏,那他必然是能找見的。


    謹言忙答應了一聲,然後起身飛跑著去給護衛下達這個命令了。而屋中的那位姑娘見自始至終都沒有人理她,當下隻氣的在屋中跳腳不已,大聲的就說道:“喂,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又怎麽劫持我來了這裏?我可告訴你們了,我表哥可


    是當今的右相,你們誰敢惹我,小心一個個的性命不保。”


    李惟元原是大踏步的正往院外走,已經堪堪走到了院門口了,這時聽到這位姑娘的大叫大嚷聲,他猛然迴頭,目光掃了那位姑娘一眼。


    “嗬,”暗夜中看來他的一雙眸子月色下的冰錐一樣,又冷又亮,“淳於祈的表妹?”隨後他便高聲的吩咐著小扇:“叫幾個力氣大的仆婦過來,將這位右相的表妹關到空置的廂房裏去。先好好的餓她兩天,看看還有沒有力氣在我府中大叫大嚷,頤指氣使。


    ”


    然後他又不顧那位姑娘的謾罵,又吩咐著小扇:“叫人來將我臥房裏的床和褥子都抬出去燒了。還有那領玄色貂皮鬥篷也拿出去燒了。”


    旁的女人碰過的東西他全都不會再用。


    小扇忙恭聲的應下了。而李惟元已經轉過身,大踏步的走出了院門。


    很快的,李府門口便集結了一大批的人和馬,在濃濃夜色掩映下,一行人風一般的卷向了承恩寺所在的那處山頭。


    但整整找尋了一夜,真的是將這座不大的山頭逐寸的都找尋過了,隻差挖地三尺了,但最後依然沒有找到那位姑娘。


    謹言戰戰兢兢的來稟報李惟元這事的時候,他完全的不敢抬頭看李惟元。


    現在已是天亮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了,但李惟元麵上的神情卻是比這夜色還要黑濃上幾分的。李惟元聽了謹言的迴報,沉默不語,隻慢慢的轉動著手掌心裏握著的馬鞭子。不過他心中卻是瞬息萬變,將今兒白天發生的事都細想了一邊,一刻間他腦中就轉過了許多


    念頭。相貌生的一模一樣,但穿著打扮完全不同的兩位姑娘,他下山的時候遇到的那兩個麵上焦急,像在找人的丫鬟,還有他臨出來的時候那位姑娘說的,她表哥是當今的右相…


    …李惟元猛然握緊了手裏的馬鞭子。隨後他沉聲下令:“速遣人去永歡侯府附近打探,他家的表姑娘現在是否在府中。再有,將有關那位表姑娘的所有信息全都搜尋來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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