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婉走過去對著楊氏跪了下去,又將上半身伏在了地上,極謙卑的樣子。


    然後她聲音平靜的叫了一聲:“祖母。”


    楊氏看著她,沒有說話。她現在猜不透眼前跪在她麵前的這個到底是她的孫女,還是那個‘妖孽’。不過她心裏覺得這是那個‘妖孽’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因為原來的李令婉是絕不會這樣謙卑的對她下


    跪,又這樣聲音平靜的叫她祖母的。


    但如果這是‘妖孽’,那怎麽元妙真人沒有收服她?還是她果真是冤枉了李令婉,其實她並不是什麽‘妖孽’?


    周氏就轉頭,狐疑的看著元妙真人。


    元妙真人現下也摸不透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臉上就有點紅一陣白一陣的了。


    而這時李令婉已經抬起了頭來。


    她麵上的神情淡淡的,說出來的話語有條有據:“祖母,我不是妖孽。”她先闡述了這個事實,然後又接著說:“我也曉得我最近的性子變得有些厲害,但這些原也不是我自己願意的。我也是被迫的。可是那個人不讓我將這事告訴您,說不然會


    對我不利的。但是現下鬧了這樣的事出來,孫女說不得隻能將這件事的原委原原本本的告訴祖母您了。”


    “什麽人?”楊氏壓根就沒有在意李令婉說的那個對她自己不利的事,隻是追問著,“那個人不讓你告訴我什麽?”


    李令婉心中冷笑,但麵上卻是裝了極恭順的模樣出來,誠懇的說著:“這樣的事孫女隻願告訴祖母您一人,還請祖母隨同孫女到屋裏去。”


    楊氏心中就有些踟躕,一時沒有答應。


    李令婉看出來了。為了打消楊氏的顧慮,她就仍舊恭恭敬敬的說著:“祖母,您是我的祖母,孫女又怎麽會對您不利?這一點您盡管放心。”


    頓了頓,她又提議:“您若果真是不放心,那您便帶了雙紅姐姐一起吧。”雙紅是楊氏極為親近之人,便是這些話今晚她同楊氏說了,說不定往後楊氏自己還會主動的將這些話同雙紅提起呢,所以倒不如現下就讓她提議楊氏帶了雙紅一起進去,


    這樣便可打消楊氏心裏的顧慮了。


    而楊氏一聽,果然便叫雙紅過來扶著她,隨同她一起進屋子裏去。


    看來楊氏果然還是不信任她的。李令婉唇角彎起一個冷冷的弧度,但因為她垂著頭,所以沒有人看到。


    等雙紅扶著楊氏轉身進屋的時候,李令婉也從地上站了起來。


    隻是抬腳要往前走的時候,她迴頭往後看了一眼。


    周氏已經被那兩個婆子拖拉出了世安堂的院門,現下估摸著已經被強行架迴了落梅居。李惟元還被捆綁著躺在地上,不過他一直側著身子,目光隻緊緊的追隨著她。他的一張俊臉繃的緊緊的,兩頰都繃出了一個很明顯的弧度出來。李令婉相信,若是沒有被這一根粗麻繩子捆綁住了,他整個人一定會彈跳而起,向她衝過來,然後緊緊


    的將她護在他身後的。她這樣費盡了心思想要親近討好的人,其實她又有多少真心對他呢?她不過全都是為了自己著想罷了。但是今日這樣的情形,李惟元在明曉得自己極不受楊氏待見的情況


    下,可他還是拚著往後可能更不受楊氏待見的後果衝上前來,跪在楊氏的跟前,磕頭求著她放了她,不要嚇到她,又說讓他去代替她站在那裏。


    李令婉忽然就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她覺得她自己壓根就是個畜生,將李惟元對她的好完全的不放在眼角之中,一心隻為自己著想。


