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覺得自己從來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並且,他雖然追求效率,卻有足夠的耐心,他不會在一件沒有迴音的事上多費口舌,可昨晚大概是個例外。


    工作到一半時,他突然想起那人周六晚上有聚餐的事,想著囑咐他別喝酒或少喝點兒,就隨手給他發了條link。


    就算那人隻迴一個“好”字,他大概也不會那麽糾結了。可是消息最終都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兒迴音。


    將軍想,大概是一群年輕人玩high了,沒工夫去看電子儀了吧。


    於是繼續投入工作,可過了還沒五分鍾,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些靜不下心,連帶著讀文件的效率也變慢了。


    庫洛斯少將猶豫兩秒,又發了一條link過去。


    終於,當第三條消息依舊得不到迴應後,將軍大人坐不住了,那人會不會已經喝醉了?這念頭一起,就一發不可收拾。


    將軍大人的腦補能力瞬間升到滿級,一個醉酒後就無意識的家夥被丟在了聚餐場所會發生什麽??


    又把自己撞破相了怎麽辦?睡在那裏要是感冒了怎麽辦?不不不,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如果他們去的還不是什麽正規場所,而是那種魚龍混雜的歌廳酒吧,如果他室友以為他沒醉就把他丟下了,如果那家夥正好遇上了圖謀不軌的不良少年……


    想到這裏,將軍簡直要炸毛了。


    他深唿一口氣,不知不覺間手中的筆都快被自己捏變形了,硌得指骨有些疼。


    將軍大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多心。他告訴自己,一個大學生出去聚個餐喝個酒沒什麽,那人有自己的朋友,他們會將他照顧好的吧。


    想到這裏,琥珀色的眼睛漸漸垂了下來,庫洛斯少將望著沒有迴複的通訊錄,再一次意識到他們之間似乎隔著很多東西,比如年齡的差距,身份的差距……那個人有自己的小圈子,不需要自己這種形式主義的關心。


    如果他還在他們那種的年紀,或許可以憑著一腔熱血去到任意想去的地方。而現在,他身為基地指揮官甚至不能隨意離開這片基地。


    將軍大人抿了抿嘴,有些悶悶地、甚至自暴自棄地將自己塞進寬大的靠椅裏……


    漫漫長夜,當他終於處理好當天的全部文件時,已經淩晨一點多了。


    今晚的工作效率真是差勁,將軍對自己的速度很不滿意,他再一次點開了電子儀,縱然自己已經發過去了幾十條通信,link那頭還是沒有動靜。


    縱橫星際戰場多年的聯邦少將鮮有的感到無力,想得到那人的迴複,想確定那人安然無恙,可是能做什麽呢?


    難道要直接通話米蘭星的駐軍司令,讓他去撈一個僅僅可能在聚餐中喝醉了的學生?


    多年的理智及時製止了他的荒謬想法,同時給他敲響了一聲警鍾。


    自己最近這是怎麽了?


    將軍不自覺地輕輕叩了叩椅子扶手,琥珀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類似迷茫的情緒……


    他以為那些毫無意義的過往終會在時間的洪流中被遺忘,可事實上,當他數次在不經意間迴憶起與那人相處的種種時,才發現過往非但沒有被淡忘,反而慢慢沉澱,事到如今,仿佛在一片貧瘠的土壤上,開出了一朵小小的花苞。


    如果能再見那人一麵,如果還能像當初那樣被溫柔對待,如果能在那人畢業後把他招到自己的軍隊,收到自己身邊……


    這些猜想一旦冒出頭,就再也無法抑製,那美好的畫麵叫人無限向往,甚至使人沉淪深陷。


    寂靜的夜裏,將軍獨自站在窗邊,望著皎皎明月,久久沒有移步。


    而清醒後的葉澤看到這些信息後,第一反應卻是有些心虛,心虛中還帶著一絲莫名的暖意,那人是擔心了吧……


    「抱歉,昨晚還是喝了點酒,休息得比較早,沒看到你的消息」葉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解釋,隻是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信息就已經發了出去。


    link那頭很快有了迴信:「沒關係,你沒事就好」


    星河另一頭徹夜失眠的某人在默默盯了link一晚上後,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安心地補覺去了。


    穆柯的課雖然從不點名,但出勤率一直相當之高。下課後,當大批學生統統朝門口湧去的時候,葉澤卻又一次走上了講台。


    “穆教授。”


    “嗯?”穆柯剛要走,不料就被叫住,一迴頭,竟是葉澤。


    他笑了笑,純黑的眸子打量了對方一眼,問:“什麽事?”


    “這是上次的作業。”葉澤先將穆柯讓他重寫的那最後一道題遞了過去。


    穆柯微怔,自己當初不過隨口一說,如今都快忘記了,沒想到這家夥還真乖乖照做了。他笑了笑,不動聲色地伸手接過。


    “穆教授,我還有些問題想問您。”


    “你說。”


    葉澤略一猶豫,最終決定換種方式問他:“如果一隻低階契約獸,吞下一種它無法消化的中階果實後沒有爆體而亡,除了作業上提到的那幾種情況,還有哪些可能?我說的無法消化是指,契約獸無法承載靈植物的全部能量,果實仍殘留在它體內,可契約獸依舊安然無恙……”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有沒有這種可能?”


    葉澤沒有直接問這是怎麽迴事,而是問有沒有這種可能,畢竟事出反常,他不想直接告訴旁人這種離奇事就發生在自己的契約獸身上。


    “靈植物殘留在契約獸體內?”穆柯仿佛沒聽懂一樣:“什麽意思?”


