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樞不聽一群大儒的意見,自己編了個“永樂”的年號,實在是讓人非常無語。


    不過橫豎以後的皇帝是他,大家怎麽說也沒用,也隻能由他永樂。


    現在朝中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過渡,隻是北邊的快馬一封一封的書信不斷南下,明顯是那邊又開始出大事了。


    王永憂心忡忡,非常擔心趙樞的登基典禮遭到破壞。


    他建議趙樞最好先跟金國好好談談,不妨先給他們一點錢讓他們冷靜一下。


    不然趙樞不在,若是北境有失,又偏偏是登基時傳來噩耗,那對新皇帝的聲譽肯定是一個重大打擊。


    這點,趙樞倒是覺得無所謂。


    “往好的方麵想一想,我大宋當年就是因為能打,才終結前代亂世一統天下。


    太祖、太宗哪個不是在兵馬中登基,之後多年不戰歲歲太平,反到被人一直騎在頭上。


    打起來好啊,打的一拳開,省的百拳來。


    這一戰,就當是我等的立國之戰,一定要打的金人徹底失去南進的念頭!”


    ·


    十月底,北疆已經冷得厲害。


    平州知州、臨海軍節度使張覺向燕山路總管宗澤匯報了一件大事。


    金國再索要平州不成之後,已經開始緩緩向平州增兵。


    金國東京路副都統完顏闍母督軍張開陣勢,大有南侵之意,張覺認為自己手下的士兵估計頂不住金國強兵,趕緊向宗澤求援。


    而另一邊,大遼宰相萬俟卨又一連四天,每天給宗澤傳信,聲稱金國已經和耶律延禧達成了一些合作的意向。


    趙樞一直沒有什麽明確的指示,現在是考驗宗澤智慧的時候。


    儒州是居庸關外的重要防線,有儒州在,居庸關可以一直保持少量的兵員,等待敵軍來襲再從燕京調兵。


    如果儒州不在,宋軍就被迫在居庸關一代的山地駐紮大量的守軍,光是占用的兵力就足夠讓人頭疼。


    宗澤沉思片刻,叫來手下重臣一起商議這次的應對之策。


    姚古認為耶律延禧現在還沒有將此事通報給大宋,明顯是有些膨脹,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失去了大宋的支持,金國怎麽會容他?


    他想死,就讓他們死,大宋再想辦法扶持新的流亡朝廷就是。


    就算金軍攻破了儒州,宋軍已久可以堅守居庸關,


    可如若平州被金軍攻破,燕山防線就會被撕開一角,這將嚴重威脅宋軍的側翼。


    所以現在應該全力防禦平州,對儒州的金軍盡量以防禦為主。


    何灌和韓世忠的思路也跟姚古差不多,隻是兩人更加激進,他們認為平州一帶當年就是漢軍抵抗外地入侵的前線,金軍入侵必走渝關(山海關),不如引一軍先在渝關附近埋伏,等金軍到來直接迎頭痛擊。


    宗澤又把目光投向王稟,王稟沉思良久道:


    “下官鬥膽請教諸君一件事。


    金國為什麽會扶助耶律延禧?”


    “此人在儒州建立朝廷後,已經招募了不少契丹人投效,金人因為此事多次向燕王抗議,這次估計要用送還耶律延禧家屬的手段偷襲此獠。”


    “也就是說,金人對此人頗為忌憚,這次南下未必就是要跟我大宋翻臉,便是要在亂軍從中斬殺耶律延禧。


    下官認為,耶律延禧既然已經跟我朝翻臉,到不一定非得在意其死活,但衝著他之前的作用,又不能不救。


    背叛大宋的人活該死,可若是讓金人來去自如,以後誰還敢為大宋效力。”


    眾人都是一震,姚古大叫道:


    “王統製所言大善!”


    耶律延禧以前就是不遜於趙佶的昏君,他做事沒腦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私自跟金人媾和,與背叛大宋無異,當然是要嚴懲。


    不過這絕不能讓金人隨意殺了他,然後施施然離開。


    不然以後誰還敢投效大宋,為大宋效力?畢竟這不是大宋故土,大家投宋都得圖點什麽,大多數反複搖擺一下也是可以理解。


    宗澤嚴肅地道:


    “既然如此,咱們就稍作準備,一邊等待燕王的指示,一邊準備跟金人作戰便是。”


    眾人齊聲稱“喏”,抓緊迴去準備。


    姚古稍稍落後,一把扯住王稟,壓低聲音道:


    “王統製剛才說的是自己想出來的?”


    王稟在老友麵前倒是非常實在,他壓低聲音道:


    “這是我麾下統領嶽飛所言,此子當真多有謀略,識得進退。


    他得知此事後有言上奏,又怕人微言輕,與諸位上官意見相左,故請我上奏。


    此子勇謀兼備,倒是罕有的人傑啊。”


    姚古點頭道:


    “我記得,便是上次獨鬥完顏婁室的人傑,燕王也頗為器重此人。


    此番我準備打帥旗親赴平州,讓金人以為我我大軍果然被調動,由王統製督嶽飛等人參戰如何?”


