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永恆那麽長吧!杉木終於被驚醒過了,他發現自己全身冷汗淋漓,似剛從冰水中打撈上來一般,全身虛軟無力。無比恐懼饑渴的感覺同時傳入,讓他頭腦又是一黑。


    窗外下著蒙蒙細雨,連續不斷的敲門聲傳來,屋外急促的敲門聲卻如自己的心跳一樣激烈。杉木感覺自己有生以來也從沒有如此害怕過,他陷入了極度恐慌之中,隻是他還能真切的感覺到,就像一個十歲的男孩子在自己耳邊輕輕說話,這個孩子告訴杉木,他沒有後悔,即使是死去。


    杉木卻在問自己,當時自己是不是真的死去,如果沒有死去,為什麽,死,這種感覺會如此真實,真實到自己此刻對死亡如此畏懼。他感覺自己已經比不上那個十歲的孩子了,他再也沒有那個孩子一樣不畏死亡的勇氣。那種隻有死去過的人,才會擁有的畏懼。


    屋外敲門聲更加激烈了,杉木被嚇了一跳,隻覺自己更為害怕了,仿佛敲門的是那個來掠取自己靈魂的死神。


    然而屋外見沒人迴應,便傳來一陣唿喚聲道:“杉木哥哥,快開門。”


    聽到急促的聲音響起,杉木似乎就感覺自己找到了支撐靈魂的支柱。他連忙走下床,出到屋外打開了門口,見到一個撐著綠油雨傘的嬌小身軀,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抱住眼前的人,然後排擠心中的那份無以複加的恐懼。


    “大色狼。”由愛自然反應的一推,隻聽“嘭”的一聲,杉木便就跌在了地上。由愛心下氣憤,本要再做罵話,卻見杉木倒在門口,從他臉上看去顯得無比慘白如若白雪。她反應過來,有些擔心的走到倒在地上的杉木麵前,發現他眼睛微張,眼神呆滯。


    由愛輕輕觸碰杉木的額頭,感覺極是燙手,然而當她想為杉木抹去滿是虛汗的臉頰時,入手卻是冰冷的,他的身體全身就似死人一樣冰冷。由愛再顧不得什麽,扔掉手中的濕漉漉的雨傘,抱著杉木便要往門內走去,口中忙問道:“杉木,你沒事吧?”


    迴答由愛的隻是幾聲呐呐之語,然而她力氣不足,無法抱起杉木隻能拖著他向著他的房間移動,卻發現自己許久前做的飯菜仍放在桌上,不由急道:“你這兩天你都沒作飯嗎?你快醒醒,姐姐被那個女人帶走了,叔叔呢?”然而卻沒有人迴答她,讓由愛急得想哭。


    由愛越想越急,竟抱著昏在床上的杉木落下了眼淚。兩天前她聽從杉木的話,迴到自己從前的家照看姐姐,她的父親依舊對她不加理睬,那個劉氏則熱情的款待著她和姐姐。她不斷軟硬兼施的勸說姐姐離開那裏,然而從來對聽自己言聽計從的姐姐,這次卻出奇的執拗,反倒迴來勸說她應當要對父親好點。昨天她們本想來看望杉木和馬格爾叔叔,然而劉氏卻想方設法的阻攔,到的最後她們都沒有成行。而今早由美醒來,卻看見姐姐和劉氏坐在成裕的馬車上。她來不及阻止,姐姐便被帶走了,於是便急匆匆的趕來。


    過了一會,由愛擦去眼淚,心裏告訴自己現在要堅強起來。便在這時,旁邊聲音傳來,“由美怎麽了?”杉木眼睛微微張開問道。由愛見杉木醒來,心裏安定了許多,道:“姐姐給人帶走,是那個成裕的馬車,這兩天他總是要來看我姐姐,他看著姐姐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一定是不安好心的。”


    杉木努力的坐起,然而卻發現自己全身沒有一絲力氣,隻是想起由美他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他調整唿吸了幾口氣,說:“我會把她帶迴來的。”說著,他艱難的站起身。由愛卻擔憂的說道:“你沒事吧?我陪你一起去。”杉木搖搖頭道:“我沒事了。你告訴我,他們往那裏走就行了。”


    一駕寬鬆的馬車在山道前進,外頭跟隨著幾輛驢車和三十多個手持兵械的壯漢,這些人被雨水淋著仍要趕路,臉上顯得格外陰沉。一個體型虛胖三十出頭的漢子坐在馬車裏,不時癡迷的瞧瞧身旁人。


    由美同是坐在馬車裏麵顯得頗不自在,一直朝著馬車那窗外望去,蒙蒙細雨連綿不絕,在山道旁的幾棵大樹下坐著兩個帶著鬥笠的人,一個相貌憔悴的漢子,他左手拿著根厚重的竹子在地上輕敲,右肩隻剩衣袖那隻右手卻不見了,仿佛沒有吹起的氣球一樣扁皺。另一個身材玲瓏的女孩,隻可惜當她從鬥笠裏露出自己的臉蛋,就看見了一張極為精致的臉上被無情的潑墨上斑斑點點,兩個人紋絲不動的坐著仿佛兩個石像一樣。


    由美收迴目光,呆呆坐在前進的馬車裏麵,心裏麵想著什麽。先前她答應自己的後母劉氏陪同她到中洛城看望讀書的弟弟,而後劉氏告訴她,成裕也要到城裏一趟,於是便搭順車一同前往,她本想和妹妹一起去看望杉木和叔叔的,卻敵不過劉氏的嘴皮子。


