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和桐兒二人走進了惜花樓。


    白雪憨厚,薑梨叫她做什麽也就做了,並不問是非。桐兒卻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又疑心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夢。想想吧,自家姑娘怎麽會進去逛妓院呢?要是自己伺候的是個少爺,還能說通。


    才走到妓院門麗裏,一個笑容滿臉的妙齡女子就迎了上來,道:“姑娘可是要找人?”


    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樣。說起來,惜花樓的東家算是頗有妙想,從前門進的男子,迎客的女子們都風情萬種,衣衫香豔。而在後門迎客的女子們,卻穿著規謹,看起來十分“良家”。


    這是自然的了,前門來的男子是來尋歡作樂的,當然要極盡誘惑。後門迎客的人專迎那些來抓奸的女子,若是打扮的太過狐媚,更惹得原配夫人生氣。


    桐兒瞪大眼睛,見這女子並不似青樓女子一般放蕩,不由得心中疑惑,以為薑梨方才說此地是青樓是故意騙她的,這不過是個正經酒樓。


    在桐兒打量著女子的時候,這女子也在打量她們。她一眼就看出來薑梨才是主子,隻是不明白,薑梨看起來分明是未出嫁的姑娘,怎麽姑娘今日也來尋人了?莫非尋得是自家未婚夫?


    不過這種事,惜花樓的人已經司空見慣。


    薑梨笑道:“我想找瓊枝姑娘。”


    迎客的女子微微變了臉色,頓了頓,客客氣氣的露出一個笑容,道:“姑娘,咱們惜花樓裏,花牌姑娘是不見女客的。”


    她見薑梨指名道姓要找瓊枝,以為薑梨是因為未婚夫上門來找瓊枝的麻煩,自然要阻撓。


    薑梨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讓白雪塞到這女子手心,她道:“放心吧,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是有些事情向瓊枝姑娘打聽。不會給你添麻煩,姑娘還是行個方便,可好?”


    那女子瞧著手裏銀票上的數目,不由得心中狂跳,便是在前門迎客的女子,那些來玩耍的男恩客許多也沒有這位小姐大方。再看薑梨眉清目秀,言語溫和,最重要的是,眼裏並無輕蔑之意,最後一句話,帶了探詢的意味,分明是很尊重她的。


    女子就微微有些感懷,做這一行,本就沒什麽尊嚴,她在後門接待那些來“找麻煩”的婦人,婦人們對她們這些女子本就深惡痛絕,即便打扮的已經很“良家”,還是不能抹去那些婦人對她們的厭惡,動輒說難聽的話,早已不知道尊嚴是何物。


    這一刻,這位養尊處優的小姐卻仿佛待她和普通人似的,女子便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便是有拒絕之意,看在薑梨出手大方的份上,也就頓時煙消雲散了。


    她笑道:“請姑娘等上一等,我去瞧瞧瓊枝現在有沒有客人,若是有……”


    “無礙,”薑梨一笑:“若是有,我在這裏等她就是,她什麽時候得空,我再進去。”


    女子一愣,想著這位小姐倒是很不同尋常,當即也沒有耽誤,給薑梨倒了杯茶,自己先往裏頭尋人問話去了。


    女子走後,桐兒問:“姑娘,這位瓊枝姑娘是什麽人啊,她不會是……是……”“妓子”兩個字,桐兒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薑梨可是首輔千金,和妓子站在一起,旁人知道,舌根不知要嚼壞多少。


    薑梨道:“她就是。”


    桐兒:“啊!”


    雖然驚訝不解,桐兒也不敢繼續追問,她看薑梨的神色難得的變得嚴肅起來。有時候桐兒以為,自家姑娘自從離開青城山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很多時候,桐兒並不曉得自家小姐在想什麽,而她做的事,也沒有解釋的打算。


    罷了,誰叫她是自家小姐呢,這輩子刀山火海,也得認。


    不多時,方才那位拿了薑梨銀子的女子又迴來了,她笑著對薑梨道:“姑娘,瓊枝姑娘現在沒有客人,您是要現在過去麽?”


