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二夫人淩駕來,趾高氣揚:“我說你們跑到何處去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還到處亂跑,怎麽如此不懂事啊?”


    謝瑤冷颼颼地橫了她一眼,她立馬噤了聲,訕訕地道:“瑤瑤,迴家了。”


    謝瑤緊抿著,扶著謝老夫人,穩步向前。


    突然,她的後腦上一疼,“啪嗒”一聲,一個橘子跌落在地上。


    她快迴頭,看到幾個孩子在不遠處躲躲藏藏。


    有幾句話隨著冷風飄來:“仆婦的女兒,心髒便是被她吃了吧?”


    “對啊,因此她才會那麽厲害。”


    “看她人模狗樣的,沒想到居然會吃人肉,嘔……”


    “好可駭啊,魔鬼……”


    謝老夫人聽得真切,暴怒著衝要過去:“亂說八道什麽?當時候我們瑤瑤還沒生呢……我還沒嫁進去呢……”


    “啊,女瘋子……”孩子們驚悸失措地四散奔逃,大聲嚷嚷著:“吃人肉的女瘋子要打人啦……”


    他們的大人衝上來護住他們,鑒戒看著謝老夫人和謝瑤,大聲訶斥:“叫你們亂跑!被人抓去吃了看你們怎麽辦?”


    “哇……”是膽量小的孩子被嚇哭了。


    謝老夫人無望地軟倒在地:“為什麽會如此?為什麽會如此?”


    謝瑤淡淡地道:“不為什麽,成王敗寇。”


    謝老夫人突然大聲嚷嚷道:“家裏的保護呢?他們幹什麽吃的?為什麽沒有護著你?讓你挨了打?是誰當值?誰當值?”


    謝二夫人不耐性地道:“大嫂,你便消停消停吧,現下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民氣惶惶,他們不跑掉,不拆夥便經很好了!”


    謝老夫人怒道:“這話是怎麽說的,你當家還是我當家?”


    謝二夫人想要反相稽,對上謝瑤的眼神,始終不敢說出來,撇撇嘴,涼涼地道:“那些害人的鬼主張也不曉得是誰想出來的,搬起石頭砸腳了吧……害人又害己……”


    “你說誰?”謝老夫人暴怒,謝瑤按住她,輕輕搖頭,這不是窩裏鬥的時候。


    朔風驟起。


    謝瑤抬眼四處探求。


    遠處,火把逶迤,宛如果火龍。


    周采元姐妹倆早便看不見了,燕易南和謝家人也看不到了。


    僅有對著她指指點點、萬般嫌棄鑒戒的人們。


    她垂下眼,他人都是靠不住的,隻能靠自己。


    ——*——*——


    周采元走到自家車前,正要登車,突然覺得眼皮一涼。


    她抬頭看向天際,隻見片片白雪,全揚揚地落了下來。


    是,下雪了。


    這是瀾京的第一場雪。


    一隻溫暖的手爐被人送過來。


    燕易南站在一旁,看著她淺笑:“你先迴來。”


    他用口型無聲地說:“我稍後來看你。”


    周采元心知肚明,將手爐塞給謝櫻,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燕易南再一笑,又遞過一隻手爐:“早曉得你會如此。”


    謝櫻笑得眉眼彎彎:“感謝謝哥哥!”


    燕易南溫和地揉揉她的額發:“長高了,你很好。”


    “嗎?”謝櫻高興極了,突然卻又皺了眉頭:“我想娘和哥哥了。”


    “會迴來的。”周采元堅定地道。


    今日雖說沒有說起謝二娘子的去處,但接下來,壽王便會問到。


    她信賴,這件事一定會美滿地辦理。


    正如她和燕易南的婚事,不遠了。


    馬車啟動,周采元隔窗看了不遠處的謝立一眼。


    謝立心照不宣,借著夜色疾馳而去。


    走了沒多遠,車隊突然窒礙不前,有人大聲喊道:“緝捕刺客!緝捕刺客!”


    “刺客?”謝櫻駭怪地看向周采元,小聲道:“姐姐,是有人刺殺天子陛下嗎?”


    “亂說,天子陛下早便迴宮了的。”


    周采元和阿米互換了一下眼色,都有些憂愁謝立。


    不會是,她讓謝立做的那件事被人察覺了吧?


    阿米掀開車簾,朝離車最近的一個侍衛甜甜一笑:“侍衛老大,這是怎麽了?什麽刺客啊?”


    侍衛木著臉道:“不曉得。”


    阿米便跳下車,暗暗塞過一個重甸甸的荷包,奉迎道:“侍衛老大,您看這深更半夜的,又下雪又刮風的,多災捱啊。


    我家姑娘是想早些迴來,放置府中辦事,為你們計劃歇息的房間床鋪、熱水飯食炭盆什麽的。


    要不,您行個利便,放置幾位軍爺隨著我們辦事前迴來?否則這路途受阻,得拖到什麽時候?”


    “等著!”侍衛瞅了她一眼,走過去和一個頭目神誌的人小聲扳談起來。


    過了一下子,侍衛迴來道:“放心等著,前方是信陵王的車駕。”


    信陵王?刺客?