    懷著這樣的愧疚心理,她就對著李惟元眨了眨眼笑了笑,然後她轉過頭,抬腳隨著楊氏進了屋內。


    哥哥,就讓我為你做一些事吧。能稍微的改變一下你現下在李府的困境也是好的。


    等李令婉進屋之後,楊氏正在雙紅的攙扶下往羅漢床上麵坐。


    今兒天熱,她穿的是一件淺藍色的團花緞麵的褙子,右手腕那裏依然籠著鎮日不離手的那串蜜蠟佛珠,端坐在那裏,麵上看著也慈眉善目的。


    但李令婉沒有看她。她進屋之後就又雙膝跪了下去。


    楊氏卻是在看著她。


    她在李令婉的這沉默中看到了她的倔強,也看到了她的委屈。


    她就開口說著:“你抬起頭來。”


    然後等李令婉抬起頭來的時候,楊氏果然看到她滿麵淚痕。楊氏就歎了一聲,畢竟是自己的孫女,她心中到底還是有些不舍的。不過楊氏也並沒有立時就開口安撫寬慰李令婉,反倒是問著:“你的性子一夕之間突變到底是怎麽一迴


    事?再有,如何你以前不能吃桃子,現下就能吃了?”


    “桃子?”李令婉心念急轉,已經約莫猜測出了這事情的原委,但她麵上還是做了很茫然很吃驚的一副模樣出來問著,“什麽桃子?我沒有吃桃子啊。”


    楊氏也很吃驚:“你沒有吃桃子?可你的貼身丫鬟畫屏明明說你吃了兩隻桃子,這是怎麽一迴事?”“沒有的事。”李令婉就解釋著,“事情是這樣的,昨兒我迴去之後,畫屏就捧了一盤子水蜜桃過來,一總有五隻,說這是二伯母送給我的生辰禮物。當時我並沒有吃,隻是


    讓小扇收了起來。過後晚上小扇和小玉同我一起描花樣,纏絲線,我見她們兩個人也累了,便一人賞了一隻桃子給她們兩個吃了,我自己卻是並沒有吃一口的。”


    “真的?”楊氏半信半疑的看著她,“你真的沒有吃那兩隻桃子,而隻是將那兩隻桃子賞給你的兩個小丫鬟吃了?”


    “自然是真的。祖母若不相信,傳了小扇和小玉過來一問也就是了。”


    李令婉的目光看起來很誠懇,說出來的話也很誠摯,楊氏想了想,到底還是讓雙紅去叫了小扇進來。先前小扇是隨同李令婉一起來世安堂的,隻是隨後有了那樣的一場鬧劇,小扇早就是讓楊氏叫婆子捆了起來,又用布條堵了口,推搡到一旁的一間小屋子去了。而現下婆


    子帶了小扇進來,拿下了她口中的布條,又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讓她跪著迴楊氏的話。


    小扇顯然是被嚇壞了,一張小臉煞白著。跪在那裏的時候整個身子也跟在打擺子一樣,抖個不停。


    楊氏就厲聲的問她:“我問你,昨兒二太太送給你們姑娘的那一盤桃子,如何今兒早起的時候就少了兩隻?”


    楊氏也是個精明的。她不問小扇你們姑娘昨兒晚上到底有沒有吃桃子,也沒有問你們姑娘昨兒晚上是不是賞你桃子吃了,她隻問著那五隻桃子裏麵怎麽少了兩隻。她是擔心,若自己問小扇你們姑娘有沒有吃桃子,或是有沒有賞你桃子吃,小扇忠心護主,會順著她的口風就將這個罪責給攬下了。但是現下她這樣問,小扇可是聽不出


    那樣口風的,反倒隻以為她這是在審問姑娘的房裏怎麽少了東西,是不是你們偷了,所以若這兩隻桃子果真是李令婉吃了,小扇勢必會實話實說。李令婉也聽明白了楊氏話裏的意思。她一方麵心裏冷笑的同時,一方麵也在感慨著,這個楊氏還真他媽的是隻老狐狸啊。論心眼,論城府,她必然都是玩不過這個老太太


