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意看綠蟻喜歡也就放心了,她又在匣子裏翻找出一個白銅釵,上麵雕著三朵簡簡單單的芙蓉花,是紅泥常戴的樣式。


    待紅泥迴來,看到裴知意賞她的釵子,卻是怔怔的看了不敢接。


    “愣著幹什麽?莫不是高興傻了?”綠蟻在旁邊扯了一下紅泥,紅泥迴過神來,擺擺手:


    “主子,奴婢隻是做了該做的,這釵子太珍貴了,奴婢哪戴的起呀”這釵子樣式樸素,用料卻不普通,看那雕工,必是出自大師之手,她紅泥還是有點眼力的。


    “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打我入宮以來,你們盡心盡力的照顧我,這就值當,我說你戴的起你就戴的起”裴知意徑直把那串釵子放到紅泥懷裏,又囑咐到道:


    “對了,給喜兒和順子一人包點銀子,嗯……六十六兩吧!討個好兆頭”。


    紅泥行禮稱是,就出了屋子給兩個太監包銀子,懷中的芙蓉釵子在她心裏重逾千斤,熱烈似火。


    紅泥剛出去,喜兒就進來稟報:“主子,金醫女到了,在外邊候著呢。”


    裴知意聽是金醫女到了,趕緊說:“快讓她進來。”


    這醫女就是那日差點被趙承基換掉的醫女,裴知意不認得那什麽銀醫女,隻覺得這個醫女溫柔極了,就留了她,後來一問,竟是姓金的。


    金醫女進來依舊像往常一樣行了大禮,不曾因為和裴知意多說了幾句話而廢掉禮數,這點上趙承基還是很滿意,可裴知意就頭疼了。


    “可起來吧,次次見麵都這樣,沒外人的時候不用管那些大禮,每次說你都不聽。”裴知意小聲嘟囔,金醫女知她秉性,撒嬌起來誰也懶不知,隻好笑笑:


    “昭訓對臣女有大恩,什麽時候見您都得行禮。”裴知意以為她隻是客氣,也沒想太多,就把腿伸了出來:


    “這腿還有多久才好啊!我在追雲閣裏都快悶死了”裴知意仰天長歎,金醫女跪坐在她腿邊,仔細拆開紗布,檢查了一下傷處的結痂情況。


    “昭訓,您這段時間將養的好,隻要再忍幾天,等痂自然脫落,就可以出去走動了。”


    金醫女從藥箱的瓶瓶罐罐裏挖了一大勺傷藥,用特製的玉勺均勻抹在上麵,配置一看那約有三指寬的結痂疤痕,擔憂道:


    “這會生疤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即使看不到的地方,她也不想就這麽落了疤痕。


    再者說,女兒家更要加倍愛惜自己。


    “落了疤是免不了的——”金醫女抬頭看向裴知意,故意拉長了音調,果不其然見到裴知意皺起了眉頭,然後她才笑著繼續說:


    “可昭訓您用的藥不是凡品,結痂掉了隻會留淡淡的白印,配上太醫院裏調製的‘清渠水’,最多十天半月疤痕就看不見了。”


    她說完裴知意就鬆了一口氣,金醫女小心翼翼的把藥上好,就又囑咐道:“您這傷已經好了,過兩日掉痂的時候定是奇癢無比,千萬要忍住了,不然生疤就不好了。”


    金醫女一邊收拾自己的藥箱子,從藥箱裏拿出個拳頭大小的青瓷罐子,上頭有個嚴瓷密封的蓋子,給了綠蟻:“這是防止生疤的‘清渠水’,一份藥三份水,等主子的痂掉了,早晚塗抹在膝蓋上,就不愁落下疤。”


    對綠蟻交代清楚了,又對裴知意行了個大禮:“裴昭訓,臣女日後不便常來,若是缺了藥或者有吩咐,就勞煩兩位姐姐來太醫院尋我,隻要有用得著臣女的地方,我必全力以赴。”


    說完就對著裴知意磕了三個頭,裴知意也聽人說了她的境遇,沒想到那日順手竟施了一個大恩與她,也就不再推辭,受了這大禮。


    裴知意對著紅泥使了個眼色,紅泥把早就備在一旁的沉甸甸的荷包和一副頭麵首飾拿了出來,裴知意把金醫女扶起來,親自把紅泥手上的木頭盤子遞到金醫女手裏:


    “金醫女,這段時間麻煩你了,這是追雲閣的賞銀,你拿好了。”


    “謝裴昭訓,太子昭訓萬福金安”


    金醫女拿著那賞銀和首飾,眼裏翻動著水光,金銀首飾雖重,遠不及裴昭訓那日的挽留,那是她最後的翻身機會。


    裴昭訓,等著吧,我會向你證明,我金杜兒不比姓銀的差!


