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闈在際,許雙婉又有了身子,宣仲安知道消息的這天晚上,看了她的肚子一夜,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又一下。


    好在,宣相夫人這剛有了身子就嗜睡不已,沒被他戳醒過來。


    寶絡知道他嫂子有孕後,跟宣相道:“讓嫂子生個女兒,以後當我兒子的媳婦,你放心好了,我肯定會教好我家太子,他必定隨他老子我,一輩子就一個皇後,給皇後娘娘做牛做馬在所不惜。”


    宣相聽著,連眼皮都沒撩一下,根本沒那個把女兒嫁給寶絡兒子當媳婦的打算。


    寶絡迴頭又跟皇後娘娘告狀,“他前幾個狠狠抽了我一頓不算,現在還生朕的氣,還不跟朕訂娃娃親,他哪來的臉?就因為他臉比朕還白一點嗎?”


    皇後哭笑不得,宣相也就抽了他兩記,他記得一清二楚,連著兩天沒上朝,在榮鳳宮裏耍了兩天的賴這才上朝,剛消停,又到宣相麵前去犯渾,宣相理會他才怪。


    不過,因著宣相的一頓訓,寶絡也別別扭扭地承認他有點太把嫂子當母親後,皇後心裏僅有的那點芥蒂也沒有了。


    她先前也不是不相信聖上,更不是不相信歸德侯府的那位夫人——她見過這位夫人看她丈夫宣相的臉,她朝她丈夫望去的臉上的那種神情,皇後隻看過一眼,就被她眉眼當中對其藏著的溫柔心悸不已。


    她甚至覺得,那位在她丈夫口中被稱為婉姬的女子,是用她的整個生命在深愛著她的丈夫……


    皇後也就一點不奇怪宣相這等男子,為何身邊隻有一個她了。


    沒有人會舍得辜負那等深情。


    皇後有芥蒂,不過也是她太在乎寶絡了,她有些嫉妒寶絡對他那位嫂子的孺慕之情,她不得不承認,那位嫂子的顧忌是對的,遠著也是對的。


    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也最易受感情驅使去做一些明知是錯的事情,皇後承認她當時聽到張才人的話的時候,心中狠狠地抽疼了一記,當下差點被擊潰。


    她想要的,就是與寶絡好一輩子,在他心上的人永遠隻有她——在寶絡給過她這個承諾後,她每一日都在盼著這會是事實。


    皇後也是在那位夫人與宣相大人相繼的進宮、與對寶絡的訓斥後,她也才明白,他們夫妻倆其實也是做給她看的。


    他們用行動表明,她才是寶絡最重要的那個人,皇後領了這份情,心中沒有了芥蒂,再看寶絡的無賴,也是好笑的時候居多,寶絡有赤子之心,這時候她也是再明白不過了。


    而這廂許雙婉有了身孕,她家宣相大人不用她派人催也準時迴府了,這次懷孕,許雙婉異常困倦,丈夫迴來的時候她大多在睡著,宣仲安想了想,就讓人抬了張大桌進臥房,把帶迴來的公務在這桌上辦。


    臥房再大,也不是書房,他要是有用得上的書和公文,也不好及時找出來,再說望康也是個鬧的,父親一迴來肯定不安份,不會陪她睡覺要去鬧父親,許雙婉勸了他兩次,他沒聽,她也就不勸了,隨他一邊辦公務一邊與拉著他的手邀請他玩的兒子鬥智鬥勇。


    在父子倆時不時壓著聲音說話的動靜當中,她睡的也挺香的。


    許雙婉一般都是下午和晚上睡的多,早上她起得早,先是侍候丈夫去上朝,再則就是要帶望康去跟公婆請安,上午處理府中的庶務,中午還要陪婆婆用膳,這一天的事才算是做了個七七八八,等到下午就有些累了,一般情況也鬧不醒她。


    這天上午,許雙婉在園林當中帶著望康散著步,聽福娘跟她道府中庶務時,就聽門人著人來報,說門口她的母親被人扶著來了,道是病得很重,想最後看她一眼。


    許雙婉聽罷,站了好一會都沒動,直到望康不解地朝她看來,嘴裏叫著娘,噔噔噔地跑過來的時候,她才動了動頭,朝下人道:“請到前堂罷。”


    “是。”


    下人退了下去,許雙婉拉著小望康的手往沁園走,低頭與他道:“等會望康想不想看看外祖母?”


    “外祖母?”望康好奇地抬起小腦袋。


    “是娘的娘,她曾像娘生下你一般,生下了我。”許雙婉與他道。


    望康點頭,“要看。”


    說罷愛笑的小長公子咯咯笑了兩聲,邁著小短腿歡快地道:“謝謝。”


    謝謝外祖母,生下望康的娘,望康要給外祖母拿糖去,等會給她吃。


    看著高興不已的孩兒,許雙婉笑了笑。


    如若可行,她想讓她的母親看看望康,讓母親知道,她也有了需要依靠她長大的孩子。


    這廂,被仆婦扶著進了歸德侯府的許曾氏抬起了頭,她抿了抿嘴,手下意識地摸向了頭上那根大半根都隱藏在發間的發釵。


    這根發釵的根頭是一長截一戳即斃的尖頭。


    她有點怕,但想到兒子的前程,想到那一位閣首許諾給兒子的東西,她就沒那麽怕了。


    兒子是有點不成器,不過兩年間,就用光了她的錢,也沒給她留下什麽,但渝良再不好,也是她的骨肉,是她的兒,她要是不為他著想,不為他打算,誰幫他著想,誰幫他打算?靠他那鐵石心腸的妹妹嗎?不,那個自私絕情,像了她父親的二女兒,是絕對不會幫她哥哥的。


    她把親姐姐都害死了,聽說她親姐姐被她送到了西北,路上就死了,多狠心無情的人啊,連親兄姐都不顧的畜牲,許曾氏想,這人既然是她生的,那就由她來了結了吧。


    第113章


    許雙婉迴沁園換了身衣裳,梳頭時,福娘著人從前麵來報,說已請許夫人入坐了,茶水也已送上。


    “你先帶望康玩著,等會我讓人來傳,你帶他過來。”許雙婉跟采荷道。


    “是。”


    許雙婉往外走,望康跟了下來,還扯著她的裙麵,許雙婉笑著迴頭,“娘先去,給望康看好路,等會望康再與荷姨過來,可好?”


    “好。”望康點著小腦袋,咯咯笑著點頭,他對母親無所不應,但小手不放母親的裙子,還是跟著她走。


    是個說一套做一套的小漢子。


    “兒?”許雙婉又迴頭。


    “跟娘走。”望康長大了不少,卻比周歲不懂事那會兒更粘母親了。


    “等等娘好不好?”


    “好。”


    “那讓荷姨抱?”


    望康猶豫了。


    但采荷笑著抱了他起來,他還是乖乖地叫了她一聲,“荷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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