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嬿立時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中含淚,楚楚可憐的分辨著:“沒有的事。大家都是親姐妹,我如何會伸手推四妹妹入水呢?四妹妹這別是聽信了小人的話,離間我們


    姐妹兩個呢。”李令婉懶得跟她爭辯,直接對老太太就說道:“三姐推我的這事,是昨夜我的丫鬟親眼看見的,如何會有錯?而且祖母知道我性子的,我怎麽會紅口白牙的誣陷人?我同三


    姐又無仇無怨的,實在犯不上這樣做。”


    說完她就叫小青過來:“你將昨夜的事都細細的對老太太說一遍。”於是小青便近前來跪下,一五一十的將昨夜李令嬿是如何將李令婉推到水裏的事都說了。末了她又說道:“這都是奴婢親眼看到的,絕不敢欺瞞老太太,也絕不會故意的說


    這樣的話來誣陷三姑娘。”


    老太太聽了,隻氣的手都在打顫,手裏的龍頭拐杖拄著地麵發出篤篤的一片響聲。


    好啊,原本她還隻以為李令嬿不過是為人急功近利,城府深沉了一些,但沒想到她竟然還是這樣心狠的一個人,連自己的親妹妹都狠得下心來推到水裏去。而李令嬿還在哭著狡辯:“祖母,你相信我,我沒有做那樣的事啊。必然是昨夜突發混亂,我心中驚慌要往迴跑,急切之間撞到了四妹妹,教她的丫鬟看到了,就以為是我


    存了心要推她落水。但都是至親姐妹,我又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且最後我自己也是落水了的呀。”


    又撲過去要抓李令婉的胳膊:“四妹,你可別聽信了旁人的話,生疏了姐姐啊。你是我的親妹妹,姐姐怎麽會對你做出那樣的事來?天啊,這可不是要冤枉死我了嗎?”


    說完就哀哀的哭。真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但這招對李令婉沒用,她隻是無動於衷的冷聲質問著:“我如何會知道三姐為何要對自己的至親妹妹做出這樣的事來?”又避開她要來抓自己胳膊的手,繼續冷聲的說著,“我又不是你,如何會知道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或許你是覺得我擋了你的路,又或許你就是心中單純的看著我就不舒服,所以就推了我落水呢。再者說了,三姐你說你昨夜也落水了,那是何人救了你上岸?若無人救你上岸,那三姐你到底是如何上岸的?自己遊上來的?原來三姐是會水的?那如何上次在承恩寺的時候三姐和七妹落了水,我記得那處荷塘裏的水也不深,至少沒有這西池的水深的吧?三姐還如何在水裏撲騰著等人來救呢?隻怕若屆時真無


    人來救時,三姐會水,自然可自己自行上岸,倒是可惜了七妹,竟是要被活活淹死不成?”


    既然大家都打算撕逼了,那就索性再撕大一點。“我現在心中都要懷疑七妹那時到底是為何會落水的了。想必推人落水這樣的事三姐做的很得心應手吧?倒是可憐了我五妹,還因著這樣的事被連累,說是她的過失,致使


    七妹落水,還要被罰禁足。”她這話一說完,旁人尚可,李令嬌當先就激動的說著:“不錯,當日的事我原就覺得蹊蹺。我隻不過是隔著那樣遠的路踢中了一塊小石子而已,如何就能那樣巧的那顆石子就踢中了七妹,而且七妹還因著這個就落到了水裏去?哈,當時三姐可正站在七妹旁邊呢,要推七妹不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就如同昨晚,三姐推四姐落水的時候做的可


    是那樣的駕輕就熟呢。那時三姐心中可有姐妹情深這四個字?”