    薑梨微微一笑:“好。”


    迎客女子帶薑梨她們走的路大約是和恩客們走的不同的路線,一路上沒有看到什麽不堪入目的畫麵,這讓桐兒大大鬆了口氣。


    繞過幾處長廊,上了幾層樓,女子停了下來,笑道:“這便是瓊枝姑娘的房間了。”


    她在屋前停下腳步。


    薑梨頓了頓,道:“好。”


    等女子走後,薑梨道:“桐兒,白雪,你們在門外等我。”


    “姑娘……”桐兒訝然,薑梨這是不打算帶她們進去。她倒是沒有傷心薑梨不信任她,不告訴她秘密,而是擔心薑梨不會真的打算和什麽瓊枝姑娘顛倒鸞鳳,難道自家姑娘有磨鏡之好麽?桐兒悚然。


    薑梨並不曉得桐兒心裏想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她隻是推開門走了進去,迴頭將門掩上。


    梳妝台前,坐著一個窈窕多姿的背影,水藍色的紗裙都快要滑落到腰間,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膚,脊背十分優美,襯的那女子影兒都妙不可言。


    “瓊枝姑娘。”薑梨輕聲開口。


    背影慢慢轉過身來。


    這女子生的巴掌大的小臉,細眉長眼,看起來流於尖刻的嫵媚,偏偏生了一張略豐厚的下巴,便顯得敦厚天真了起來,給她的風情更填了一份特別的味道。她應當也曉得這張嘴巴生得好,拿豔豔的口脂抿了,越發嬌豔欲滴。大約剛剛拆掉發髻,長發蓬鬆而淩亂,亂七八糟的披在腦後,有種慵懶的美麗。


    這便是惜花樓很出名的瓊枝姑娘了。


    平心而論,說起五官容貌,瓊枝並不算驚豔,她的瑕疵多,甚至連薑玉娥都要遜色幾分。然而那份刻在骨子裏的懵懂的風情,卻讓人流連忘返,難以忘懷。


    瓊枝瞧見薑梨,也細細的將薑梨打量一番。片刻後,她笑問:“姑娘可要喝杯茶?”


    不清楚薑梨的來意,仍然從從容容不慌不忙,可見是位有膽識的女子。


    薑梨笑了笑,道:“不必了,我來找瓊枝姑娘,是有些事情想問。”


    “可我不認識你呀。”瓊枝嫣然一笑,道:“或者說,莫非,我認識你的心上人麽?”她的尾音撩人,笑容也撩人。


    “這倒不是,”薑梨在椅子上坐下來,麵對瓊枝的挑釁,不疾不徐的一笑,“或許,我認識你的心上人。”


    瓊枝掩嘴:“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薛昭。”薑梨吐出兩個字。


    瓊枝的笑容頓住了。


    嬌憨的美人終於停下了一開始就流露的風情,仔仔細細的盯著薑梨的眼睛,雖然掩飾的很好,還是有一絲慌亂。這讓她看起來正經了些。


    “你是誰?”許久之後,瓊枝開口問道。


    “我是薛昭的故人。”薑梨垂眸。


    “你怎麽知道,我認識薛昭?”瓊枝問。


    “薛昭與我提過你。”薑梨道:“我記了下來。”


    “提過我……”瓊枝的神情有些恍惚。


    薑梨盯著麵前的女子,瓊枝到底對薛昭還有一絲情義。


    當年薛昭與同窗打賭,背著薛懷遠去惜花樓喝花酒,雖然喝的是花酒,薛昭到底不習慣這種場合,本來打算趁這個借口溜出去,不曾想卻在溜出去的途中,遇著了瓊枝被粗暴的恩客推推搡搡,好似被欺負了。


    薛昭是個見義勇為的性子,當即停下腳步,詢問出了何事?瓊枝立刻期期艾艾的朝薛昭哭訴了一通,卻是個良家女子被人逼迫誤入歧途的故事。薛昭暴打了那恩客一頓,又問瓊枝如何能贖身,瓊枝吐出一個巨大的數字,這令薛昭束手無策。


    薛昭沒有銀子,便對瓊枝說,隻要瓊枝願意,他可以帶瓊枝逃出惜花樓。可後來才曉得,一切都是瓊枝為了擺脫那位恩客,拿薛昭作伐子脫身。瓊枝從沒想過離開惜花樓,那個逼良為娼的可憐故事,也不過是順口編造的謊言。


    本來薛昭還辛辛苦苦設計如何幫助瓊枝脫身,甚至讓薑梨幫他一起想辦法。後來瓊枝見薛昭果然要帶她出逃,覺得不可思議又好笑,這才和盤托出真相。薛昭自覺受騙,怒氣衝衝的走了,發誓再也不相信青樓女子的鬼話。


    年少氣盛的薛昭被女子玩弄一腔熱血,薑梨看不過去,便去惜花樓見了瓊枝一麵。得知薛芳菲時薛昭的姐姐,瓊枝竟表現出難得的拘謹,話語中卻是十分關心薛昭,還讓薛芳菲代她同薛昭道歉。薛芳菲看出,瓊枝可能是喜歡上薛昭了,不過薛昭和瓊枝並不是一路人,是以也沒有把此事告訴薛昭。