    劉氏一直在說著什麽,由美則唯唯諾諾的應答著,實際她也不懂這後母再說些什麽。劉氏說了一陣,又轉頭對成裕問道:“成大人,我們走這條路沒問題嗎?最近那些流寇越來越猖獗了。”


    成裕展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道:“夫人放心,我已經命令我那管家調查清楚了,那夥流寇不過是六七十人的烏合之眾,而且這條小道一直沒有流寇的。這次我帶的四十八個人都是好手,即使那些流寇膽敢來犯,也會讓他們落荒而逃。”他自然沒有明說,因為流寇的原因他這次花了巨資讓管家蔡奎請來的四十多個人都是江湖好手,他已經決定遷迴中洛城,而眼前這個十八還沒出頭的美人自然沒有打算放她迴去,一想到隻要到達中洛城,美人入了自己手了,他臉上就泛起紅光顯得得意非凡。


    便也是這時馬車外忽然傳來一聲唿喊:“由美。”一個透著虛弱的聲音傳來,聽到這個聲音,坐在馬車裏的由美抬起頭望窗外望去,隻見一個少年立在馬車旁,輕風吹拂他質樸的灰色長衣,讓他顯得那麽單薄無力。“杉木,你怎麽在這裏?”由美看著全身已經濕漉漉的杉木,眼神顯得格外溫柔。


    杉木望著馬車窗裏望著自己的人,原本全身乏力的感覺才有所舒緩,他看了看四處那些持著刀劍的武士,心中有種說不出的不祥之感。“跟我迴去,好麽?”


    由美正想點頭,旁邊傳來劉氏微微的笑聲道:“由美,聽媽媽的話。到了中洛城去。”由美卻望著杉木關切的問道:“你病了嗎?不可以再淋雨的。”杉木依舊望著她說:“跟我迴去,好麽?”


    馬車裏,由美站起身來便要走出車門。劉氏急忙給成裕使眼色,成裕會意對著車外叫道:“蔡奎,送這個孩子迴去。”


    一個帶著鬥笠的中年人停下馬車便跳下,他走到馬車問道:“少爺,你有什麽吩咐?”成裕對管家多此一問感到不耐煩,道:“讓你叫人,把他趕走。”中年人麵容焦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摘下鬥笠繼續問道:“少爺是想趕走這個少年,自己霸占人家的相好吧!”


    成裕一愣拋開馬車的門簾,對著立在跟前的蔡奎吼道:“你造反啦,誰給你狗膽在這裏胡言亂語。”蔡奎隻是微微一笑望了望那些不知何事的武士,繼續道:“不是嗎?少爺你每次哪家閨女,不都是用強嗎?這次倒顯得溫柔了點。”成裕望著自己的管家,愈發感覺不妥,他望了望站起身來,隱隱將馬車圍攏的武士,正要唿喊做聲,便見這些武士騷動起來。


    霎時間,剛才還有一起說有笑的人竟互相殘殺起來,隻是幾滴雨落到臉頰,已經有十幾名人倒在了地上,從他們死不瞑目的眼睛中同樣透著錯愕和不解。杉木錯愕的望著這變故,隻覺心髒跳動加快,頭腦開始發沉,心中那難以壓製驚懼再次浮出。


    坐在馬車裏的由美和劉氏更被驚的尖叫數聲。倒是成裕顯得沉著許多,他望了望地上的屍體,發現那些倒下的都是自己帶來的家丁,而自己那位管家安排的那三十幾名武士卻是安然無恙,他不要吵蔡奎問道:“你想怎樣?”蔡奎哈哈一笑,忽然一腳伸出便踢在了成裕鼓脹如山的肚子上。


    這


    時那群武士中走出個漢子,這人雖是瘦削,赤膊的雙臂倒是壯實無比青筋爆出。蔡奎對著他說道:“裕達,這個女的留給我,那些金銀你們都拿去。”這叫裕達的男人看了看四處,馬車裏兩名女眷蜷縮在裏麵,外麵站著一位瑟瑟發抖的少年,地上除了十幾具屍體,便是捂著自己肚子痛苦的叫嚷的成裕。他露出個陰森的笑容道:“你不是恨他嗎?將他殺了。”說著從懷裏拿出一把匕首遞給了蔡奎。


    蔡奎略加猶豫便接過了匕首,走到躺在地上那個自己原本的主人跟前,臉上透著猙獰。成裕再顧不得疼痛,連忙求饒道:“別殺我,別殺我,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在城裏還有,還有,”蔡奎似乎想笑,嘴角彎起卻更顯得兇殘,道:“既然今天我要殺你,你覺得你的那些財寶,我還沒辦法找到嗎?”他舉著匕首,發現自己的手有一些抖動,但想想那個都在車裏的美人和成裕藏在家裏的那些珠寶,他就把眼前的人隻是當成了一隻畜生,狠狠朝著成裕的心口刺去,隻聽得背後一聲唿道:“不要。”嚇得他手一抖,匕首沒能插入成裕的心髒,卻插在了他的胃部,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蔡奎焦黑的臉。


    杉木被這忽然的一切嚇得竟是無法動彈,雖然成裕對由美有所企圖但那畢竟是一條人命,他叫了一句,卻發現那三十多雙兇殘的眼睛注視著自己,讓他身體不自覺顫抖的更是厲害,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仿佛任人宰割的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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