    說完,她也對著老太太跪下了:“祖母,請您今兒一定要還孫女清白呀。”徐氏自然也幫著自家女兒,當下也忙起身自椅中站起來,麵對著老太太說道:“母親,您是知道的,嬌姐兒雖然性子有些驕縱,但心思可是一點兒都不壞的,娟姐兒當日的事,媳婦這些時候心裏也一直存著疑呢。現下想來,怕不是當夜三姑娘看到永歡侯世子正在附近,就有心推了娟姐兒落水,卻將這事推在我嬌姐兒的身上,她自己下去救,一來可以落個不惜自己性命也要顧念姐妹的好名聲,而這二來,若永歡侯世子救了三姑娘,看到三姑娘衣裙盡濕的樣子,能不對三姑娘負責?這可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計謀啊。不然後麵她如何會做得出來那般為了保全名節又要絞頭發去做姑子,又要上吊尋死的事來?可後來被母親稍微一句話一說,她就再不提起此事了?若她真有那般大的誌氣,便是母親您再如何的勸阻,她都該絞了頭發去做姑子,或是找了其他的法子尋死呢。一個人若真存了心要死,旁人還真能攔得住?可見她就不是真心的,不過是


    做給我們看看,順帶也逼迫永歡侯世子必須或娶或納了她罷了。”


    徐氏的這個馬後炮雖然間隔的時候長了些,但這會放了出來也照樣還是有用的。


    牆倒眾人推嘛。當下任憑李令嬿再如何的雙眼含淚,楚楚可憐的分辨那也是沒有用的。大家都是女人,李令嬿的這一套壓根就對她們沒用。而且徐氏和李令嬌早就是看李令嬿不順眼了,李令婉因著昨晚的事也不願再保持自己一貫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置身事外的態度,而周氏自然也是要幫著自家女兒的。一聽是李令嬿推了李令婉入水,都恨不能撲上去咬她,如何會不憤怒?於是群情激奮,老太太自然也要掂


    量幾分。


    而更重要的是,李令婉剛剛才和永歡侯世子定了親事,往後老太太還要指靠著李令婉多幫襯娘家呢,她如何能讓李令婉心裏不痛快?


    於是當下老太太就肅著一張臉狠狠的責罵了李令嬿一頓,隨後又勒令她去祠堂跪三日三夜,在祖宗麵前懺悔。而且往後就讓李令嬿禁足蒹葭苑,再不讓輕易出來。


    李令嬿流著淚含恨應下了。被老太太嫌棄的嗬斥她出門的時候,她還迴頭惡狠狠的剜了李令婉好幾眼。


    但其實李令婉猶且覺得老太太對李令嬿的這個處罰有點輕了。說白了李令嬿是存心要她死的,若非昨夜淳於祈相救,此刻她早就是水底的一縷亡魂了。隻讓李令嬿罰跪三日祠堂,又禁足,她心中還有什麽好怨恨她的呢?難不成李令


    嬿都欲置她於死地了,還要指望她心中感激她,與她親親熱熱的姐妹情深麽?


    不過李令婉心中也明白,老太太現下也不會對李令嬿真的如何,她心中總要顧念著李修柏的。所以算了,暫且先這樣吧。


    其後大家又在一起坐了一會,徐氏是沒口子的恭維著李令婉。


    今時不同往日,她還要指望著李令婉往後能拉李令嬌和李惟梁一把呢。


    李令婉隻做了害羞的模樣出來,低著頭坐在那裏沉默不語。


    一時大家說了一會子閑話,便彼此出了世安堂,各歸各房去了。


    周氏叫了李令婉去她的落梅居,細問了一番昨夜的事,說到擔憂處,她又止不住的哭。後來說到李令婉與淳於祈定了婚事的事上,她又笑。淳於祈哪方麵的條件都比梁豐羽好太多。而且剛剛她也聽說了梁豐羽腿斷了的事,雖然知道這樣想不好,自私,可她做娘的也不想自己的女兒一輩子跟斷了腿的男人一起


    過。


    李令婉沒有法子,隻能耐心的安撫了她一會。隨後娘兒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周氏便催促著李令婉迴去歇息。昨夜又是落水又是中毒的,現如今可不要好好的歇息歇息養養身子?而且剛剛淳於祈臨走的時候也拿了好幾貼藥出來,細心的同丫鬟交代過了該如何煎,一日服幾次,又