    從此和瓊枝再無往來。


    “我倒沒想到薛昭和你提過我,”瓊枝笑道:“我畢竟是個青樓女子,他這樣正氣凜然的人,倒不怕汙了自己的賢名,不過他與你談這些事,大約與你關係很好。”


    話裏若有若無試探的以為,大概是以為薑梨和薛昭之間關係不一般。薑梨笑笑:“我和薛昭的姐姐是好友,這些事其實也不是薛昭告訴我的,是薛昭的姐姐告訴我的。”


    話裏的意味很明顯了,她和薛昭清清白白,不過是和薛芳菲很要好。


    這麽一來,瓊枝的目光就變得柔和多了。瓊枝笑道:“原來如此。”


    “我也是抱著試探的心來此,想著也許你不在惜花樓了,沒想到還在。”薑梨道。


    “我不在惜花樓,又能去哪裏呢?”瓊枝也笑。


    薑梨默了一刻,問:“當初薛昭想帶你離開惜花樓,你為何不答應他?”


    瓊枝意味不明的看了薑梨一眼,慢慢道:“這位姑娘,我與你不同。一看你就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不食人間疾苦。我自幼父母雙亡,被賣入惜花樓,學琴棋書畫,討好恩客,這是我營生的本事。我不覺得這有什麽羞恥的,比起那些被賣入大戶人家為奴為婢,也許哪天就被老爺收用了,混個通房妾侍,戰戰兢兢在主母收下討生活的女子,我已經很知足了,至少在這裏做個花牌姑娘,不必提防正室的毒藥。”


    “你瞧著我好似沒有尊嚴,可我要是生在養尊處優的家府,自然也能昂首挺胸。有銀子的人才能談尊嚴,沒有銀子的人,還是不要談尊嚴了。”她笑道:“薛昭很好,雖然他看起來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卻生的很正義,隻是他的正義,有時候顯得太天真了。”


    瓊枝忽然想起了什麽,笑了笑,道:“那一日他要來帶我走,我問他,便是跟著他離開惜花樓,日後又該怎麽辦?結果他卻很驚訝的看著我,問‘日後當然是你找個正經營生,好好過日子了。’”瓊枝攤了攤手,道:“你看,他從沒想過要將我帶在身邊收用,旁的男子為了姑娘贖身,可不是讓她自個兒出門營生的。”


    “薛昭不喜歡我,他隻是因為正義而做出這種事,我不能把這當做憐香惜玉,也不能當做是他對我的格外感情。一個對我沒有感情的人,我不能跟著他,我幹嘛要離開惜花樓?至少在惜花樓,我不缺銀子,也不缺捧著我的男人。”


    瓊枝歎了口氣,目光流露出些悵惘,迴憶般的道:“大概就是他這種天真的正義,卻打動了我,我在惜花樓見得男人多了去,人人都有自己的主意,人人都自私,於他這般黑白分明的實在是少數。我想這輩子,不知我還能不能遇到這樣的人,沒有任何意圖,單純的想要幫我……可惜,”她自嘲的笑了笑,“他後來再也沒有來過了,我也沒有見過他。”


    薑梨聽著瓊枝這一席話,瓊枝的話有些地方她不讚同,但有些事情,她也不得不佩服瓊枝看的很清楚。薛昭的確不喜歡瓊枝,瓊枝深知這一點,所以也沒有糾纏。薛昭也的確正義的天真,否則,就不會被永寧公主陷害,死的不明不白。


    按捺下心中翻湧的情緒,薑梨道:“瓊枝姑娘,不是薛昭不想來,是他來不了。”


    “哦?”瓊枝笑了笑,“為何來不了,莫非他成了婚?”


    “他死了。”薑梨道。


    瓊枝一愣,似乎半晌才明白薑梨說的三個字時什麽意思,她驚叫:“不可能!”


    “他的確是死了,死在燕京城,被強盜劫殺,棄屍河中。”


    瓊枝一下子捂住嘴,薑梨清楚地看見,瓊枝的眼睛有點點淚花,她搖頭喃喃道:“怎麽可能……”


    “你隻知道薛昭的名字,不知道薛昭的身份。薛昭是桐鄉縣丞薛懷遠的兒子,她的姐姐薛芳菲嫁到了燕京。一年前,薛芳菲在燕京小產,薛昭去燕京看望她,被強盜劫殺。後來薛芳菲病故,薛懷遠也撒手人寰。”薑梨說的分外平靜,她看著瓊枝,“短短一年,薛家三口,全部身亡,你不覺得奇怪麽?”