    上次大戰基本沒有撈到什麽像樣戰功的王稟趕緊點頭:


    “姚太尉放心,某此番定竭盡全力!”


    ·


    “邢先生以為,宋人會不會識破我等聲東擊西之計?”撻懶憂心忡忡的問。


    他很擔心宋人看不出來。


    不然完顏闍母偏師偷襲平州得手,後麵就是跟宋人的全麵開戰,這下麻煩大了。


    邢煥盤坐在地,用不算熟練的遼語風輕雲淡地道:


    “放心,這次我等已經做的很明顯了,宋人一定能看出來。


    此戰陛下和勃極烈必然聲望大漲,大宋和大金也不至於撕破臉皮。”


    撻懶憨笑著點頭道:


    “好,以後宗磐當了太子,陛下自有重謝。”


    邢煥搖搖頭,輕歎道:


    “勃極烈與大宋的燕王交好,在朝中也頗有人望。


    為何總想著讓別人的兒子當太子,難道……斡帶、烏達補便做不得?”


    斡帶是撻懶的長子,雖然勇力一般,但是智謀還是相當不錯,在烏達補重傷之後,他和兩個女婿希尹、浦察鶻拔魯三人就成了撻懶的左右助臂,漸漸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


    現在大金國上下都在仿照宋國官職搞改革,烏達補也能發揮很大的作用,在一群勃極烈中,撻懶的地位已經僅次於斜也,甚至隱隱在宗幹之上。


    撻懶呆了呆,啞然笑道:


    “怎麽可能?我又當不得皇帝。”


    “哦,是不想還是當不得?”


    撻懶臉上的表情一瞬間非常糾結。


    他看著麵前一臉從容淡定、高深莫測的邢煥,嘴張了張,終究還是搖頭道:


    “不可能,我當不了皇帝的……”


    “如何當不了?


    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當年先帝反遼時,難道便知道他日後必為大金天子?


    現在先帝諸子不賢,屢屢欲生禍患,令天下生靈塗炭百姓倒懸。


    倒是勃極烈為人勇謀兼備,且仁愛之名播於天下,若是做了天子,實乃天下萬民之福。


    當然,邢某人隻是隨口一說,勃極烈姑且一聽便是。”


    撻懶低頭沉思半天,終究是一言不發起身便走。


    邢煥也不強求。


    現在一切都看這次作戰的成敗了。


    ·


    宗幹爭取了元帥之位,為這次南下作戰的總指揮。


    這次作戰,他和幾個弟弟都是拿出了真本事。


    宗翰也隨軍參戰,僅女真兵就出動了兩萬,其他的仆從兵也有接近四萬。


    大宋之前給了不少錢,但這些錢被指定花銷,現在大多已經買了羊羔。


    宗幹好說歹說,那些分到錢的女真貴族才不情願地掏錢支軍——條件是攻破儒州之後要把劫掠的成果全都分給他們。


    真是沒出息……


    宗幹在心中暗罵,卻又無可奈何。


    他的威信別說跟父親阿骨打相比,現在跟撻懶相比都頗有不足。


    此番撻懶能支持他南下作戰已經非常不容易,這些細節自然不用太擔心。


    “我們現在果然不適合跟宋人翻臉……”宗幹喃喃自語,突然覺得撻懶之前的政策有點道理。


    已經披上鐵甲的宗翰聽了微微皺眉,歎道:


    “阿兄,你告訴我,我等現在兵強馬壯都鬥不過宋人,以後我們還怎麽跟宋人鬥?”


    宗幹心中咯噔一聲,一時竟無言以對。


    他們的前途是靠著不斷的戰鬥、劫掠,用戰功積累聲望博取地位。


    可如果戰鬥不利,對外擴張停止,別說爭取皇帝的位置,就算調動幾個擁有廣闊牧場的貴族都非常困難。


    “先不說了,先抓了耶律延禧,咱們跟宋人好好鬥上一鬥。”


    ·


    耶律延禧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恍若不聞。


    逃迴來的遼國宗室耶律慎思近來不斷地在他身邊灌輸大遼正統觀念,叫耶律延禧疏遠宋人。


    時間長了,耶律延禧也開始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宋人對自己缺乏起碼的尊重。


    他甚至已經計劃好,準備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在遼國和宋國之間左右搖擺,看兩國誰出價高就投靠誰。


    在這個小朝廷裏,萬俟卨都像個忠臣。


    他苦口婆心地勸說耶律延禧不要搞事情,如果離開了大宋的保護,什麽耶律延禧根本不值一提。


    萬俟卨警告耶律延禧,金人恨他入骨,如果金軍率軍前來,他又得重蹈之前的覆轍,到時候想要大宋再幫他就沒這麽容易了。


    但耶律延禧要是聽勸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口頭答應地極好,說他的命都是大宋給的,怎能背叛大宋,可一轉眼還是暗中囑咐耶律慎思抓緊跟宗望聯係。


    “我手上有精兵三千,都是一等一的勇士。


    大金國若是願意放我一條生路,我以後可以做大金的先鋒,何樂不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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