    有哪些要注意的事,事無巨細的,周氏在旁邊看了,覺得淳於祈也是真心關愛李令婉的,她心中也甚覺欣慰。


    於是李令婉當下便帶了小青迴了怡和院。


    小扇和小玉剛剛已是聽說了李令婉完好無損的迴來的事,這會一見她好好兒的,個個都喜極而泣。


    李令婉吩咐著小丫鬟去燒了洗澡水來,痛快的洗了個澡。精著身子坐在浴桶裏的時候,她看了看自己胸前的那處傷口。


    傷口周圍有些泛白,看著有些猙獰,也不曉得會不會留疤。


    隨後她又看到了左右手腕上先前被淳於祈強行籠上去的那一副赤金九龍戲珠鐲子。她心中有些煩,就伸手將這副手鐲子褪了下來,讓小扇暫且先收起來。


    等洗好了澡,她換了衣裙,歪在床上想著這些個煩心的事。隻是實在是太累了,所以想著想著便朦朦朧朧的睡著了。


    而等到了次日,永歡侯府上午就遣了媒人正式上李家來提親。隨後雙方合了庚帖,又請人看了吉日,便定在十月初八這日迎娶。


    算起來才一個半月的時間就要嫁過去了。李令婉聽了,心中未免就有些著急忙慌起來。


    也不曉得李惟元這一個半月的時間可能趕得迴來?等他迴來了,必然是能想得出法子讓她不嫁給淳於祈的吧?這可是她現在唯一的指望了。


    轉眼霜降已過,立冬在望。天氣漸冷,草木黃落,蜇蟲鹹俯。而李令婉的心也隨之慢慢的落到了冰點。


    前些時候李惟元不時的還會有書信過來給她,但這些日子,他卻連一封信都沒有來過。


    他這到底是在江蘇出了什麽事,還是曉得了她和淳於祈的事,然後……


    最後她按捺不住,讓小扇叫了小青過來。等屏退了屋內的其他丫鬟之後,她開口問小青:“這些日子大少爺可有跟你來信說過些什麽?”


    小青心中震驚,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聽姑娘的這意思,莫不成她心中其實是知曉她這些日子不時的就會將她的事告訴李惟元?


    李令婉則是繼續目光平靜的看著她。李惟元的性子她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這個小青固然是他安排在她身邊護著她安危的,但另一方麵何嚐又不是監管著她日常的一舉一動?隻是以前她覺得自己每天待在這


    怡和院裏做的事來來去去的都是那些,也不怕李惟元知道,但是上次西池的事,還有她和淳於祈已經定親了,十月初八就會完婚這樣的事……


    這些大事小青必然已經都告訴他了,李令婉就不相信李惟元會無動於衷。


    但是小青搖頭:“沒有。自從奴婢去過一封信說了姑娘您和永歡侯世子已經定親,婚期定在十月初八的事之後,主上便再沒有對奴婢有過任何指示。”


    李令婉怔了好一會兒。


    他不給自己來信,也對小青沒有什麽指示,他這是真的生氣了,還是他已經不打算再理會她了?


    李令婉覺得心裏很亂。但她沒有再問什麽,隻是揮手讓小青退了出去,說是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但靜了沒一會,就見小玉進來稟報,說是淳於世子來了。


    已近傍晚,他這會過來做什麽?李令婉待要不見,可小玉又說:“是老太太身邊的雙紅親自送了淳於世子過來的。”


    這些日子淳於祈經常會來找她。她自然都是找了各種理由推卻,但沒想到後來淳於祈學乖了,不再直接來找她,而是曲線救國先去找老太太。都已經定過親事了,不日就要完婚的,老太太自然也盼著他們兩個人感情好,所以總是會應下淳於祈想見李令婉的請求,隨後又讓自己身邊的丫鬟請了李令婉過去。但現


    在好了,都直接遣丫鬟,還是老太太最看重的丫鬟送他來她這裏了。


    李令婉還能怎麽樣呢?她唯有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讓他進來吧。”


    小玉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片刻之後淳於祈就抬腳走了進來。


    李令婉抬眼看他。


    想必他是剛散值出來,身上穿的是一身青色常服,腰間銀鈒花腰帶,襯的他整個人芝蘭玉樹一般的清雋。前些時候有國外使團來京,淳於祈被遣隨同其他官員一起接待。因著他表現出眾,特別是那些國外使團的話他都會說,皇上覺得彰顯了天、朝威嚴,心中一高興,就將他