    瓊枝問:“你是什麽意思?”


    “因為和薛芳菲的關係,我正在想辦法查清此事,不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薛昭另有死因,雖然現在還不清楚。我來襄陽,就是為了實現薛芳菲的遺願,瓊枝姑娘,”薑梨看向她,“我知道你是個有能耐的人,襄陽的富貴人家每天都有來惜花樓的,你要打聽襄陽的事,是易如反掌的事。”


    “你想讓我幫你打聽什麽?”瓊枝立刻問。


    “桐鄉的薛家,”薑梨道:“事實上,薛昭和薛芳菲的死我能確定,因為我親眼見到了……但薛懷遠在桐鄉,我並不清楚。我想請你幫我打聽桐鄉的薛懷遠,半年前是因為何事而死的,後事又是經誰料理,安葬在什麽地方?”


    “我憑什麽相信你?”瓊枝問。


    雖然突然得知薛昭的死訊,瓊枝傷心不已,但這個時候,她也沒有失去理智。


    “薛昭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我想他結交的人,也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我是為薛家而來,我希望你能幫我。”薑梨道:“我沒有與你做交易的籌碼,因為你什麽都不缺,所以我請求你。”


    瓊枝呆呆的看著薑梨,薑梨的態度很誠懇,幾乎到了卑微的地步,而她的眼神真摯而堅定,不像是說謊。


    “薛昭在燕京城並不出名,但薛芳菲的名字燕京城無人不知。”薑梨道:“來惜花樓的人許有去過燕京的,你打聽一下,便能知道薛芳菲的近況,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


    薑梨思來想去,覺得最適合讓瓊枝來打聽桐鄉的事。一來瓊枝的確是惜花樓裏最紅的花牌姑娘,恩客非富即貴,什麽人都有,打聽個把事輕而易舉,且能挖掘出別人不知道的內情。


    二來是瓊枝這個人,不受任何威脅。從她說的覺得做青樓姑娘也很好這番話就能看出,她不缺銀子,不怕死,不想攀附權貴往上爬,還無親無故,便是有人察覺到自己來找瓊枝,想從瓊枝嘴裏撬消息,也無可奈何,瓊枝不會讓對方得逞。


    最後嘛,自然是因為應當極少有人會想到,薑梨一個首輔千金,會和瓊枝這個花牌姑娘有往來,隱藏在暗處,總是安全為上。


    瓊枝咬牙掙紮了很久,道:“我可以答應你,但你要讓我看看薛昭是真的死了。”


    “薛昭的墳在燕京,”薑梨輕聲道:“不過你放心,總有一日,他們姐弟二人都會迴歸故鄉,我會讓他們團聚的。”她說:“到那時,瓊枝姑娘可以探望故人。”


    ……


    薑梨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候,桐兒和白雪等的已經快忍不住了,生怕薑梨遭了裏麵勞什子“瓊枝姑娘”的毒手,見薑梨安然無恙的出來,這才鬆了口氣。桐兒還想看看裏麵,隻看見一個著藍裙的背影坐在梳妝台前,肩頭微微聳動,好似在抽泣。


    桐兒心裏一驚,心想怎麽迴事?怎麽這瓊枝姑娘還哭上了?總不可能是薑梨欺負的人?薑梨一個小姑娘,又憑什麽把人欺負哭?


    薑梨道:“別看了,走吧。”


    桐兒連忙收起心中思緒,趕緊和白雪追上薑梨的腳步。


    薑梨的腳步談不上輕快,卻不比來的時候沉重了。


    讓瓊枝幫忙,其實一開始她也沒有把握。不過是仗著當初自己還是薛芳菲的時候,與瓊枝見的那一麵,依稀感覺瓊枝對薛昭有情。但那點情義實在已經過了很久,不知猶存幾何。


    人人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歡場女子必定沒有真心,但薑梨以為,煙花之地的女子,重情起來,往往比普通人更加絕對。這一局到底是她賭贏了,瓊枝對薛昭仍有舊情,薛昭的死觸動了瓊枝,瓊枝願意幫忙,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隻要得知桐鄉的消息,得知薛懷遠的情況,她這一趟就不算白來。知曉了是什麽情況再做對策也會簡單許多,這一次襄陽之行能想個什麽借口迴桐鄉,也就迎刃而解。


