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裴知意頭一次瞧見少言的趙尹墨歎氣,他迴憶起幼時,珮櫻亦是和媛兒性格相似,活潑愛動的,甚至還會惹事,但是自打他們的生母去世了之後,她便不大愛與人說話了,最後連跟婢女也不怎麽交流,整日就藏在她的閨閣當中,哪裏都不願意去。


    作為哥哥,趙尹墨和趙羌年在她方才有了這種跡象的時候,常常到她的閨閣中去尋她玩,但是她非但一點都不開心,反而見到他們就生悶氣,甚至流眼淚,半分不想他們來叨擾的樣子。


    時間長了,哥哥們也不再去打擾她了。


    畢竟在這上京城中,女子在閨閣中學些女工,讀書,習字,亦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但是隨著年歲的增長,她這樣的性子是有增無減,除去必要的對下人命令的話,哪怕是瞧著趙尹墨,亦是囁嚅著嘴唇,終於什麽都不講了。


    眾人菜發現了珮櫻的問題,但是想要解決,她卻怎麽都不肯打開心扉了。


    珮櫻已經牢牢地給自己建立了一座監牢,她把少女的心事全數,關在了這個監牢裏,她自己不願去觸碰,也不準任何其他人觸碰。


    “珮櫻到了如今的模樣,也是我這個兄長沒有做到位。”趙承基皺了皺眉頭說,“我請了江湖上明月穀的穀主,他是最擅長疑難雜症的,應該不用花多長的時間,或許會有一些辦法呈到京城過來,倘若是有什麽辦法,就統統讓珮櫻嚐試一番,倘若連他都沒有辦法,至少我作為哥哥,會永遠保護著她的。”


    “多謝太子。”趙尹墨垂下腦袋,恭敬地說了聲,可是隨即馬上反駁了他的話,“珮櫻如今這般,不是太子的責任,在這麽些年裏,太子常常跟我說,一定要操心珮櫻的情況,可是我自己都是手忙腳亂地在處理府中的事情,朝堂的事情,因此沒有多多放在心上,才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太子千萬不要因為珮櫻一個人,教別的人利用了,我作為親哥哥,勢必不會讓她受別人的欺負。”


    “我的話都出口了,那勢必是已經考慮周全了,你別有什麽心理負擔。”趙承基擺了擺袖子,示意趙尹墨不必多想,他明白趙尹墨打小就比別的同齡的兄弟更加獨立一些,什麽事情都不喜歡麻煩別人。


    “遵命,太子。”


    趙尹墨嘴上允諾了下來,心頭亦是跟著湧上了幾分感動的情緒,可是麵上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看上去讓人覺得他好像無時不刻都在生氣一般。


    “外麵的宴會,你們玩得開心便好,尤其是趙羌年,估計在到處找你,我和意兒便留在帳篷中好生歇息了。”趙承基把話題繞迴來了說。


    趙尹墨點點頭,瞥了一眼裴知意,於是行禮,從帳篷中退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麽,那模樣看上去有幾分孤單的感覺。


    京城裏麵的傳言都說,斐王是王爺裏麵最不成大器的,瞧著他的兩位子嗣,便曉得這傳言多多少少有幾分道理。


    斐王府裏的兩個孩子,一個是冰冷如同霜雪,另一個是自閉到誰都不願意搭理,成長的過程中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才會被培養成這樣保護過度的模樣。


    世家大族,果然各家有各家的煩憂。


    “怎麽發呆起來了?”趙承基送了送趙尹墨,迴到帳篷中,瞧著裴著意托著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麽,思緒好像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抬手戳了戳她光潔的額頭。


    “你說,墨親王還有緲雲郡主,斐王不是他們的生父嗎,怎麽從來對他們一丁點的關心都沒有?”


