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有些話湯閩西沒有說,父親迴絕那五十兩的時候,他的小mm經在啼饑號寒的生活中變得養分不良,隻剩下最後一口了。即使如此,老實巴交的父親也剛強不肯收下這筆錢。三天後,他的mm在母親的哭喊聲中咽下了最後一口,始終閉上了稚嫩的雙眼。其時的湯閩西還很年輕,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他隻能跑到河堤上去大哭,而後他碰到了假名為工虛假的周乘天。周乘天聽說了如此的信息,最感動,特意跑到他家去探望。從那之後,他們便造成了朋友,一對壓根不對等的朋友。一個是巨室少爺,一個是窮人小子。


    這友情最神奇,也引來許多人的非議。但不管別人怎麽想,周乘天都剛愎自用,還是來往湯家,乃至對湯家父母像是親生父母一般尊重。


    “後來,虛假兄時常隨著我一起到河上去玩。有一次,我們在河裏察覺上遊飄來一卷蘆葦席,臨時好奇,我用槳勾住席子……翻開一看,察覺裏麵裹著一具女屍。我很畏懼,擔憂別人會以為這女人的死和我們有幹係,立馬便想要把這席子丟掉。虛假卻說,人到了這種絕境其實不幸,還要在河裏做水鬼,不如將她埋掉,往後也能投個好胎……我剛開始有點遲疑,後來還是聽了他的話。我們兩人一起把她弄到岸上,誰知便在把遺體搬到河畔的時候,我一不當心被席子的尾部絆倒,她便從席子裏滾了出來,我們同時愣住。她的肚子上……有一個洞口,無數的鰻魚苗正從裏麵溢出來,少說也有近百尾。”


    “鰻魚苗!”天極先生驚歎,“是鰻魚苗嗎?”


    “是,的確是鰻魚苗。”湯閩西毫不遮蓋。


    鰻魚產卵於海,發展於周河,似蛇,但無鱗,因為像片柳樹葉子一般,又稱“柳葉魚”。滋味最鮮美,權貴們極為喜好,常常出高價采購。惋惜鰻魚苗不能用人工滋生來培植,每年到了固定的時候,漁民們都會在河口左近用手叉網來捕撈正要溯河而上的鰻魚,哪怕等待一個月,捕到的也是百裏挑一。越是如此,越是稀奇,一條的收購價比黃金還要貴。


    “我們很驚奇,我剛開始認不出這種東西……虛假卻讓我連續守著,沒有鰻魚苗遊出來,我們才將她包起安葬,兩個人還很虔敬地對那墳作了揖。”湯閩西如此說完,好像墮入了尋思。


    眾人聽得最著迷,險些都忘掉了詰問。


    “賣掉鰻魚苗,掙了整整三百兩。獲得如此的橫財,我特別歡喜,我的好朋友卻今後消失了。”


    周采元心中一頓,難免好奇詰問:“消失了,是什麽意圖?”


    湯閩西看著她,神采最溫和,像是看著孩子:“我最女人的朋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再也沒有察覺在漁村。因為他怕交友不到真心的朋友,連續沒有留下真名,因此我花了很久時間都找不到工虛假這個人,不得請秀才畫了他的模樣,才一路尋到周家去。我在門口等了三天,所有人都報告我,周家經搬走了。我並不相信,不管我再去多少迴,都找不到任何一個周家人。”


    眾人聽了麵麵相覷,為什麽蓬勃之後,周乘風反而會避不晤麵呢?


    周采元輕輕彎,露出一個輕不可能見的淺笑:“我曉得原因。”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在猜測,周采元卻是一念閃過,便經洞悉。


    她的機靈,天極先生都自慚形穢。


    見到湯閩西麵露孔殷之色,周采元深深曉得,她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三日之後,獨孤克急匆匆到達了醇親帝府,一見周采元便問:“你不是說處分得宜,便可以扳倒太子嗎?為什麽他到現在還好端端的!”


    周采元輕輕歎了口,眼神落在獨孤連城身上。


    獨孤連城微笑沉鬱:“三殿下可以坐下慢慢說。”


    獨孤克難掩眼底的陰鷙:“便是你這位好媳婦!是她報告我說讓那樂嬪供出自己肚中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到時候陛下自然勃然大怒,一定會重重懲辦太子!到現在,父皇都沒消息呀!”


    樂嬪的罪過要誅滅親族,但三皇子向皇進言,免除樂家人一死。樂嬪自知非死不可能,可以保住至親的人命感激感恩,供出腹中孩子是太子的。獨孤克愉快地摩拳擦掌,惋惜足足過了兩天,皇帝都沒有半點反應,好像什麽都不曉得的神誌。這下獨孤克自然是坐不住了,他生怕行為會惹上災難,連忙來扣問周采元。


    獨孤連城聽完了全部曆程,卻是眼神平易:“殿下,私通庶母——這是什麽罪過?”


