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話荷晴兒好像已經挺不太清了。


    荷家一夜之間全部被滅,西界被邪派占領,屍橫遍野。為了保住歐陽家族,獨暮宗被覆滅除了那些長老以及她和青虹,其餘人不是被殺害就是被魔轉化成自己的人,壯大魔族的力量。


    老祖很多話她都沒有聽懂,她隻知道以後她會在老祖一道分身的保護下向南前行,不斷磨礪。


    她還知道因為母親是天狐族之女的原因,自己的身體中還流淌著天狐的血脈,所以自己的靈魂也是很強大的,她以後不僅會繼續修習原來宗主教授的功法,更是要踏上靈魂之道,最終崛起,成為一代強者。


    她好像還聽到歐陽家族為她的路做了很大的犧牲,盡力為她掃清了她度不過去的坎坷。


    她記住了一件事,就是她的真名叫做歐陽夢芸,丟棄原來的名字至少會以後不碰到這麽多的麻煩。


    然後她終於聽到了令她痛不欲生的一句話:“芸兒,你以後可能會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和青虹相見,這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你們本來就都有自己的路。”


    有自己的路。。。難道走上自己的路就意味著要分離嗎。


    “芸兒?”鷗鳴汐上前安撫著已經成為歐陽夢芸的那個女孩,她的腦中思緒萬千,但肩膀卻不再顫抖,她不害怕,即便身上挑起的是整個大陸重生的重擔,可她願意。這一方天地養育的生靈,反過來守衛這一方天地,天經地義的事罷了。


    她此刻隻是心痛。


    從小時候進入獨暮宗,她就喜歡跟在青虹的身邊跑來跑去的,她那時候並不知道什麽叫身份和地位,不諳世事,但她能感受到每次師父帶她出行的時候,她必須帶上麵紗,幾乎整個宗門的人在她出行之時都要前來迎接,當然師父總是坐在最大的那座車輦中,她和青虹坐在後麵的車中。長老們會依次向師父跪拜行禮,他們隨之行禮,接著長老還要對他們鞠躬。


    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和青虹在這座幾乎掌控四海的強大勢力中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所以她和青虹能夠享受最好的資源。


    一開始她頑皮不懂事,總想著忙裏偷閑玩一會,這時候就會看到青虹大哥那張嚴肅的臉,然後就是一番像極了師父語調的批評,什麽珍惜眼前的一切,才有權利在未來守衛自己的一切之類的名言警句說了一遍又一遍,但她知道,隻要撒嬌,或者裝作想哭的樣子,大哥就一定會心軟轉過來安慰自己。


    在四海都的大山中,是大哥每天陪伴自己修煉習武,師父平常事務繁忙,為圖省事,每天給他們傳授一樣的內容,不過這反而給了兩人一起修煉,相互監督相互比較的理由。可以說地位高的兩人也是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怎能不感情深厚,又怎能讓彼此不願意廝守終身呢。


    在荷晴兒的心中,隻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能和大哥在幽靜的大山中一直生活下去,就像她偷偷讀到的故事書裏的那樣,雖然生活可能沒有榮華富貴可享,但至少在意之人常伴身側。天底下難成眷屬之人那麽多,能達到這樣的一個願望,也是很令人幸福的。


    但是偏偏上天就願意滿足她這個願望。


    萬鬼穀一事她現今才了解,她隻記得那天宗門舉行了盛大慶典,她依舊陪伴青虹大哥前去參加,她聽說師父會帶領一批高手前去萬鬼穀降妖除魔,但是沒有允許他倆前去。


    再後來,就是宗門的長老們突然封鎖了整個四海都,而宗門內似乎安靜了很多,師父雖然迴來了但是他們卻不能前去和師父見麵。神龍不見首尾的長老們開始頻繁出入師父居住的房間,陣法的轟鳴聲,丹藥的香味也不斷從師父的住處傳出。


    再後來,青虹滿麵愁容的找到她,告訴她她的姑姑,荷妹得了重病,青洛叔在曆練中失蹤,生死不知,還有大伯淩河,重傷養了半年才能下床。


    宗門裏幾乎一直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師父就沒有再過來見過他們。


    然後就這樣一直挨到了將近中秋節的時候,往年都要舉辦中秋盛會,自然今年不能例外,四海都在這個時刻才終於顯得有些熱鬧。


    再然後就是在集市上遇到的神秘前輩,她懷中的玉墜就是那天得到的,從那時起她真的以為,盡管宗門目前狀況堪憂獨暮宗屹立千年不曾倒下,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因為一次受挫而一蹶不振,她以為事情很快就會好起來。


    她還要注視著她的大哥帶領她成為強者。然後兩人就此隱居山林,過上向往已久的幸福生活。


    然而這些幻想從那天晚上就全部破滅,當青伯突然告訴她荷家被滅門的時候,她覺得不可思議,甚至以為青長老在開玩笑,還沒有仔細詢問,侍衛們便拿來衣服給她換上,然後糊裏糊塗的在長老們的注視下和青虹一起被冊封。


