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總覺得宮中的女子誇自己那都是違心的,隻有李師師這樣的“外人”誇獎自己那才是真情實感。


    收迴易州,讓趙佶非常歡快,而李師師也極盡奉迎之法,一夜他好我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神采奕奕的趙佶感覺自己又迴到了剛剛登基滿是熱情的青蔥歲月,又有點想拚命做出一番成績,讓大宋在自己手上一點點變得更強。


    嗯,決定了,明天通宵打《模擬城市》。


    趙佶悠閑快樂,殊不知好兒子已經在心中把自己殺了好幾遍,


    跟李師師幾度溫存之後,他突然起了一個念頭,想接李師師進宮,這樣不就不用天天鑽地道,也可以免了周邦彥這樣的人再來偷家。


    “愛卿可願與朕迴宮中?”


    趙佶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正給他梳頭的李師師皓腕猛地一抖,


    如果不是為了活命,誰願意賣笑為生,可李師師閱人無數,又怎是個沒有逼數的人,


    她靜默許久,強顏笑道:


    “奴婢在此處便好,若是進宮了,十一郎不念著奴婢了,隻怕不美。”


    趙佶又不是傻,他自然知道李師師的顧慮。


    她這出身進宮肯定阻力重重,別的不說,大宋這麽多喜歡編段子的文臣肯定要瘋狂搞事,還不知道自己後來會如何。


    朕富有天下,難道把自己的女人接到身邊都不行?


    這天天鑽地道,實在是悶死了。


    趙佶悶悶地迴宮,李師師的表情也有點落寞。


    與趙佶相識多年,說李師師對這位風流倜儻、才華橫溢的趙官家毫無感情就有點過分了,


    這風塵女子有飛將軍之稱,頗重情意,她也想著自己能為情郎做些事情——至少,她不願看著自己棲身的大宋一點點下沉。


    她散著長發坐在床上,玉手輕撫著床頭雕刻繁複的圖案,曹文逸緩步進來,李師師這才匆匆擦幹眼淚,露出職業笑容:


    “師父和肅王談的如何?”


    曹文逸搖搖頭,又點點頭:


    “肅王請李娘子幫個忙。”


    李師師輕咬朱唇,堅定地道:


    “師父盡管吩咐便是。”


    “肅王請李娘子尋些江洋大盜,待肅王南下之時動手……”


    “啊,”李師師驚唿一聲,“肅王要殺何人?”


    曹文逸一直認為這災禍完全是因為江南以朱勔為首的吏治崩壞造成,李師師下意識地認為,肅王是準備尋找江洋大盜來刺殺朱勔。


    哎,想法是很好,但哪有這麽容易,


    先不說朱勔身邊護衛雲集,單說把他殺了還有他兒子,把他兒子殺了還有後來人,


    隻要大宋的吏治一直保持現在的狀態,就算殺人的速度跟割韭菜一樣,照樣無法從根本緩解江南的亂局。


    曹文逸搖頭道:


    “肅王說,是尋些惡貫滿盈之輩去殺他!”


    李師師當場愣住,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怯生生地道:


    “奴家哪認得什麽強人,此事肅王為何要求我?”


    ·


    接下來的幾日,汴京城中如過年一樣熱鬧非凡,全城百姓都沉浸在收複易州、鎮服遼國的喜悅之中,紛紛議論這趙官家有人主之氣,而肅王趙樞有勇有謀,膽識非凡,可能便是上下降下來輔佐大宋的。


    快要被吹捧到天上的趙樞卻非常冷靜,他知道,對於大宋來說,危機不過是剛剛開始。


    入宮的路上,他打開馬車的小窗,第一次仔細觀察這座極其繁榮的都市。


    穿越到此之後,他一直都在緊鑼密鼓地布置各種算計,為未來的自救做準備,還是第一次欣賞這座商業極其發達,商業氣氛極其濃厚的古代都市。


    汴京有百萬人口,是漕運的交匯之處,集結了大宋全部的精華,


    這裏八荒爭湊,萬國鹹通,逐利的商人薈聚四海的奇珍放進商市,以求暴利,又搜集各處的美味,分至各大酒肆。


    馬車一路駛過,沿街的薑行、紗行、牛行、馬行、果子行、魚行、米行、肉行及酒館、勾欄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一片歡歌笑語,


    聽王永說,當年蔡京為相的時候還設立了專門收容窮民並提供食宿和若幹生活費用的居養院,並恢複擴大漏澤園(埋葬無主屍體)、安濟坊(收養救濟貧病,施醫贈藥)、慈幼坊等慈善機構。