    “嘁。”趙承基不屑地從口中流露出了一句,提到斐王他就來氣,“他名義上是個王爺,但實際上真是個混著的,什麽朝政都不理就算了,還日日流連在花樓那種地方,連家裏的事情也不願意管。之前的斐王妃仙逝了之後,倘如皇祖母沒有下令,要求把趙尹墨放到皇宮中和眾子弟一同受學,恐怕不曉得要受多少糟蹋。”


    “對了,那怎麽不把緲雲郡主一起,放在皇宮裏受學呢?”裴知意輕輕偏了偏腦袋。


    “之前為了趙尹墨的事情,新娶的這位斐王妃說什麽都不幹了,王爺也就順著她的意思,跟皇宮裏的各位對著幹,皇祖母想盡了辦法,也隻能把一個趙尹墨接出來了,畢竟媛兒是個丫頭,將來為她選取一個好人家,也不必一輩子呆在斐王府,因此暫且放下了。”


    “太子,你覺得緲雲郡主變成如今這樣,跟斐王妃有沒有關係?”


    “意兒認為呢?”趙承基沒有迴答她的問題,反而把問題拋給了她。


    “按照她自己的說法,斐王妃對珮櫻還好,讓她衣食無憂的,而且就是珮櫻不喜歡外麵熱鬧的場合,所以才找了工匠來,把她的宮殿修葺得特別漂亮,還弄了些花花草草。可是上京城的女眷當中,傳言就不是這麽講的了……”


    裴知意瞥了一下趙承基的臉色,惦記著趙承基怎麽說都是珮櫻的兄長,因此還是有點估計,沒有直接把難聽的話講出來。


    “傳言是怎麽講的?”趙承基坐下在了虎皮披著的椅子上,撫摸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語氣嚴肅地詢問說。


    “傳言說,緲雲郡主珮櫻,隻不過是名字稍微好聽點罷了,其實是不知道繼承了誰的相貌,根本見不得人,而且性情也是十分怪異,因此便不與人打交道了。”裴知意壓低著聲音,一邊說一邊瞧著趙承基的臉色。


    “簡直是一派胡說!”趙承基果然生氣了,“珮櫻長相清秀,脾性亦是溫柔婉約,那些京城裏的毒婦真是天天閑著無聊了,才會編撰出這些無聊的話,來中傷別人。”


    “太子……”裴知意瞧著他怒火中燒的模樣,趕緊挽迴著說:“怪我,我不應該在您麵前提這些,不要動怒。”


    “我就算是動怒,也不是衝著你的,意兒。”趙承基柔聲說,“我的怒意,是對於那些毒婦而言,你說的這些情況,我多多少少也在下人那邊聽說過一些,也派人下去,讓她們不許胡說八道了,但是她們嘴上都答應得好好的,在我管不著的地方,還是把珮櫻當成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話題,嚼舌根子。”


    “太子,將來她們會知道的,而且現在應該高興的是,緲雲郡主到秋陽山來了,倘若有機會在眾人麵前露個臉,說不定教在場的眾人都震驚了呢!”裴知意坐在了他身邊的小凳子上。


    “還不曉得她願不願意出席這麽多人的活動。”趙承基皺了皺眉頭,以他這麽多年對於珮櫻的了解,她連最親近的人麵前,都會覺得羞赧,更何況是那麽多人的大圍獵開場儀式,他並不覺得珮櫻會賞臉光臨。


    “唔。”裴知意一時語塞,這個道理她亦不是不明白,哪怕是眾人瞧見了珮櫻不是一個相貌醜陋的人又能怎麽樣呢,緲雲郡主這不喜親近人的脾性,的確是容易落人口舌的。


    這樣的偏見,是無論如何,也很難改掉的。


    “好了,珮櫻這般的情況,也有很長的時間了,不是一會兒就能幫助她恢複正常的,想那麽多有什麽用呀,別為這件事情苦惱了。”趙承基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腦袋,語氣出奇地溫柔。


    “太子,我覺得,哪怕不能找到斐王妃陷害珮櫻的線索,可是我直覺就認為她肯定下了什麽毒手的。”裴知意嘟起嘴吧說:“瞧瞧另一邊,雲祥郡主不說別的,起碼是個性子活潑開朗的,為何緲雲郡主則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肯定跟斐王府裏的家教脫不了幹係!”


