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格爾躺在自己那張常年沒有清理的床上,他執意不讓人進入自己的房間,以致這裏始終充斥著一陣濃重的酒味。手中拿著一塊木雕,馬格爾就用一把小刀雕刻出惟肖惟妙的人的左前臂,雖然它可以套在杉木的斷臂上,再套上黑手套,讓人看起來跟平常人沒有區別,隻是它始終是死的。馬格爾已經製作過不少像這樣的假肢,從前杉木會故意弄壞,有時又會在流浪途中被故意丟失,也許因為它沒有一絲親切感,甚至讓杉木覺得多餘吧。後來那孩子卻開始珍惜了,因為他知道這是這個平日裏總顯得冷淡和懶散的大漢那份對自己的情感。


    這次馬格爾決定在自己臨走前送上這份禮物,讓身體仍在發育的杉木更換。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馬格爾放下手中的木雕,走出自己那間顯得昏暗的房間。


    隻見一個同自己年齡相差無幾,身著黑色勁裝的漢子立在門前,在這人手中還拿著一壇酒。


    成寬見到出現在門裏的馬格爾微微笑道:“聽說先生酷愛這裏的高粱酒,所以在下就帶了些過來。”馬格爾不看他一眼,望著門外已經開始落下的太陽道:“誰手上有多餘的錢,還喝這種廉價酒。你是要送禮,這未免太寒酸了吧。”成寬一愣,沒想這人當真如此直白,此次他卻不打算就此走人,不等主人家迴話,就擠進了門口。


    進到門裏,成寬發現四處窗簾閉著,讓整個環境顯得格外陰暗,這倒讓習慣黑暗的他很是舒服。他見一旁桌上擺滿吃剩的飯菜,也不客氣,拿起旁邊的碗,便將手中的酒倒了進去,對馬格爾道:“在下先飲為敬。”


    馬格爾把手架在胸前看著這個陌生人道:“什麽事?”


    成寬這才道:“據說幾天前那夥流寇被殺了二十多個人,他們卻更為猖獗,竟要讓附近的村鎮都索要一筆賠償金。”馬格爾聳聳肩膀道:“與我何幹?”


    成寬則拱手曲腰道:“請原諒我,前幾天無意見到你的孩子在深林中練拳。”


    馬格爾隻是看著成寬毫無反應,他自然沒有什麽反應,雷門拳法如果不配合心訣,那就等同花架子。


    成寬繼續說道:“這幾天,那套精妙的拳法一直在我腦海裏浮現。在下自認那個孩子以這套拳法與我對敵,我也未必能勝。我更想不到這個小鎮有先生這樣臥虎藏龍的隱士。”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這些也不說了,據說這次那夥流寇聚集了一二百人,附近幾個鎮子都沒有辦法,隻能交納。可惜我們鎮子更不像其他鎮子,人丁興旺,我叔叔沒辦法籌齊那筆錢。所以我決定組織些村民,保護鎮子。我覺得自己必須保護這個鎮子,因為我認為自己有這個能力。不過既然先生覺得事不關己,那在下也無話可說了。”說著他又倒了一碗酒,然後灌進自己嘴裏,就轉身要走。


    不知為何,馬格爾忽然迴想起六年前一幕,他記得當時自己見到了那個叫做鐵木的男人,那個原本會和他成為所謂宿敵的男人!那天夜裏,那個人也是拿著一壇廉價的高粱酒還帶著自己的養子來到他門前。


    馬格爾搖搖頭,他不知為何自己忽然記起這些無謂的東西,然後便對準備離開的成寬說道:“你是覺得我的孩子,不學這套拳法,就不是你的對手。”


    聽到這話,成寬轉過頭問著他,說道:“在下失言了,請先生恕罪。”馬格爾搖搖頭道:“你答應我三個要求,那些人就從此也不會再出現。”


    那架純白的火車在眼前一閃而逝之際,杉木發現自己那原本空白的記憶也就在腦海裏一閃而逝。然後他記起了,那一列黑色火車停在了自己麵前,他發現了一個金發的小女孩和她傷心的眼睛,似乎那就是自己發現的最為寶貴的寶藏。他帶著那個小女孩朝著鐵路前進,以為那樣子就能夠帶著她迴家,接著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他也逐漸記起了,那些記憶如此紛至遝來,以致讓他覺得自己又重新經曆了那次驚心的冒險旅程般。他也記起了由愛說的事情,記起了那一天晚上,他裝作睡著被鐵木抱著迴到家裏。