    的,所以往後她在楊氏的麵前勢必得更加的小心翼翼才是。


    不過好在這件事她原是不怕楊氏查問的,所以暫且也不用擔心。而小扇這時已在顫著聲音迴道:“迴老太太,那兩隻桃子,是昨兒晚上奴婢和小玉同姑娘一塊兒描花樣子,纏絲線的時候,姑娘見奴婢們做事還算勤勉,因想起傍晚的時候


    二太太送了一盤桃子來,便賞了奴婢們一人一隻,絕非奴婢們起了壞心思偷了姑娘的桃子。”


    她這番說辭與李令婉先前的說辭可就是完全的對上了,於是當下也就由不得楊氏不信了。


    楊氏就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站著的那個婆子將小扇帶出去,又讓那婆子帶上了門。


    等屋裏隻有她和李令婉,還有站立在一旁伺候的雙紅時,楊氏這才歎了口氣,說著:“祖母不該輕信了畫屏那個賤婢的話,冤枉了你。”


    這時候李令婉能怎麽辦?自然是得示弱了。


    於是她的眼淚水就跟滾珠似的,沿著她白皙柔嫩的臉頰就不停的滾了下來。同時她又顫著聲音叫了一聲祖母,又說著:“那現下祖母還以為孫女是妖孽麽?”


    楊氏沒有迴答,卻隻是問著:“先前你說你的性子突變是有緣故的?又說你也是被逼的,還說那個人不讓你將這事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你細細的說給祖母聽。”李令婉心中暗罵了一聲老狐狸,但麵上依然還是哭的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怯生生的答應了一聲是,隨後才聲哽氣噎的說著:“祖母可還記得年前我在梅園裏摔到了頭的事?那時候我隻覺得自己的身子都輕飄飄的,隨後又覺得自己仿似飄在了半空中,能看到底下的丫鬟婆子慌成了一團的模樣,也看到了自己頭上滿是血的躺在那裏。當時我隻


    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可誰想這時候就見有一個老頭子憑空出現在了我麵前。”


    “老頭子?”楊氏微眯著雙眼,反問了一句。


    她倒沒有很懷疑李令婉的這番話,畢竟她原就是極信鬼神的一個人,所以當下她隻問著:“那個老頭子是誰?”


    李令婉搖了搖頭:“孫女也不知道。”


    然後她想了想,又說著:“那個老頭子身形清瘦,穿了一件寶藍色的綢緞袍子。他還有一部花白的大胡須呢,直垂到了他的胸口那裏。”又蹙著眉頭想了一想,隨後拍手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個老頭子右手腕那裏也同祖母一樣籠了一串佛珠的,瞧著也是蜜蠟的。不過仿似那串佛珠裏有一顆破了一角


    。”


    楊氏聽到這裏,她的麵色就有點變了。原本隻是隨意的擱在炕桌上的右手也緊緊的握成了拳。而李令婉還跪在那裏皺著眉頭,似是在使勁的迴想那個人的相貌。片刻之後她又抬手指了指自己右邊的眉毛,同楊氏說著:“我記得那個人這裏,喏,就是眉頭這裏,還長


    了一顆紅色的小痣。那顆痣約莫也就隻有半顆芝麻粒那麽大,不仔細看的話還看不出來呢。”“你說他穿的是一件寶藍色的綢緞袍子,有一部直垂到胸口的花白大胡須?右手腕那裏還籠了一串同我一樣的蜜蠟佛珠?”楊氏的聲音都在發著顫,麵上也絲毫沒有剛剛的


    鎮定,反倒滿是激動,雙唇都在輕微的抖動著,“他的眉頭那裏還有一顆紅痣?”