    獨孤克一愣,獨孤連城眼眸中暗潮滂沱:“便是在平凡人家,這也是要殺頭的。隻是此事是天大的家醜,宇宙麵沒有任何一個父親喜悅將這等醜事暴露出來。”


    “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麽要建議我如此做?”獨孤克身子突然一晃,手不能自地輕顫,其實壓製不了滿心的驚奇。


    周采元眼睛淡淡掃過他的嘴臉,笑道:“三殿下其實太心急,急得經找不著東南西北了,陛下不會以如此的捏詞罷黜太子,但他心中早埋下了冤仇,太子殿下之位肯定會丟失,隻是,斷斷不能以私通嬪妃如此的原因而——”


    獨孤克不解其意,現在突然清楚過來。作為宇宙之主,妃嬪居然和太子攪合到了一起,還暗度陳倉地弄出一個孩子,這對皇帝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攻擊。如果事兒外揚出去,他這頂綠帽子便會造成宇宙人的笑柄。邊是妃嬪,邊是太子,不管如何也不能讓這兩個人的幹係公諸於宇宙,因此皇帝非壓下去不可能。現在的默然……是緩兵之計,難以掩蓋心頭的猛烈肝火。獨孤克沉吟一會兒,才淺笑起來:“那接下來,我們又該如何?”


    周采元並不看向他,溫柔的眼波落在香爐的嫋嫋青煙上,語氣顯得特別悠然:“接下來,便要看顧少爺的本事了。”


    獨孤克麵色微微一變:“你這是什麽意圖?”


    “三殿下,既然你把我們當成盟友,便不該遮蓋力氣。顧流年不是連續在黑暗幫你收買朝中的大臣和攻擊異己麽——”


    周采元眼中的色澤亮得刺目,獨孤克輕輕地吐了一口:“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醇親皇後……我和顧少爺是泛泛之交。撤除無意務必的來往,並不存在你所說的這種合作。”


    獨孤克心頭重要,拳頭險些將近捏碎。


    周采元諷刺一聲:“三殿下,顧流年是什麽人我比你更清楚,現在朝中的大臣不少都倒向了你,他還抓住了不少臣子的痛處。眼下看來,你的確經掌握了很大的上風,現在便是你著手的最女人機遇。但這話……顧流年是不會對你說的,他在等你下決心。”


    “機遇,什麽機遇?”


    周采元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以一種異常溫柔的語氣道:“陛下很打盹了,你該給他送個枕頭。”


    獨孤克盯著周采元,很久都沒有說出半個字。


    讓他在背後搞小動作可以,下決心一舉扳倒太子……其實是太冒險了。但機不可能失失不再來,如果繼續遲疑下去,他這輩子都會跟那登峰造極的皇權沒有人緣。


    周采元靜靜望著獨孤克,微笑鬆軟得竟似帶著勾引:“殿下,你僅有這最後的一次機會了。”


    嫋嫋的煙霧朦朧了她的嘴臉,僅有那聲音徐徐傳來。


    “誰都可以輸,但殿下不能。別人輸了,也便是換個主子,但殿下你輸了,賠掉的便是人命。”


    待獨孤克拜別後,獨孤連城輕笑一聲:“詐騙老實人……可不是好習慣。”


    周采元眨了眨眼睛,顯得特別無辜:“三皇子不是老實人,我也沒有詐騙他。”


    “現在著手……成功扳倒太子並不難,難的是很容易因此受到陛下的質疑。誰先出手,誰的質疑越大,你不會不懂這個道理。”獨孤連城神態特別溫和,像是在看著孩子混鬧。


    周采元畔笑意更深:“是啊,他隻是問我如何打垮太子,又沒有問我怎麽能力做皇帝。我是真話實說,絕無虛言。”


    獨孤連城停下一會兒,不覺啞然發笑。


    天色經擦黑,周采元看了一眼窗外,心頭突然便有點重要。匹配幾日,每天他都是在女人人榻上安枕,可時間越長……她越是覺得不安。


    人家沒有半點逾矩的地方,為什麽她的一顆心浮浮沉沉,始終落不到地上呢?


    真是奇怪啊……


    夜晚歇息的時候,小蝶鋪好了床鋪,詭譎地看了坐在打扮台前的周采元一眼,小姐從大半個時候前便坐在那邊了,到現在都是一動不動的,到底在想什麽?


    周采元從銅鏡裏調查著獨孤連城,他正坐在當麵的桌子上看書,周密瞧著才察覺他的睫毛很長,眼睛很美,五官好像是老天爺精雕細琢的,沒有半點的瑕疵。始終是一副和善的神誌,眸子溫柔如水,不曉得為什麽,她突然想起顧流年的嘴臉,他總是囂張跋扈,神采飛騰,好像全部盡在掌握。


    這兩個人都是強人,卻又差別,一個像水,無形無聲;一個像火,炙熱刺眼。


    見到他們的人總會不自發將兩人放在一起比較吧,周采元如此想到。


    天色逐漸變熱了,小蝶放好了帳子,迴過身子來道:“小姐,可以歇息了。”


    待小蝶退出去後,周采元端了一盞茶在喝。


    “你坐在了我的床上。”獨孤連城突然如此講話。


    周采元差點噎住,望著燭光下的獨孤連城,他隻是帶著淡淡的笑意,神態特別認真。


    她這才意識到了什麽,喉嚨有點發緊:“你今日……還在塌上?”


    “你是在留我嗎?”


    周采元唿吸一窒,這種疑問叫她怎麽迴複,隻是伉儷差別床共枕……很獨特吧。


    “錦被太熱了,我替你換成薄的。”最後,她隻得這麽答。


    他眯起眼睛,在燭火下竟察覺了一點莫名的促狹:“湯湯。”


    獨孤連城仍然和衣躺在榻上,周采元慢慢地平複了心境,輕輕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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