    當時自己的這位叔叔望著鐵木和他抱著的孩子,眼神有些生冷,讓他感覺有些不安,有些悲傷。


    “我應該稱唿你作馬格爾,還是海頓納德謝洛頓。”忽然他聽到抱著自己的鐵木聲音響起。然而馬格爾卻毫無反應。


    鐵木又繼續說道:“我們似乎也有許多年不見了吧?還記得當年我護送林姬公主嫁到奧斯坦,便急不可耐尋你挑戰,一直以來人們都喜歡將我們做比較。因為我們都被自己國家視為未來最耀眼的星光,因為你是你國家的天下第一,而我也被人稱為這個國家的天下第一。”


    他停頓了許久,才道:“隻是至從那幾次比試以後,我就覺得很想了解認識你這樣一個人,因為你對一切都不在乎,可是我卻可以在和你比試中知道你對武術的執著。可是幾年前,你卻失蹤了,然後還被你們的國家通緝,此刻你忽然就這樣來到了我們國家,還領養著一個孩子。”


    “把孩子還給我。”杉木竟是第一次聽到馬格爾的聲音帶著悲傷,那是為了什麽?


    “這是個勇敢的孩子,我決定收他為養子。”鐵木說著,“他讓我一定要說服你一同去西京的,可是我知道你是不可能去,那裏有更多人認得你,奧國的特務也一直在通緝你。你真的在那個島上殺死了自己同伴?可是你又為什麽帶著這個孩子呢?這也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危險的。”


    鐵木把孩子送到馬格爾手中,道:“你不應該帶著孩子的,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成為自己國家的通緝犯,但孩子在你身邊並不安全。”他頓了頓,坦誠道:“我並沒有惡意,隻是覺得這個孩子跟公主很有緣,他很勇敢不止一次救了公主,而且武術的天賦也很高,所以我想收養他,這不也是在幫助你嗎?如果你對這孩子有難以割舍的情感,那你隨時可以來看望他。你雖然是奧國的第一通緝犯,但並非就是說,我們國家不能容納你的。”


    過了許久,直到傳來鐵木離開的腳步聲,杉木感覺馬格爾抱著自己的手有些顫抖,然後他對叔叔說道:“我想跟姬兒走。”


    馬格爾便望著他問:“為什麽?”“姬兒,她是我妹妹一樣。”然後杉木感覺馬格爾的顫抖更為嚴重,隻是說道:“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會跟你一起去。”“為什麽不可以?叔叔,求求你好嗎?姬兒說,她說我們在那裏會過得比現在好很多的。”六年了,他還能感覺自己當時多麽難割舍,隻是想著叔叔和姬兒都能和自己在一起就足夠了。


    接著,杉木的腦海浮現出馬格爾的苦笑,下一瞬間,他已經坐在了火車上看著窗外冷漠的望著自己的馬格爾,他就那樣子站著什麽話也不說,仿佛一尊石像般。相聚可以很長時間,但是離別就隻是那麽瞬間。當火車逐漸開動的時候,杉木看著坐在自己身旁那個洋溢著快樂的小女孩,和她那在陽光下顯得分外耀眼的金色長發,她對著自己不斷得微笑,仿佛隻要這樣的笑容能夠留住身邊的人。


    便在這時,由美拖著由愛拚命地奔跑過來。杉木記得當時自己跳下火車,看著來到身邊的由美。接著火車也跟著停下了。由美望著他卻沒有說話,隻是她的臉頰卻留下了一個鮮紅巴掌的印痕,這樣的標記在當時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然後他記得自己毫不猶豫的吻了吻由美的臉頰,當時是帶著什麽感情他已經忘記,隻是現在在自己腦海裏卻還能感覺到那屬於嬌嫩肌膚特有的觸感,讓杉木此刻迴想也頗為甜膩。


    由愛看著發呆了許久的杉木,看他眼神甚是癡迷,心想不知他又有什麽齷齪思想,對著他頭上拍了一下,道:“你色迷迷的在想些什麽?”杉木經她一拍,那些忽然閃現的迴憶就斷掉了。他會過神來,看著由愛,這個少女的身影不知為何竟和當時由美的身影重合了,讓杉木此刻竟很想親吻她的臉頰。於是由愛就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杉木越來越接


    近自己,這讓她有些恍惚,唿吸也變得急促。


    正當兩人的臉越來越接近的時候,杉木忽然站起身來說道:“我到底做什麽了?”由愛隻覺臉頰發燙,憋了一眼杉木就低下頭。杉木意識到自己差點做的事情,不由大窘,連忙說道:“對不起,我剛才記起了一些事情。我好像記得小時候,我吻過你。”忽然他再次意識到自己失言,立馬閉上嘴巴。由愛原本低下的頭又抬起,嗔怒的說道:“你還說,不許你再提。”“對不起,我,”杉木似乎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


    兩人靜了許久,杉木想繼續迴想那些仍丟失的記憶,卻發現再無所獲。由愛坐在一旁忽然說道:“杉木哥哥,你以後會娶我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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