    “主子,這次是賞銀下次是頭麵,我看過了三年五載,咱們追雲閣可都被你賞空了!”綠蟻調笑著主子,裴知意也不惱,用手點點她的小腦袋。


    “手頭富裕就不能小氣,趁著現在你們主子有盈餘,還不趕緊討好討好我?將來我不受寵了,好拿著出去錢某個好差事!”


    綠蟻摟著裴知意,不依道:“主子別瞎說,主子在太子殿下眼裏分量重著呢!再者說,就算真有那麽一天,主子您不受寵了,我們也要在您身邊侍候著~是不是呀紅泥?”


    紅泥看綠蟻說得越來越過分,趕緊打斷了她:“你瞎說什麽呢,前半句還像個人話,越說越離譜,主子你別聽她信口胡沁,太子殿下疼愛你東宮上上下下可都看著呢。”


    綠蟻也反應過來玩笑說的不吉利,趕緊“呸呸呸”作勢吐掉剛才的話,裴知意看這兩個丫頭一唱一和,忒有意思,指著兩個丫頭笑了起來:


    “你們差不多就閉嘴吧,東宮的福氣那能讓我一個人沾了去?除了太子妃,所有要來這兒的女人都不過是個妾,服侍好太子和太子妃,安安穩穩過了下半生,才是真正的福氣呢。”


    這些話都是進宮前大伯母告訴她的,大伯母是將門出身,自小長在誥命夫人們膝下,對宮闈之事清楚的多。


    她也打心底這麽認為的,現在不過是東宮隻有她一個,等到將來……


    “太子殿下的寵愛來去如風,風可不會為了誰而停留,你們也注意點,低調行事,別被這恩寵迷了眼。”


    前麵幾句話都像是玩笑話,最後一句話她認真的叮囑著紅泥和綠蟻,也像是在告誡自己。


    風不會為了人而停留,可莫要迷了眼,想那些不是自己應得的的。


    兩個小丫環因這些天的恩寵而激動的心,讓裴知意這番話冷卻了下來,在想著自己有沒有一時驕縱壞了規矩,屋內頓時氣氛沉重。


    “好啦,咱們還有不少銀子的,就算是被打進冷宮都夠我們過活,別想啦!我快餓死了,快讓喜兒取膳食吧。”


    裴知意一番話攪得悲傷的氣氛散了七七八八,紅泥和綠蟻也都笑笑不說話,抬腳就叫了喜兒。


    喜兒取膳的時候,司膳房管事親自送著喜兒出來,除了膳盒,還遞過來一舀子冒著涼氣的湯水:


    “喜兒公公,這是我們司膳房餘著的酸梅湯,您給嚐嚐味道?”


    像他們司膳房這種地方,油水撈不到多少,但是這邊邊角角的葷腥最多,十幾口大鍋常年給主子備著湯,奴才們從中撈點好處都是正常辦事,平常也有大大小小的宮女太監賄賂司膳房的,求他們帶出來點東西,不能明說是偷的,就“餘著”“餘著”這麽叫。


    喜兒也是個大小入宮的,這些事門兒清。


    “多謝薑公公了,上次您給我們追雲閣送的葡萄……這是一點心意。”喜兒話不明說,從袖口抖了那分量極重的銀錠,小手一翻,就進了薑公公的口袋。


    薑公公不動聲色的顛了顛,老狐狸的褶子臉瞬間笑開了花,“太客氣了,快嚐嚐,喜歡的話以後多給你留。”


    喜兒雙手接過,一口氣就喝了進去,直誇司膳房的收益好,至於別的可就什麽都沒提了。


    開玩笑,這宮裏勢立錯綜複雜,尤其是太子東宮,保不準都是哪個貴人的眼線,他喜兒爺爺也是在宮裏混過的,怎麽能讓你個小小司膳房管事套了話去?