    葉澤看他這個表情,心裏一咯噔:“就是……有沒有可能出現契約獸消化不了整顆果實,就先消化一小部分,將另外一半存在體內的情況?”


    穆柯的眉頭一點點蹙了起來,他思考片刻,迴答道:“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葉澤剛要鬆一口氣,就又聽穆柯道:“但是,簡單來說,這是種變異。”


    變異?葉澤愣了愣。


    穆柯解釋道:“靈植物的功效通常是一次性的,所以我們在選擇靈植物時,必須要考慮契約獸能否一次性吸收其中能量。從這個角度來說,不存在你所說的那種能夠停留在契約獸體內的靈植物。不過萬事皆有例外,我們將這種與常規不符的例外稱之為’變異’。靈植物在變異後或許就有了能被二次吸收的功效,而契約獸在變異後或許就會獲得超強的適應力,並以特有的方式保證自己不被撐爆。”


    葉澤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複雜:“沒有其它可能了嗎?一定是靈植物或者契約獸發生了變異?”


    穆柯的迴答比較嚴謹:“至少在我的認知範圍內,是的。如果你的前提隻是低階契約獸吞下中階靈植物後安然無恙,那可能性就多了,可如果你已經認定了前者無法將其一次性消化,那我隻能想到變異這種萬能解釋。因為一般而言,不能消化,就意味著爆體而亡。”


    葉澤沉默了,他隱約知道這事不對勁,卻沒有往物種變異這方麵想過,看來事情遠不想自己想象得那樣簡單?


    “教授,如果是這種情況,該怎麽確定變異存在於哪一方?”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碧羅果還是小白?


    穆柯聞言細眉一挑,晃了晃手中的作業紙:“又忘了麽,有具體數據才能做出具體分析,而且不一定單是其中一方出了問題,也有可能二者都存在變異。你如果能提供具體數據給我,我才可以做出相應的分析。”


    說到這,目光忽然一閃:“你怎麽會想到這種問題的?”


    葉澤含糊道:“由作業聯想到的。”


    穆柯聽他這樣解釋,倒也沒再追問下去,這人身上的疑點一向很多,不過沒關係,自己的學生,自己有一整個學期的時間接觸了解。


    穆柯推了推眼鏡,笑意中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沒關係,你以後有什麽問題,歡迎隨時來找我。”


    周日下午兩點,葉澤搭乘no.116空軌,再一次踏上了熟悉的長街。


    葉澤駕輕就熟地走到了咖啡廳門口,推開了那扇古樸精致的木製店門。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醇香,葉澤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唿了出來。店內的氣息讓他覺得十分舒服,即便是在寢室裏,似乎都沒有在這來得輕鬆自在。


    “威廉。” 他一眼瞧見了窗邊的熟悉身影,不由莞爾。


    半個月未見,年輕的咖啡店老板一切如常,依舊坐在窗邊的藤椅上,靜靜地看著書。


    “你來啦。”威廉抬頭一笑,起身相迎:“想喝什麽?老樣子嗎?”


    兩杯卡布奇諾被端上桌,威廉放下杯子重新坐定,一邊攪拌著咖啡一邊問坐在對麵的人:“開學感覺怎麽樣?”


    “還不錯吧。”葉澤雖然隻說了四個字,但話語中卻透露著一絲愜意,大學生活真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威廉敏銳的聽出了這種愜意,不由輕笑:“在寢室裏住得也還習慣?”


    “嗯,室友人都不錯。”


    “那就好。”威廉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你晚飯是在這裏吃吧?我食材可都買好了,就等著再嚐嚐你的手藝了。”


    “當然,願意效勞。”葉澤點點頭,“不過,我可能要提前離開一會兒。我朋友今晚路過這裏,說正好可以接我一道迴學校。”


    葉澤說的這個朋友是司徒軒,他覺得司徒大少爺近來對自己真是關照頗多,周五那會兒何塞他們在寢室裏談論起周末出遊計劃,司徒軒一聽自己來這邊,居然主動提出可以順道載自己迴學校。


    葉澤也沒有拒絕,免費的便車不搭白不搭嘛。


    “沒關係,今天還是周日,你早點迴學校比較好。”威廉表示理解。


    葉澤也是這麽想的,周日奧斯丁軍校的大門九點半就關閉,所以不能在外麵逛到太晚。


    不過,司徒軒卻是來得太早了。那會兒太陽還未落山,當葉澤剛把水晶蝦仁裝盤,電子儀就響了。


    葉澤有些糾結地看著滿桌美食,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呢。


    威廉提議:“要不叫你那位朋友一起來吃吧?這才五點多,他應該也沒吃晚飯呢。”


    葉澤想了想,點了點頭。


    十分鍾後,一個黑發紫眸的年輕人推開了咖啡廳的大門。


    司徒軒環視四周,先是看到了朝自己走來的葉澤,然後,不經意掃到了他身後的那個男人。


    葉澤不認得威廉,可司徒軒不會不認得這位奧斯丁軍校的風雲人物,早在剛開學的時候,他就見過這位學院首席!


    於是,藍紫色的眸子在對上那雙湛藍色眼睛後,一點點睜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相比司徒軒的震驚,後者在一愣過後,就恢複了一貫的溫和平靜,無聲地朝他笑了笑。


    下一刻,司徒軒看到那人朝他眨了眨眼,旋即,伸出了纖長白皙的食指,放在帶笑的唇前,無聲地給自己比了個手勢——


    噓。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拯救地球好累、住井香、晴雨文文(x2)、vicoying、咩咩咩的地雷~


    謝謝布偶貓的手榴彈~


    抱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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