    三人又從來時的路走出,桐兒本還想找個人帶路,省的走錯了,卻見薑梨並未猶豫,仿佛識得路一般,熟悉的很,便也作罷,想著自家姑娘認路真是一把好手,走一遍就知道了。


    才走到後門口,沒見著那起先迎客的女子,倒是與一個男人不期而遇。因著來後門的都是尋自家夫婿的婦人,男子都是從前門進,薑梨便忍不住多看了那人幾眼。


    是個體型健壯的中年男子,穿的略微古怪,不像是襄陽的服侍,像是帶著鎧甲的勁裝,這麽說有些奇怪。這男人左臉上有一道一指長的疤痕,略帶匪氣,與襄陽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似的。


    那男子大約也沒料到從裏麵突然走出個小姑娘,而且一看便知並非惜花樓裏的姑娘,也忍不住多看了薑梨兩眼。


    二人對視之間,隻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仿佛熟悉,但薑梨分明又沒見過這男人。略一思忖間,人家已經與她擦身而過,往裏走去了。


    薑梨停下腳步,迴頭望去,那男人已經上樓,不見了蹤影,也許是過來尋歡作樂的恩客。


    “姑娘可是覺得有什麽不對?”白雪見薑梨迴頭去望那男人,便問。


    “沒什麽。”薑梨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這人究竟在什麽地方見過,不過這種奇異的感覺並不令人討厭,站在這裏難免惹人注意,便道:“走吧。”


    帶著兩個丫鬟頭也不迴的走出了惜花樓。


    ……


    薑梨前腳剛出了惜花樓,後腳文紀就將此事迴稟了樓閣裏的姬蘅。


    “薑二小姐進了惜花樓,見了惜花樓當紅的花牌姑娘瓊枝。”文紀道。


    “瓊枝……”陸璣沉吟,“她是特意去找瓊枝的?”


    “應當是,瓊枝是惜花樓的頭牌,住的房前都有暗衛把守,派出去的人無法探聽到她們說了什麽。不過薑二小姐在瓊枝的房間裏呆了一炷香有餘才出來,並不是短暫的停留。她離開後,瓊枝似乎很激動,一個人呆在房裏,今日閉門不見客。”


    姬蘅挑眉:“如此。”


    “大人,不如讓人去找這位瓊枝姑娘,”陸璣提議,“看薑二小姐究竟與她說了什麽。”


    “那是不可能的。”姬蘅淡淡一笑。


    “為何?”


    文紀主動解釋:“這位瓊枝姑娘是個狠角色,軟硬不吃。自小由惜花樓的媽媽調教,媚骨天成。許多恩客想為她贖身,甚至有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想要娶她做夫人的,都被瓊枝一口迴絕了。別的花牌姑娘賣身是為了籌夠銀子從良,瓊枝並不缺銀子,也不想從良,榮華富貴誘惑不了她,當家主母的位置也無法打動。”


    陸璣怔住,瓊枝竟然是這麽一塊難啃的骨頭,這是他沒想到的事。


    “且瓊枝和襄陽的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有往來,這些人都願意保護她,就像燕京城從前的驚鴻仙子,所以不好硬來。況且——以瓊枝的性格,就算硬來,未必能成。”


    姬蘅懶洋洋的合上扇子,道:“看到沒有,薑二小姐有備而來,特意找了一把沒有刀鞘的匕首。”


    “如此說來,薑二小姐的心機,遠比我們估算的還要深。”陸璣沉聲道。


    薑梨選擇了瓊枝,不管她們交易了什麽事,瓊枝就是一塊撬不開的石頭,薑梨一開始就為了防止有人想撬開對方的嘴,才找了最保險的瓊枝。


    她把所有的可能和退路都想到了,反倒讓人束手無策。


    “派人盯著瓊枝。”姬蘅笑盈盈道:“看她接下來要做什麽。”


    文紀領命。


    陸璣又看向姬蘅:“說起來,李家安排的人也到了。這一迴,右相家那小子決定對付葉家,葉世傑現在沒有按他安排的路走,這一迴給葉家下絆子,不知能不能成。”


    “為什麽不能?”姬蘅反問。


    陸璣猶豫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山羊胡,才道:“大人前麵幾次計劃,都因為薑二小姐的緣故攪混了,如今薑二小姐也在襄陽,在下總覺得這個薑二小姐不簡單。如薑二小姐這次找到瓊枝,會不會就是和此事有關?要是薑二小姐又橫插一杠子,再攪混了大人的計劃,那就不妙了。”


    幾次三番,薑梨都打亂了姬蘅安排的路,偏偏每一次看起來又是無意為之,陸璣覺得,薑二小姐莫非上輩子是姬蘅的克星,這輩子沿襲老路,總是給姬蘅找些麻煩。有薑梨的地方,就有“意外”。


    “她要是有本事,就來攪渾試試。”姬蘅微微眯了眯眼睛,“我等著。”


    ------題外話------


    國公爺g立的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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