    再後來就是被護衛隊護送出城,失敗以後驚恐地被惡魔追殺。


    最後就是來到這裏,得知很多讓她痛不欲生的秘辛。


    還知道,她與自己最愛的人,走上兩條不同的道路,剛剛逃跑的時候竟是兩人在一起的最後時光。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唉,何苦自己使自己悲傷,隻要你們中任何一個人能夠登上頂峰,成為絕世強者,到時自然有機會再度團聚。如果你們無法做到,也許這片大陸會被毀滅,即使你們能享得一時幸福,也終究不能長久。而如果依靠他人,等於放棄自己,所以就此開始,走上自己的路。我相信如果你有毅力,將來就會有能力與你的心上人再度相聚的。”


    聽濤沉默了一會,堅定地說到,眼角出現了點滴不易察覺的淚光。


    是啊,如果家園,這片大陸再次被通知,人族獸族淪為階下囚,那就算可以和大哥享受一時的愜意和幸福又有什麽用呢。


    “老祖!”荷晴兒,也就是歐陽夢芸轉過身來,仿佛下定了決心:“芸兒知曉您的良苦用心,也明白現在不是太平盛世,既然老祖和前輩們都將厚望寄托於我身上,我就應該挑起這個擔子兒女情長怎能是芸兒推脫的理由呢,還請老祖快快發下命令,芸兒好早日踏上征途。”


    還未說完,夢芸隻覺得臉上有水滑落,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奔湧而出,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傷心,單單是因為青虹不能再陪伴在身邊難過嗎,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那是什麽呢,家國大義嗎,也不至於,她從小便是養尊處優,從荷家出來便是直接被宗主宣威弟子,雖說每天修煉也是足夠艱苦,但終究是一種小家碧玉式的生活,想養成大男子氣概也不太可能。


    究竟是為什麽?


    可能就是感覺到,時光,逝去的就是要逝去了,迴不去就是迴不去。


    好像第一次感到什麽叫無奈,雖說聽別人說過很多次,但是自己遇到的時候也是難受的很啊。


    “嗬嗬,芸兒我可沒有說你要拋棄什麽兒女情長啊!”聽濤禁不住輕笑了一聲。


    歐陽夢芸聽了這話有些疑惑,抬起頭來看見聽濤正溫柔地注視著她。


    聽濤見狀,不慌不忙地解釋道:“雖然你師父素來對你們不聞不問,但是在幕後還是非常在意你和青虹的修習的,你小時候貪玩,到了晚上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地被獨霜批評吧。”


    “這倒是確有此事,可老祖此話何意?”歐陽夢芸有點臉紅,想到過去的日子心裏那種莫名的憂傷更是有些沉重了。


    “你師父一直有分身看管你們修煉,隻不過你們從來沒有犯過什麽大錯,所以他也基本上不露麵罷了,看到你和青虹青梅竹馬,長大後更是恩愛彼此,你師父不也是從沒有阻攔過你們嗎?要不是戰爭的話,你師父估計也早就為你們成婚了。”


    “我隻是想說,修道一途,不僅修自己的法術,修自己的武力境界,更修自己的心。”


    “很多在戰鬥中殞命的人常常是心誌不堅定的人,也有很多人因為心性純良,意誌堅定,越階而戰,走上逆天的路途。”


    “你在靈魂方麵有天賦,這更是有助於你修心,什麽所謂的心魔,執念,在心誌堅定的人麵前不過是笑談,心魔的產生,不是人執著於某事,而是人忘了初心。”


    “所以說,你與其因此讓你自己修行之路常常痛苦不堪,忍受相思折磨,甚至為此修煉邪法,變得冷酷無情,或者忘卻,幹什麽心境滌蕩的逃避之事,不如將此深埋心底。我知道這段愛戀對於你不是一段痛苦的迴憶,它可以當做你的心燈,在你迷惑彷徨之時指引你的路途。”


    “這也是為什麽要剛剛和你說的,當你走到征途盡頭,屹立在巔峰之時,你就可以再度與心上人相見。我是希望你,勿忘初心。”


    勿忘初心。


    我究竟是什麽初心呢?


    隻是想和大哥隱居山林,靜心生活嗎?


    不,我相信我的初心應該沒這麽簡單吧?


    那究竟又是什麽呢?


    “老祖!”夢芸再次跪拜,“芸兒明白了,請老祖助芸兒踏上征途吧。”


    聽濤不禁端詳起眼前的歐陽夢芸,這個可能是家族甚至可能是未來這片大陸的希望的少女,真的很像,那個人,也曾經為了情執著,不顧一切殺出自己的山河,但是卻還未掙脫枷鎖。


    究竟是否該為執念前行不止呢?


    其實她自己也不清楚。


    否則她怎麽可能費勁力氣整天派出分身。


    否則她怎麽會眼睜睜的看著獨暮宗覆滅呢。


    初心是什麽自己就真的清楚了嗎?


    這丫頭的路還長著呢。。。


    “老祖?”歐陽夢芸見聽濤好像在發呆,唿喚了一聲。


    “嗯,既然你準備好了,那我們就開始吧,鷗鳴汐龍淵,我們現在開始激活法陣吧。”


    聽濤迴過神,來不及掩飾自己的複雜神色了。


    炮聲隆隆,土地焦黑,四海都的戰爭已經快達到內城。


    歐陽夢芸穩穩地坐下,一片耀眼的光芒亮起。


    她的路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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