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瀲灩,洗漱過後的花解語隨意披著寬大的衣袍踏出隔間的木門。


    房內昏暗一片,並沒有點起燭火。很多時候,花解語不喜在黑夜置身明亮之中。


    他靠坐在長榻間不久,門外傳來敲門聲,扮作酒館小二的手下帶了一些吃食過來。


    芥蓉春卷?


    才打開食盒,花解語就嗅到辛辣的味道,想起靳菟苧對芥蓉春卷的排斥,以及她嚴肅地講員外女兒葵水的樣子,花解語輕輕勾起了嘴角。


    他起身下榻坐到桌前,丹鳳眼看著盤子裏的春卷,久久沒有動筷,小二不由開口,“小主子,現做的。”


    花解語反而不再看芥蓉春卷,“可有炸臭豆腐?”


    “這……廚房怕是沒有……屬下即刻去為小主子尋。”


    “不必,撤下吧。”聲音平平淡淡的,聽得出並沒有生氣,小二這才將桌子收拾了。


    提著滿滿的食盒退下,小二心中還在納悶,怕被有心之人利用,小主子飯食上的喜好從不外露,唯一知道的便是芥蓉春卷,小主子也確實愛吃。


    可是此次小主子不但沒有享用這道菜,反而還想食臭豆腐?


    雖說全新製作的臭豆腐出自玄月國,卻少有人能受的了這味兒,小主子之前也是對此避之若浼,到南紅卻轉性了。


    想不通呀,小主子的心思,凡人莫猜。


    與小酒館相反的方向,一駕馬車噠噠入京城城門。


    馬車內,靳菟苧一臉擔憂地看著麵前的花解語。


    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靳菟苧發現她們已經離開了眾生廟,花解語說她是突然昏倒,把花解語嚇了一跳,好在並沒有什麽大礙,應該是疲憊所致。


    擔憂靳菟苧起疑心,扮作花解語的十三一路用內力逼迫自己,使身體發燙,這才將靳菟苧的心神吸引在自己身上。


    迴到將軍府閣樓,靳菟苧直接叫人去尋醫女為花解語看診,她則去處理這幾天堆積的事情。


    聽侍女匯報,靳菟苧出府的當天晚上,靳老夫人就得知了,老夫人對此不予理睬,一心忙著安撫婚事不順的大小姐靳繁霜。


    京中的大小宴會依舊,柳卿櫨這幾日和大皇子之間走的越發近了,但兩人每次見麵都是光明正大的,坦坦蕩蕩的,一些不好的流言也隻是在不入流的小姐之間傳播。


    接著靳菟苧又核實了手下鋪子的賬本。


    大將軍也好,靳老夫人也好,在培養府內的姑娘們管家管事能力上毫不吝嗇,三房的二小姐靳素秋雖為庶女,手下也有不下三家鋪子管著。


    在培養子孫後輩上,將軍府一向重視之。


    “這家鋪子每日來客有多少?”指著一家古玩店,靳菟苧皺眉道。


    負責商鋪的侍女上前,“不超過二十人。”


    這點客源……和以往相比,大大縮減了。賬本上的錢財並沒有出入,店內的夥計都是從將軍府出去的,靳菟苧深信不是自己店內的問題。


    合上賬本,靳菟苧邊起身邊交代侍女,“最近一次的往店內投錢,把我剛剛提及的四家鋪子都停了,鋪子裏隻留三位照看,其餘的夥計遣散迴去,叫管事的給他們多發一個月工錢。”


    “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夜涼如水,點點星光綴黑緞。


    拖著疲憊的身子,靳菟苧迴房發覺花解語已經入睡,她悄悄地來到花解語榻前,小手撫上光滑額頭,觸手一片溫涼,看來已經不發熱了。


    放下心來,靳菟苧迴到自己的架子床上。


    安靜中,靳菟苧腦海中不斷迴複著在終生廟的那一幕。


    白嘩嘩的雨幕,群花簇擁的小亭,溫潤的霍寅客與嬌媚的郭謹偈交相輝映……


    “刷——”


    靳菟苧猛然坐起身,歎息中,她掀開薄被,露出了腳踝處的玉鏈。


    當年的玉鏈,是明目張膽地掛在手腕間,兩隻玉鏈相碰的時候,才會發出清脆的響聲。而今,玉鏈再怎麽晃動都不會發出聲音。


    迴憶起小時候,靳菟苧知道,那時候的霍寅客之所以選擇將另一隻玉鏈送與她,不過是小霍寅客崇拜大將軍,覺得隻有小靳菟苧才能配得上這份貴重。


    至於玉鏈的心意,長大後的靳菟苧怎麽可能不明白,這條玉鏈,是霍寅客母親送給未來兒媳的見麵禮,承載著霍寅客母親對兒子的最好祝願。


    這條玉鏈,靳菟苧從來都不配擁有。


    在她明白霍寅客對自己隻是相伴情意的時候,她就將玉鏈從手腕間取了下來。她的一方閣樓並不安全,總不能將玉鏈放在枕頭下,萬一丟失,她罪孽深重。至此,她將玉鏈戴在了腳腕。


    這一切的變化,一心撲在軍中的霍寅客絲毫未覺。


    “小老虎,雖然我們總是在吵架,小兔子還是希望你能得償所願,尋得真心人,相守兩不疑。”


    月光下,靳菟苧將玉鏈從腳腕解開,放在了枕頭下麵。


    靳菟苧悠悠進入夢鄉的時候,扮作花解語的十三才小心地轉過身子,麵向內裏閉眼休憩。


    夢中昏暗一片,一個溫柔的女子在向靳菟苧招手,她興衝衝地跑過去,站到女子麵前靳菟苧才發覺自己好矮,旁邊還有同樣幼小的霍寅客。


    小靳菟苧和小霍寅客圍繞著溫婉女子歡聲跳躍,兩個緊握的小手間玉鏈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叮叮叮,叮叮叮,笑著轉圈的小孩慢慢長大,變成了穿著大紅衣袍的少年少女,堂下喜客滿座,美好祝福中,金童玉女相對一拜。


    靳菟苧也被喜慶感染,露出笑容,旋即反應過來,她在這裏,拜堂的少女又是誰?


    她努力想要扒開人群,仔細去看看新娘,奈何她隻能清晰地看見滿臉溫柔笑意的新郎官霍寅客,無論再怎麽費力,她都看不見新娘的麵容。


    新娘是誰?為什麽不是自己?


    腦中靈光閃過,不,靳菟苧不可能和霍寅客在一起的,霍寅客不喜歡靳菟苧,大將軍不會讓霍寅客背上靳菟苧這個包袱的。


    叮叮叮——叮叮叮——


    歡聲笑語中,靳菟苧模糊了視線,新娘不是她,可是戴著玉鏈的是她呀,是霍寅客親手戴在她手上,約定好要一輩子戴在身上的。


    新人散場,癱倒在地的靳菟苧眼睜睜看著霍寅客和新娘子的身影不見,淚水連珠子。


    清晨靳菟苧醒來,夢中的事情全然不記得,奇怪地摸著枕頭間的濕潤,她輕聲呢喃,喉嚨裏一陣赤痛。


    人說,夢中的事情都是相反的,也有人說,突然夢見好多年前的事情,代表著這個人正在遺忘這段記憶。


    或許就是從靳菟苧取下玉鏈的那一刻起,小老虎和小兔子之間再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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