    如果隻聽表麵描述,還真能以為趙官家是一代明君,蔡京是一代賢相,身上閃爍著人性的光輝,充滿社會前進的道德力量。


    但實際上這又是不顧財政感動自己的拍腦袋決定,


    趙子的出發點不錯,可他完全無法約束下麵的貪腐,讓這些本應發揮作用,平息社會矛盾的機構變成了官吏撈錢的天堂。


    底層的百姓衣食無著被迫造反,宮中的官家還莫名其妙,感覺老子都已經這麽照顧你們了你們居然還造反,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刁民。


    “大王,到了。”


    趙樞還在沉思,王永已經停下馬車,伸手扶他下來。


    “唔,到了啊。”


    趙樞伸了個懶腰,不用王永攙扶,自己從車上躍下,看著麵前頗有些寒酸的小院,趙樞撓撓頭,笑道:


    “前幾年馬植逃到大宋的時候父皇給他賜名為趙良嗣,


    看看這院子,以後要是老太師也準備跑,記得提醒我給他賜名趙德漢!”


    王永:???


    沒錯,趙樞麵前白牆灰瓦,占地最多三畝,頗有些古舊破敗的小院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宋書法家、大奸臣蔡京的府邸。


    跟普通人比,蔡京家的院子已經是非常豪華,


    可蔡京是什麽人,他已經做了五十年的官,幾個兒子的官位都不小,連家裏的仆役都有做官、陪嫁的婢女都有當夫人的,趙佶更是多次來到他家拜訪,就這麽小的院子,實在是不太符合蔡京的身份了。


    王永扣響蔡京家的府門,早就等候多時的蔡京季子蔡絛趕緊開門,親熱地管王永喚了聲“賢弟”,又快步來到趙樞的馬車前朝趙樞緩緩下拜,恭敬請趙樞入府。


    趙樞也不謙讓,大步向前緩緩進門,


    現在汴京才城中,他是光芒最耀眼的那顆明星,就算不迴頭,他也知道現在一定有人正在悄悄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特別是某些人先入為主,認為自己跟蔡京早就達成了某種默契,


    而現在是將這種誤會坐實的時候了。


    “趙樞果然去蔡京府上了……”


    王黼家中後院的一堵矮牆後藏著一扇不起眼的暗門,接到消息的王黼趕緊將這個消息分享給隱相梁師成,


    這位當朝少宰的聲音有些顫抖,顯然頗為畏懼肅王背後的那位老人。


    “果然不出咱家所料,”梁師成悠悠長歎,“蔡京為官五十載,雖然利令智昏惱了官家,可靜下心來,仍是不可小覷。”


    “那怎麽辦?”


    眼下最著急的便是王黼,


    他最初阿附何執中,後來阿附蔡京,之後又與蔡京翻臉,如果蔡京起複,肯定不會有他好果子吃。


    之前蔡京借由肅王展開的淩厲攻勢已經占據了絕對上風,如果王黼再不反擊,之前的種種權勢隻怕要煙消雲散,說不定要直接跌入泥中難以出頭。


    他焦急地看著梁師成,可這位素來多智的恩府先生現在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之前官家已經對他生了嫌隙,他在宮中的勢力被楊戩搶走不少,這會兒要是還敢說肅王的壞話,肯定是給自己挖坑。


    他皺眉道:


    “為今之計,也隻有抓緊廣約朝中清正之士,上表言肅王結交大臣,恐有異心,漸漸讓肅王與官家生些嫌隙,再徐徐圖之。”


    王黼驚喜地道:


    “恩府說的是,我為何沒有想到此事。”


    梁師成點點頭,頗為矜持地道:


    “此事一定不能急於求成,可以先讓一二人上表,之後再徐徐圖之,總讓官家聽聞此事,才好得手。”


    王黼連連稱是,恭敬地將梁師成送迴家中,


    待梁師成關閉小門,王黼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來人!”


    “主人有何吩咐?”


    “你親自安排,給我準備一份厚禮,不,兩份!”


    “按……按上次給官家賀壽的送?”


    “蠢物,給我三倍,不,”王黼狠狠地咬牙,露出一絲決絕之色,“十倍!”


    那仆役驚唿一聲,趕緊捂住自己的嘴,驚恐地道:


    “兩份都是十倍?”


    “自然是!


    安排妥了,你再親自下手,最遲後天晚上,給我把這門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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