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相上個朝,是長兄幼子都鬧醒過來了,寶貝女兒沒過來,是因她這幾日不在家,替母親去庵堂守望迴京的師伯坐化去了。


    兩個兒子都跟他們父親對著幹,但這確是他們父親縱容的結果,宣侯爺吃夠了他膽大妄為的甜頭,對馴養兒女不感興趣,女兒他都沒指著她百依百順,兒子頑劣些對他來說,反倒像他一些。


    當父親的盡職盡責,許雙婉在兒女身上花的也就是些細碎的功夫,也不怎麽勞心,這也是她不需要看著望康在她有生之年成親的原因。


    看著他娶妻生子,無非是希望他過的好,但她已知憑著他自己他就已能在這世間立足,她沒什麽好擔心的,不需非要看著他成親。


    於她這個當娘的,他能過的好才是最重要的,實在不必因那成全那不是她的心意的心意而倉促成親。


    遂等宣相上朝迴來,問到父子倆之間鬧起來是因為宣相逼著長子成親的事鬧起來的,許雙婉有些無奈,與他道:“我們不是說道好了,此事順其自然?”


    “那是讓你順其自然,”宣相理直氣壯地與她道,“你可以隨意,他我可沒許。”


    長子那可沒那個順其自然的權力。


    許雙婉哭笑不得,“可就是他成親,選媳婦定媳婦也是我的事啊?”


    “你別管,讓他自己相,當年他老子我不也是自己相的?”宣仲安哼了一聲。


    這父子倆鬥還鬥出樂趣來了,每天不來上一迴來,就跟兒子白生了似的,許雙婉樂於他跟兒女們這般親近,但也拿他這養兒女的手段有些頭疼。


    真是難怪外頭覺得望康不好惹,他從小就跟他父親鬥到大,能好惹麽?


    “可當年你相中我,也不是到了時機才娶的嗎?”先前本來是沒打算娶的,看正好有時機娶她過來才下的手。


    “誰說的?”宣相皺起了眉。


    “你說的。”之前耳鬢廝磨時候說的。


    “你聽岔了!”宣相惱羞成怒,聲音鏗鏘落地,反口反得很是幹脆。


    許雙婉不逼他,轉而笑道:“那好,讓他自個兒相就自個兒相吧,但也不必讓他非要在這幾天挑一個人出來,讓他慢慢找吧。”


    “那得找到什麽時候去了?”


    “找到他中意的那個人的時候。”


    妻子慢悠悠地說著,本來沒打算給長子那個時間的宣仲安聽著她的口氣,這心思也慢慢地沉澱了下來,末了,他摟著妻子跟妻子溫聲道:“望康隨我,但願他有我那個運氣罷,你就別管了,我心裏有數,望康心裏也有數,你且放寬心就是。”


    許雙婉點頭,“我就是這般想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但也想如若他像你多好,如果媳婦兒是他自己好好挑選的,多了些心甘情意,想必他的路會走得更穩些罷?”


    為了心愛的妻子兒女,他的路會走得穩且長罷?


    就像他的父親為了他們一家的安穩一樣。


    “但願罷。”宣仲安抱著她,輕歎了一句。


    沒有也沒事。


    情海壯觀,但也苦鹹,愛生憂憂生懼,宣仲安寧願他的三個兒女情緣薄點,心緒淡點,這一點他們不必像了他。


    **


    沒兩天,去送清心師太一程的鈺君歸了府。


    鈺君說道起清心師太坐化的那天早上還跟庵裏的老居士一道挖土種菜的事,她跟母親說:“師伯走得很安詳,麵容看起來很是歡喜慈祥,就跟活菩薩一樣,次日起來誦完經做完早課,主持師太留我們吃了一頓齋飯,我們就都迴了。”


    主持師太神色淡淡沒有悲苦,來送的人也都平平靜靜神色如常,如若這些大師不是從天南地北趕過來的,鈺君還道她們隻是順道來廟裏寄住幾日,碰巧與師伯打個照麵罷了。


    清心師太迴京迴到慈心庵坐化,因她是她母親在此院為她而亡,恩師在此院收留了她,她早已渡化了執念,後來卻又了悟到塵歸塵,土歸土才是隨心歡喜之道,便也不再強自看破塵世,做了迴京到母親與師傅走時之地坐化之舉。


    她在與許雙婉的信中道,她自從做了迴慈心庵的決定,無一日不是心生歡喜,就像每日盼著迴母親的懷抱一樣。


    鈺君還小,懵懵懂懂的不太懂大師們麵對生死的如常,說罷頓了頓與母親道:“大家看起來都不悲傷,不見難過,我也……”


    鈺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在那情那景,她覺得傷心難過是很突兀的事情,於是便是心裏悲傷也沒有流下淚來。


    “你無需難過,”許雙婉見女兒不懂笑了起來,摸著閨女的頭溫聲道:“你師伯走的歡喜,你便歡喜地送她,人死了不是非得難過,你想,你此番送她,沒有眼淚悲傷,你迴來了心裏是不是要好過一點?”


    “有一點。”鈺君有些羞澀,有點羞於承認她心裏悲傷師伯的離開,但其實也沒有那麽難過的事實。


    “不給還活著的人留下傷心和淚水,這是你師伯所願,來送她的大師莫不是她的知己好友,她們如常地生活下去才是你師伯所願,她們又如何不會如她所願呢?”許雙婉微笑與女兒道。


    鈺君聽了,似懂非懂地點了頭。


    許雙婉與女兒所說乃她真心所想,但當夜想起她師姐求道以弱身救濟蒼生的一生,年輕時候與她結緣,現在早已不年輕了的許家二姑娘閉上眼睛,默默地流下了一行淚。


    她的師姐與師傅,她們終歸會被歲月掩埋在滾滾的紅塵當中,但這一刻,她記得她們。


    她們存在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第180章


    作者有話要說:  經人提醒,施安的名字是忌了宣相的名的,避其父的諱他不能取“安”字為名,這事我完全忘了,現在改正,把施安改為施寧。


    這是第二更,今天的第三更在晚上10半左右。


    洵林夫妻歸京, 三個兒女也隨著他迴了京,這幾年間,楚琥珀為他生下了一子二女,最小的女兒剛剛滿月, 就隨著父母迴了京城。


    再見弟媳, 許雙婉也發現這個弟媳人圓潤了些, 待人接物也要比以前圓潤多了, 談吐之間少了矜持冷淡, 就是她本不是性子熱絡之人, 但跟人說話多了些真誠體貼,已是一個落落大方的當家主母。


    許雙婉不免欣喜, 但宣侯爺對弟媳的成見難也改變, 對妻子的歡喜不以為然,許雙婉心道還好琥珀嫁的是洵林,洵林必然懂她。


    能讓一個有著倔強性情的女人變得柔軟,不是為了孩子, 就是為了丈夫,琥珀作為一個將門之,時至今日能為洵林生兒育女又有了自己接人待物的周章,短短幾年裏她就從一介初嫁為婦的少女做到此步, 足可見她對洵林的用心。


    至於丈夫所不喜弟媳婦的那些, 許雙婉無力改變,且他不是個多嘴的,且他絕不會作為對女子指指點點的事來, 不影響洵林夫妻倆什麽,再來日子是洵林與弟媳婦在過,他們夫妻倆相處的好才是好——許雙婉跟洵林說過夫妻之道,與他道夫妻之間重要的是彼此之間的感受,莫要以外人的喜惡來影響夫妻之間的日子,畢竟,與他過一輩子的不是那些外人,而是與他結了白首盟誓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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