    由七品的翰林院編修遷為了從五品的鴻臚寺右少卿。


    一下子連升兩級,這裏麵固然有皇上看在永歡侯的麵上想要提拔淳於祈的緣故,但淳於祈個人的能力卻也確實是卓越。淳於祈的手上拿了一個包裹的很嚴實的油紙包,一進來他就笑道:“剛剛我散值迴來的路上聞到了一陣糖炒栗子香,想著你可能愛吃,就買了一包。讓旁人送過來我又不放


    心,所以想想還是自己親自送過來的好。”


    說罷,他就將手裏的油紙包放到了李令婉身側的炕桌上。


    又一眼看到炕桌上放了一隻繡繃,白綾上是一朵尚未完工的牡丹,瞧著極是雅致不俗的。


    淳於祈眉峰微挑,含笑看了李令婉一眼,問她:“你這繡的是嫁妝?”


    李令婉劈手奪下了他手裏的繡繃,微紅了一張臉:“不是。我隻是繡著好玩兒的。”


    她繡這個確實是打發時間的。不給自己找點事做,腦子裏就總是會想許多事。


    淳於祈見她粉頰暈紅,真是說不盡的嬌美妍麗,他止不住的就覺得心尖上發癢。隻是想要伸手來握她的手,又怕她會拒絕。


    他知道李令婉心中還是有些抵觸他的。不過往後的時日長著呢,她總會有對他敞開心扉的那一日,暫且急不得。


    於是他便壓下了心裏的那股子綺念,轉而隔著炕桌,在木炕的另一邊坐了下來。而李令婉這時則是又伸手拿起了繡繃,低頭開始做起了繡活。


    這樣就可以避免和淳於祈說話了。


    淳於祈這時眉目帶笑,側頭靜靜的看著她。紅日西沉,夕陽餘暉穿透窗外的芭蕉樹落在她的身上。她穿了粉色縷金提花緞麵的夾紗小襖,眉目如畫。拿著繡花針的纖長白皙手指在白綾上挑動的動作優美嫻熟,一切


    都美好若夢。


    淳於祈的目光舍不得離開她身上,便隻是這樣一直眉目含笑的看著她。片刻之後他忽然又開口柔聲的笑道:“府裏新房我已是讓他們都布置好了,每一樣擺設都是我精挑細選過的。隻是這被子我卻犯了愁。新婚之夜婉婉是喜歡大紅色繡百子千


    孫被麵的被子,還是大紅色繡繁花蝴蝶被麵的被子?”


    李令婉拿著繡花針的手頓住了。


    這樣的問題……


    她低著頭沒有說話。但淳於祈卻是笑著不依不饒的又問了一遍,大有她若不迴答,他就會一直問下去的趨勢。“你又何必要問我這種問題?”片刻之後李令婉被她追問不過,抬頭看他,麵色平靜,“你心中明曉得我其實是不想嫁你的。這樣的話我同你說過很多次了,隻是你總是恍若


    未聞一般,自顧自的就定下了這門婚事。”淳於祈聞言,麵上的笑容微斂。但片刻之後他麵上又重新帶上了那抹溫和的笑意:“婉婉,難道你不知道,那時候發生了那樣的事,我上門求娶你是對你最好的保護?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廣平侯府日後曉得了這事,即便梁豐羽那樣了,可他們也是要麵子的,必然會上門來退親。那往後這一輩子你就要活在旁人的指指點點中了。所以,


    婉婉,我怎能不對你負這個責?”


    李令婉也明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其實她心裏也感激他那時候救了她,這些日子他對她的寵愛嗬護她心裏也明白,可是……


    “你不用對我負這個責的。我一點兒要你對我負責的想法都沒有。”淳於祈笑著沒有迴答。卻是忽然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右手,傾身低頭湊過去輕吻了一下她白皙柔嫩的指尖,然後他抬頭,看著她微笑低語:“但我心甘情願的想要對你負這


    個責。”


    李令婉隻覺得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來,雙頰火一般的滾燙。


    她有些狼狽的收迴了自己的手,別過頭不敢再看淳於祈。


    淳於祈低笑,複又迴身坐好,笑著繼續問道:“婉婉,新婚之夜你喜歡繡哪一種圖案的被子,嗯?告訴我。”


    他嗯的那一聲,尾音上勾,直勾的人心裏如同有一把小刷子在刷一般,癢癢的。


    李令婉有些煩躁,也有些敷衍的迴答:“隨便。”“怎麽能隨便呢?”淳於祈此刻的語音不複往日的清潤如水,反倒是醇厚若酒,無端就會惹人醉,“一輩子僅有一次的洞房花燭夜如何能隨便?自然是要每一處都要細心安排