    李令婉見楊氏麵色異常,便曉得自己的這番話戳中她了。


    於是她就點了點頭:“是。孫女應該沒有記錯。”


    下一刻楊氏的上半身就完全的坐直了,而且還傾身向前,急切的問著她:“那個人同你說了些什麽?你一個字都不要漏的都告訴我。”


    很顯然她現在已經很相信李令婉說的話了。


    而李令婉見楊氏已經入套,她反倒是不著急了。她裝著很認真迴想的模樣,蹙著一雙纖細的長眉,慢慢的說著:“都已過了這些時候,其實那個人說的話我也是不能全都記得了。我隻記得那個人看到我就很慈愛的叫我婉姐兒,還伸手來摸的頭。我問他,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他隻笑了笑,沒有迴答。過後我看到他全身都像在發著光一樣,又看著底下的丫鬟婆子還在哭著,我自己閉著眼


    睛躺在那裏,我就問他,我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我現下已經是鬼了?那你能看到我,是不是你也是鬼啊?”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似是想不起那個人之後說的話了。


    楊氏不敢打擾她,隻小心翼翼,聲音極輕的問著:“你那樣問了之後,那個人是怎麽迴答的?”李令婉又想了一會,隨後才說著:“啊,我想起來了。當時我那樣問了那個人之後,他就說他不會讓我死的。隨後他又看著我,說我的性子不好,太驕縱,太跋扈了。若是


    往後我一直都是這樣的性子,勢必會讓卿卿難做的。”


    說到這裏,她就抬頭看著楊氏,問著:“祖母,卿卿是誰啊?你認不認得這個人?”


    楊氏沒有迴答,但是她眼中卻有水光,雙唇顫的較剛剛更厲害了,顯然是有些不能自已了。


    不過她很快的就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又問著:“然後呢?那個人還對你說了什麽?”


    相較先前而言,她現下的聲音已經算是很輕柔了。李令婉曉得她心中定然已經軟化,心中高興的同時麵上卻不顯,隻是又慢慢的說著:“然後?然後那個人就彎腰傾身對著我吹了一口氣。恩,那口氣很冷很冷的,就像臘月寒冬天裏的風一樣,當時我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隨後我也不曉得是怎麽迴事,就覺得身子裏極清涼極清涼的感覺,仿似我整個人都被裏裏外外的清洗了一遍一樣,很輕


    鬆。然後再等我醒過來,我也不曉得為什麽,整個人的心氣就變得平和了,那些以往看到就極容易生氣的事現下我也不氣了。”《聊齋誌異》陸判一文中就有記載,陸判見朱爾旦心竅堵塞,就給他換了一顆心髒,又順手將他的腸子之類也給洗吧洗吧了,然後等朱爾旦再醒過來就覺得文思大進,過目不忘,與以前判若兩人一般。想必其他的誌怪小說裏定然也記載有這樣的事,楊氏又那樣的信鬼神,這樣的話她必然會相信。更何況那個老頭子可是楊氏極熟悉的人呢


    。


    因為那個老頭子就是李老太爺,是楊氏在一起相濡以沫了幾十年的丈夫。李令婉心中冷冷一笑。身為原作者終究還是會有點福利的,比方說書的裏每個人物都是她精心設定出來的。所以即便李老太爺死的時候原身李令婉尚且都沒有出生,但這


    也並不妨礙現下她能一一的將李老太爺的麵貌特點全都說了出來,看她楊氏還如何的再懷疑她。


    而楊氏確然是沒有再懷疑李令婉了。即便李令婉聽府裏的老人說起過李老太爺,曉得他有一部直垂到胸口的花白胡子,眉頭那裏有一點半顆芝麻粒大小的紅痣,但她如何會曉得李老太爺右手腕上籠的那串蜜


    蠟佛珠裏麵有一顆破了一角,又如何說李老太爺身上穿的是寶藍色的綢緞袍子,更如何說得出卿卿這兩個字來?這蜜蠟佛珠當初原就是一對,她和李老太爺分別擁有一串。後來李老太爺去世的時候,楊氏傷心之餘,就將李老太爺右手腕上籠著的那串蜜蠟佛珠拿了下來,轉而將自己戴著的蜜蠟佛珠籠到了李老太爺的右手腕上去。這也算是他們夫妻雖然陰陽相隔,但交換了彼此的佛珠,也就相當於彼此還在陪伴著彼此一樣。而楊氏的那串蜜蠟佛珠裏麵確實有一顆佛珠是被她自己不小心給磕破了一角的,她記得尤為的清楚。再者,李老太爺裝殮的時候穿的就是一件寶藍色的綢緞袍子,這件袍子還是她親自尋了出來的呢。而最重要的是,卿卿這個名字正是李老太爺在夫妻二人獨處之時對她的愛稱,除卻她自己和李老太爺,這世上是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的,所以楊氏心中已經堅信李