    周采元蹙起眉頭。


    這是自編自演吧?


    她立馬交托阿米:“讓我們家的人再自檢一遍,如果有不該夾帶的東西,立馬處理潔淨。報告他們,務必當心謹嚴。”


    號令很快相傳下去。


    之前出門時,周采元便經是有過放置,這會兒再查,眾人做起來更是輕車熟路。


    別說,還真查出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


    都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藏著,例如說裝衣物的負擔裏,裝銀絲炭的籮筐裏,放吃食的食盒中。


    臂弩,短刃,江麵巾,乃至於不明好處的藥物。


    眾人搜羅出來,打成一個大負擔,壽王那邊放置了人過來,不動聲色便拿走了。


    剛計劃好,一群人便氣焰洶洶衝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為首一人鎧甲顯然,鷹眼鉤鼻,用長刀指著周采元的馬車,厲聲道:“車上何人?下車!”


    阿米挑起車簾,周采元清靜地與其對視:“我是周采元,奉旨迴府,敢問軍爺又是何人?為什麽攔我?”


    那人嘲笑一聲:“受命緝捕刺客!我此時質疑刺客藏在你車上!便刻下車,承受審視!”


    阿米勃然大怒:“講不講道理了?”


    那人掄起長刀用力劈下,一刀砍在車廂頂上。


    馬車劇烈地晃了兩晃,馬匹吃驚狂嘶,錦繡在馬車裏猛撲出來,尖聲慘叫。


    那群人哈哈大笑,未笑三聲,便不笑了。


    因為阿米閃電般將錦繡抓了迴來。


    與此同時,周采元著謝櫻穩穩地坐在車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車夫也很快將吃驚的馬匹撫慰穩健,穩住了馬車。


    “好玩麽?軍爺?”周采元微微一笑,“你事出有因砍我馬車,我記著你了。”


    “記著老子又如何?”那人囂張地將長刀指向她:“你便是刺客主使!搜!”


    受命護送周采元迴府的侍衛立馬圍上來,雙方形成對立之勢!


    “怎麽?不敢讓老子搜?”


    那人看了一眼提著刀淩駕來的侍衛頭目,縱馬往前踏了幾步。


    “老子便地殺了你,也不會有人敢說不是!”


    他言辭囂張,長刀刀尖差不多指到周采元鼻尖。


    火把的光照在長刀鋒刃之上,照得周采元的表情一片蒼白。


    謝櫻瑟瑟股栗:“姐姐,姐姐!”


    周采元用披風將謝櫻兜頭罩住摟在懷裏,淡淡地:“壽王殿下奉皇命送我迴府,你不怕壽王?”


    “壽王?”那人便像聽到了什麽可笑的話一般:“隻會念書畫畫,便連女人都保不住的壽王麽?”


    周采元點點頭:“那你不怕陛下?”


    “信陵王是陛下愛子,陛下曉得了查得更嚴!搜!”


    那人囂張地將長刀一揚,斜斜往上,想要便此毀掉周采元的臉。


    “鐺”的一聲脆響,一把蛇矛從斜刺裏插過來,撞歪長刀再往上一挑一刺,長刀飛落於地。


    那蛇矛擺個槍花,重重一抽,將他從馬背上硬生生打落下來。


    燕易南騎馬橫槍踱步上前,麵色清涼如玉:“蔣正喜,你找死!”


    蔣正喜從地上掙紮站起,兇悍地道:“燕易南!老子受命徹查刺客……”


    “啪”的一下,他的左臉被蛇矛猛地抽了一記,打得滿嘴鮮血,人也歪歪倒倒。


    好不容易在同伴的讚助下站穩,他又破口痛罵:“你個臭烏鴉……”


    “啪”的一聲,他的右臉又被蛇矛狠狠抽了一記。


    “噗……”他往前一躥,吐出兩粒牙齒。


    雙方臉腫得一般高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兇悍地瞪著燕易南和周采元,眼裏閃出的惡意令人毛骨悚然,始終不敢再有下一步舉動。


    燕易南斜眼看著他,微微一笑:“你聽好了,你便刻便要倒大黴!”


    蔣正喜先是畏懼,隨便露出幾分有備無患。


    周采元反應他的意圖,他以為燕易南這是在惡意恫嚇他。


    “這是怎麽迴事?”壽王急忙趕來,看到這個景遇,無奈地道:“蔣司階,你這是?”


    蔣正喜無法語言,他的同伴便大聲道:“信陵王遇刺,刺客便在這裏!”


    壽王訝然:“竟有這等事?”


    侍衛頭目上前,把蔣正喜之前的話小聲說給他聽。


    壽王急促地笑了一聲,抬頭看著天際道:“這雪真是越下越大了啊。”


    蔣正喜腫著臉,鄙夷地看著他,隻差直接說他是個窩囊廢。


    卻見壽王猛地轉身,一拳砸在他頭上,將他硬生生砸翻在地。


    蔣正喜懵了,掙紮著要起來:“你……你……”


    壽王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撲上去,一拳又一拳,拳拳見肉。


    拳頭砸在肉上的聲音最其實,周采元聽著都替蔣正喜疼得慌。


    她問燕易南:“這位蔣司階,是蔣家義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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