    布置的。而且婉婉往後就是我的妻子,永歡侯府的女主人,這些事情你自然都是有權過問的。”


    李令婉心煩意亂,隻低著頭,沒有迴答。


    不得不承認淳於祈的段數太高,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她對他的心防真的就要倒塌了。


    她雖然低著頭,但淳於祈還是能看到她緊抿的雙唇和她一直在顫如蝶翅的纖長睫羽。


    他心裏也曉得不能逼李令婉逼的太緊,得要慢慢的來。於是當下他便笑著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起身在李令婉的臥房裏到處走走看看。


    前幾次多是老太太叫了李令婉去世安堂見他,又或是讓她引著他在李府的後花園裏麵走一走,李令婉的閨房他倒是第一次來。


    粉色的帳幔,瓔珞穿成的珠簾,臨窗梳妝桌上放著菱花鏡和幾隻精致的首飾盒,窗下琴桌上橫放了一張瑤琴。整個屋子給人女兒家特有的那種溫婉美好的感覺。


    不過旁側的牆壁上掛著的那一卷字卻不是女兒家的那種溫婉了。


    這一筆豐厚雍容,瀟灑俊逸的行書怎麽看也不像是李令婉寫的,倒有李惟元的幾分風采。淳於祈和李惟元同在翰林院待過這麽些日子,他也曾見過李惟元寫的字。雖然在翰林院的時候李惟元多寫的是一筆館閣體,但一個人寫字的風骨和特點如何能變?便是變


    換了字體,那也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


    淳於祈麵上的笑容微僵。但他也沒有說什麽,而是雙手攏在袖中,慢慢的踱到了窗下的琴桌旁坐了,伸手放在琴弦上,慢慢的撫了一首曲子。待一首《鳳求凰》彈完,他雙手虛攏在琴弦上,而後忽然抬眼看著李令婉,開口慢慢的問著:“我和令兄李大人在翰林院同僚這麽些時候,隻知道他寫的一手好字,倒是不


    知道他可還有其他什麽旁的才藝?如琴棋畫之類?”李令婉麵上神情微頓,手裏拿著的繡花針是如何都不能順利的繼續繡花了。她索性是不繡了,目光看著白綾上那朵快要繡好的牡丹花,輕聲的說道:“我哥哥不比你,自小就有許多空閑的時間和條件去做你自己感興趣的事。他很可憐的。幼年的時候不得大家喜歡,府裏的下人都可以隨意的奚落踐踏他。便是連入學開蒙都比旁人要晚,哪裏


    還有什麽空閑來學什麽旁的才藝呢?”


    這就是淳於祈和李惟元最大的不同了。說白了淳於祈是個世家富貴公子。雖然他自小父母雙亡,但在淳於德的照料之下,他的日子依然還是過的很好。但李惟元卻一直是為了能夠好好的活下去,能少受些罪在


    努力。所以即便是淳於祈會諸多的才藝又如何呢?若李惟元有淳於祈一樣的條件,他隻會做的比淳於祈更好。


    淳於祈聞言沉默,片刻之後他才問道:“所以你心中對你大哥很是憐惜?”


    李令婉沒有說話,但她自然是憐惜的。所以有時候明知道他的性子裏有陰沉暴虐的一麵,可她還是不舍得放手,總是想湊近他,同他說話談笑,讓他好好的。


    淳於祈忽然就覺得自己有些明白李惟元和李令婉之間的那種感情了。想必李惟元自小受人奚落踐踏,但李令婉卻一直對他好。像李惟元那樣的人,一旦有人對他好,而且他還真的是對對方敞開了自己的心扉的話,那他就必然不會對那個人


    放手。


    想必李令婉就是他心中所有的美好吧?