    最近太子寵愛裴昭訓,宮裏頭都傳開了,他們幾個追雲閣的丫頭太監都春風得意了一把,不過四人之中隻有他各處走動的最多,也是最多人討好的。


    但他既跟了主子,就得為主子著想,本本分分的侍候主子,待到主子飛上天的時候,總不能虧待了他。


    何況,宮裏頭的寵愛往往來的快去的也快,他們這些奴才要是和人結仇得罪了人,等主子失寵時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喜兒想著想著,就拎著膳盒迴到了追雲閣,隻見院子門口守著太子宮裏的人,喜兒心道是太子殿下來了,於是小了腳步聲向院子裏走去。


    不料迎麵見了個紫紅花衣太監,正疾步向外走去。


    “清河公公,”喜兒乖順的行了個禮問安,又道:“您是去……?”


    宮女太監彼此問好是常事,可清河公公不必旁人,是太子殿下身邊最受器重的,性子還有些乖戾,要放在往日,他可沒這個膽子前去搭話。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太子殿下寵愛裴昭訓,日日宿在追雲閣,跟清河也就少不了接觸。


    他們這些奴才也有了點底。


    “殿下讓再上點解膩的吃食。”


    喜兒的腰恭順的點了點,“日頭太毒了,哪是人待的?奴才腿腳倒騰的快,不如就讓奴才替您去司膳房跑一跑?”喜兒眼珠子一轉,接著討好一般說:


    “公公您還得侍候殿下,這跑腿的賤活怎能勞公公去呢!”


    清河捋了一把拂塵,被這句話捧得舒服極了,笑罵了一聲:“淨說那狗屁話,我們奴才就是侍候主子的,哪來的賤活?”


    說完就貼心的把喜兒肩上的膳食盒子脫下來,慈祥的給喜兒揉捏了一把肩膀,“那就辛苦你了,快點著啊,殿下等著呢。”


    目送喜兒跑出了追雲閣,清河就收起了那副慈祥的麵孔,又迴到了麵無表情的大總管樣子。


    他道是這追雲閣的奴才都和他們主子一樣不會說話、不會辦事,沒想到還是有聰明人,這個小太監就不錯,還有那給自己塞銀子的丹鳳眼宮女兒。


    清河冷笑一聲,心想:要是往常,清河爺爺一個眼神都不會給這些狗奴才的,不過現在看太子殿下的意思……


    清河朝剛才那個名為“喜兒”的太監站過的地方,這裴昭訓追雲閣待不久了,那小太監也是好命,這上杆子的討好不接,以後沒準就是他清河上杆子討好他了……


    “太子殿下!臣妾可算是能洗澡了,金醫女親自說的,您不同意可不行。”


    裴知意撒著嬌,這幾日因為腿傷了,趙承基嚴令她碰水,隻能讓紅泥和綠蟻失了帕子擦擦身子,可是難受死了。


    趙承基笑了一下,這小丫頭纏著自己非要洗澡的時候可是要了他的命了,不過眉頭一挑:“‘洗澡‘是那粗渾人說的,你該說沐浴。”


    經過這幾日的廝混,裴知意也不怕他,拽著他袖子便大聲說道:“沐浴!沐浴!我要沐浴!殿下,臣妾都覺得自己要發臭了,快些用膳,沐浴之後您聞著才也舒服嘛!”


    趙承基聞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裴知意,眸光晦暗,狹長的一雙桃花眼微眯,可以沐浴,代表著腿傷不用顧及了?


    天知道這些天他忍得多難受,擔憂著她的傷口,也顧忌到不便清洗,日日暖玉在懷,他卻隻能規規矩矩……


    “撲哧——”趙承基看到裴知意看著自己一直笑,疑惑道:“你笑什麽?”


    笑什麽?自然是笑太子殿下了,她都嫌棄自己,也不知道殿下每天怎麽下得去手抱她,莫不真是沒見過女人的緣由?


    她想著就憋不住笑了出來。


    趙承基盯著裴知意的眼睛:“可是,在笑本宮?”


    裴知意捂著小嘴,眼睛眯縫著,右邊的小眉毛跳了一下:


    “沒有呀,臣妾怎敢笑太子殿下?”


    趙承基冷哼,一看就是個小丫頭,撒謊都不會,眯縫著的眼睛和不受控製的眉毛一下就出賣了她。


    “哼!還不說是不是?”趙承基一雙大手鉗住裴知意的細腰,她的腰上全是癢癢肉,不出一個迴合,她必認輸。


    裴知意受不了折磨,咯咯大笑,剛要說話,就見清河從外麵掀開簾子:


    “太子殿下,裴昭訓,膳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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