    令婉口中說的那個老爺爺就是李老太爺了。


    想必是當時李老太爺見李令婉要死了,心疼孫女,所以趕過來救了她。又覺得李令婉性子不好,專會給自己惹事,所以這才將李令婉的性子也改了。


    隻是,隻是,楊氏眼中落淚,但還是問著李令婉:“如何他不讓你將這些話對我說?”


    “他說若將這事告訴了您,怕您會傷心。又說這是機密的事,天機不可泄露,若說了出去也會對我不利的,所以他便一再的囑咐我,不要將這事對旁人說。”這個楊氏覺得也可以理解。畢竟夫妻陰陽相隔十幾年,她對李老太爺已死的事也慢慢的淡了,可忽然又聽有人這樣的提起了他的音容相貌,自然是止不住的又會傷心的。


    至於說出這樣的事會對李令婉不利的話,楊氏就想著,老爺是個睿智的人,他既然這樣說了,那必然就有他的道理。想到李老太爺,楊氏就止不住的傷心。隻是傷心了一會,看到李令婉還跪在地上,她便讓雙紅扶著自己,親自走過去彎腰扶了李令婉起來,又伸手輕拍著她的手背,唏噓


    著:“好孩子,是祖母冤枉你了,才讓你今晚受了這樣的罪。”


    又問她:“有沒有被嚇到?”


    李令婉聽了,眼中的淚水便往外滾的越發的厲害了,簡直是止都止不住。


    她又一頭撲在了楊氏的懷裏,邊哭邊說:“祖母,我以為你剛剛是要讓那個道士殺了我呢。祖母,我不是妖孽,我真的不是妖孽,我是你的孫女兒啊。”


    楊氏就伸手摟著她,又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她:“祖母知道你不是妖孽。都是祖母不好,不該胡亂的猜測懷疑你。不過祖母往後再也不會猜測懷疑你了。”


    這句話可就正中李令婉的下懷了。


    楊氏可是這李府實際的掌權人,但凡隻要自己還要在這李府裏待一天,那勢必還是要依仗楊氏的。不然真惹惱了她,隨意的給自己個小鞋穿穿也就夠她受的了。


    所以當下李令婉就窩在楊氏的懷裏使勁的哭,淚水隻把楊氏前麵的衣襟都給弄濕了。


    楊氏也不在意,反而依然是在柔聲的哄著她。楊氏心裏自然也曉得李令婉心中隻怕是對她有意見的,不然方才何至於要那樣的摔碗?但轉念一想李令婉畢竟還隻是個孩子,見了那樣眾人把她當妖孽,還以為自己要讓道士殺死她的場景,心中自然是憤慨的。不過這畢竟是李老太爺特地救了,還特地的改了性子的孫女,再如何,楊氏現下心中也隻有更加憐惜疼愛李令婉的份。所以楊氏


    就一直在哄著她,又不停的叫著她好孩子。而李令婉這時見氣憤烘托渲染的也差不多了,她便從楊氏的懷中抬起頭來,看著楊氏,猶猶豫豫的說著:“祖母,其實當時那個人還同我說了幾句話,我,我不曉得要不要


    告訴您。”


    楊氏自然是急切的追問著:“他還同你說了什麽?快告訴祖母。”“那個人那時候還同我說,說大哥將來必然會是個貴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咱們李家都要靠他複興的。所以他讓我往後都再也不要欺負大哥了,而是要多多的親近他。


    ”


    楊氏心中微凜,低頭看她。小女孩剛剛才哭過,一雙眸子就像被清水洗過的黑曜石一樣,漆黑透亮,裏麵滿滿的都是清澈純真,絲毫看不出來她到底是不是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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