    但再如何,李令婉總是要嫁人的,她不可能一輩子陪在李惟元的身邊。“但是你大哥現如今大了,不再是小時候,再不會有任何人膽敢奚落踐踏他。而且他現下仕途正盛,又才情出眾,想要同他結親的大有人在。我聽說禮部左侍郎趙大人的女兒就甚心悅你大哥,趙大人也很是欣賞你大哥的才情和能力,有意想要結親。若他們結親了,往後自然就會有他的妻子來憐惜他,你做妹妹的,就不用再對他心生憐惜了


    。”


    說到這裏,他又走近來,在李令婉的麵前站定,俯身彎腰,手撐在膝蓋上抬眼看她,唇角帶了一抹柔和笑意:“往後你心中要憐惜的人是我,你的夫君。”


    他這樣突兀的湊過頭來,兩個人的頭就挨的極近,彼此唿吸清晰可聞。


    李令婉沒提防,被他嚇了一跳,手裏的繡花針就不慎戳到了手指尖,立時便有一顆血珠沁了出來。


    淳於祈見了,心疼的皺了皺一雙長眉。然後他不顧李令婉的掙紮,握住了她的手,低頭就一口含住了她沁出血珠的那根手指。


    舌尖輕掃過手指尖,酥酥、癢癢的,李令婉隻駭的麵色大變,幾欲不曾直接跳了起來。


    “放開。”見自己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將自己的手指成功的從淳於祈的手中拿出來,而他很顯然也沒有要放的意思,李令婉隻一張臉羞的通紅,開口就低聲的斥道。


    淳於祈見她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了,就低笑一聲,放開了她。


    “婉婉,你乖乖的,等著十月初八我來迎娶你,好不好?”


    臨走的時候他這樣溫聲的同李令婉說著,但李令婉沒有迴答他。淳於祈笑了笑,轉身離開。


    算算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就要到十月初八了,到那時李令婉就會是她的妻子了,往後會有一輩子的時間,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就要俘獲她的芳心呢?


    淳於祈誌得意滿的走了,李令婉則是悶悶的趴在炕桌上。


    小玉這時拿了晚膳迴來,但李令婉心中不自在,就沒吃幾口。一抬眼又看到炕桌上放著的那包糖炒栗子,她就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等掌燈時分,天忽然就陰沉了起來,至二更時分竟然下起了雨來。


    小雨敲打著窗外的芭蕉,淅淅瀝瀝一片響,李令婉翻來覆去的總睡不著,腦子裏翻來覆去的總是想白日淳於祈說的那番話。他說禮部左侍郎的女兒很是心悅李惟元。李惟元什麽時候見過那位趙姑娘不成?怎麽她一點都沒有聽說過?而一想到李惟元極有可能會娶那位趙姑娘,李令婉就覺得心裏


    越發的煩躁了,也更加的睡不著了。約莫三更時分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但也不曉得是睡了多久,恍惚之中就覺得唇上似是有人在狠狠的研磨。隨後牙關被強橫的衝開,她的舌尖正在被人狠狠的吮吸著


    ,隻痛的她禁不住的就悶哼出聲。


    李令婉吃痛不過,心中也開始驚懼,忙睜開了眼來。


    外麵的桌上雖然是留了一盞燭火,但隔著床前的那架屏風,那燭光便像是被篩過的一般,昏昏暗暗的看不真切周遭的一切。


    朦朧中她隻看到確然是有個人正俯在她身上,鼻端口間全都是他極具傾略性的氣息。李令婉心中大驚,然後她也不曉得是哪裏來的力氣,猛然出手就將那人推到了一旁去。同時她自己快速的從被窩裏爬了起來,一路縮到了床角去,雙臂緊抱著身子,又厲


    聲的喝問著:“什麽人?”


    光影明滅中,就見那人一張俊朗出塵的容顏。正是她這段時間經常會夢到的那張容顏。


    “婉婉,”李惟元唇角微勾,望著她的目光灼灼,低聲帶笑的喚著她的名字,“怎麽,看到哥哥迴來,你不高興?”他帶著屋外的寒氣雨氣而來。有水珠正順著他的發梢慢慢的從臉頰上滴落下來,一雙薄唇因著剛剛親吻廝磨她雙唇的緣故而水光潤澤一片,襯得他原本有些冷漠疏離的氣


    質莫名的就妖異了起來。


    他就這樣的對著她勾唇一笑,明明麵上帶笑,神情也算溫和,但給李令婉的感覺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前的那種窒息和壓迫感。她縮在床角,身子忍不住的就開始瑟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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