    “我自然亦是這般想的。”趙承基悠悠地說,“當年還專門讓情報處得力的屬下,到斐王府中潛伏,試圖搜集到一些線索,可是時間過去得太久,是什麽都沒有辦法搜查到了,可惜。”


    “她是壞人,理應得到懲罰,不能就此罷休!”裴知意一拍老虎凳子,煞有介事地說。


    趙承基被她的模樣逗樂了,他的意兒好似自己身臨其境一樣,總是這樣地替別人著想,可惜了沒什麽心機,不懂得多想幾層。


    “意兒。”趙承基攬她到自己腿上,不急不緩地說:“有些事,確實不能夠坐到完全的公平,有些善事,做的時候不是為了迴報,也得不到迴報,而有的惡人,也許永遠都不會獲得上天的懲罰。”


    趙承基看向簾子外邊,接著說:“你說的那樣,是書裏的世界,當然是很好的。可是自古以來,弱肉強食,哪怕是全上京的人,都曉得斐王妃對珮櫻不好,可是隻要我們抓不到她的把柄,隻要珮櫻沒有受傷,沒有意外去世,而且王爺更沒有什麽微詞,我們就沒有辦法對斐王妃做什麽。而且哪怕有一天,抓到了她的把柄,怕是王爺也會拚死護著……意兒,你能明白嗎?”


    “太子。”裴知意閉著嘴巴聽他講了半天,接了句說:“我一定要告訴你一件事。”


    “啊?”


    “太子,康泰帝培養了一個很好的儲君。”


    “你這是在讚揚你的夫君?”趙承基牽了牽嘴角。


    “沒錯,就是在讚揚我的夫君,我實在是非常傾慕太子這樣的性子,你本來是最應該受到驕縱的人,可是卻能夠明白最多的道理,肩負最多的責任,真的很了不起。”


    “意兒方才在美人榻那邊,是不是偷吃了蜜餞?”趙承基厲聲說。


    “不是!”裴知意連忙否定說。


    “本宮不信。”


    不信?那他要怎麽才信?


    裴知意正思索著,趙承基的雙唇已經湊過來了。


    “太子,我們還沒有吃東西……”


    “吃你就夠了。”


    滿帳篷內,春色旖旎。


    清河公公拿了晚膳,抵達自家帳篷的時候,左瞧瞧,右瞧瞧,帳篷裏麵的燭火都滅了,外麵站崗的人也是離得遠遠的,揪住了冬寧,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冬寧卻笑而不語,說主子打發他們到附近檢查營地的安危。


    接著衝清河公公使了個顏色,他就心下明了了,這是不想讓人過去打擾呐。


    於是,隻得把膳食分給了巡邏的各位內衛,正巧他們也餓著了,然後候了一會兒,到自個兒的地方去睡覺了。


    如此過了一晚。


    次日清晨,天尚未亮,裴知意便在塌上眨了眨眼睛,她擇床,老覺得住在帳篷裏沒什麽安全感,因此稍微一動就清明過來了。


    正巧,清河公公早就把紅泥和綠蟻喚醒了,弄來了兩桶幹淨的水,還有方巾,趙承基已經坐在帳篷裏邊清洗了。


    “睡好了嗎?”趙承基眼帶笑意問她,“我醒來的時候,就喚人做你喜歡吃的去了,現在估摸著都快呈上來了,你好好洗漱一番,就能吃到了。”


    “好。”裴知意冷冷地點了下頭,腦子還沒完全從睡夢中迴過神來。


    當然,還有那麽一點對趙承基生氣。


    這可是在郊外!在帳篷裏!隔音效果這麽差!他們還沒有吃東西。


    他怎麽能,怎麽能……


    那樣……


    “對了,之前吩咐繡坊做的衣服,呈上來吧。”趙承基瞧著綠蟻說,“那件赤紅色的最好看。”


    裴知意興奮勁一下子上來了,接著馬上隱藏了下來,免得被趙承基發現,還覺得他昨天晚上的行為是正確的,日後更加不知道收斂了。


    趙承基瞧著她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心裏被逗樂了,不過他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快速洗漱更衣,然後到門口,和冬寧商量著今天的安排。


    裴知意看趙承基不在帳篷中了,於是手腳麻利地從塌上翻身而下,打量起綠蟻手中這件新衣服起來。


    “你們到哪裏去了,一夜都沒有看見?”裴知意扁著嘴說。


    “昭訓小主,管事的嬤嬤昨日把宮人們都聚集在了一起,要告訴我們在秋陽山應該做的事情。”


    綠蟻替她換上新衣,慢慢說來。


    “原來如此。”裴知意頷首,接著追問說:“都說了些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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