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崖抬頭望著星空,重重地歎了口氣。


    無論前生今世,他真的從未想過要做英雄。別看死黨誇他有古人的任俠之氣,可他心裏明白這也僅限於朋友和熟人之間,反正當不了舍己為人的雷鋒。


    前世看書看影視劇,他就很討厭那種婆婆媽媽,一口一句仁義道德的聖母,恨不得以身相替,拿把刀大殺四方。


    但今世在石羊集也好,在狄道城外也好,麵對不平之事,麵對那些遭遇悲慘的災民,他卻發現自己無法將看到的一切拋之腦後,做一個忍者神龜。


    因緣際會之下,他終於走到了眼前這一步。現在每每一迴想起來,白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就當積些功德吧,反正穿越都讓我碰上了,說不定功德這種東西也是有用的!”


    白崖一陣自嘲,心中一發狠,便從地上摸了一把碎石,雙掌一分,狠狠地朝臉上搓去。


    碎石夾著泥土猶如砂紙一樣刮得他血流滿麵,硬生生磨掉了一層臉皮。泥沙混著碎石鑲嵌進了臉上的皮肉,看上去血淋淋一片,恐怖至極。


    隻是白崖卻感受不到多少疼痛,雖然他現在神魂與肉體逐漸契合,疼痛感一直在恢複,但他是個麵癱,臉部神經萎縮,導致疼痛感大減。


    哪怕是現在這種傷勢,也隻是有點輕微刺痛,算不上太嚴重。


    “要做就做個徹底!”白崖感受到疼痛感比想象中還要輕微,眼中火星一閃,短刀在手掌上打了個旋,又在臉上狠狠一劃。


    這一刀割得有些太狠了,傷口從白崖左眉斜掛到右腮,整張臉被一分為二,鼻梁都破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從綻開的皮肉中蜂擁而出,沿著下巴幾乎滴成了串。


    “啊~~”小丫鬟隻看了一眼就扭過頭去,渾身顫抖。


    “看著我!現在那些侍衛認不出來了吧?”白崖隻覺臉上火辣辣的,頓時心中耐性全無,有些粗暴地捏住小丫鬟的下巴,扭過她的臉對著自己。


    丫鬟荷花瞄了一眼白崖,頓時臉色發白,緊閉雙眼,拚命地點著小腦袋,看樣子快嚇暈過去了。


    白崖現在這張臉已經完全毀容,臉皮被砂石盡數磨破,全是鮮血的肌肉纖維暴露在空氣裏,看上去活像是被剁碎了的豬肉。那條斜掛在麵容中央的刀口更是皮開肉綻、猙獰可怖。


    這德行現在別說是那些侍衛,就是公子哥他老爹王郡丞看見了,一時半會都不敢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寶貝兒子。


    “那就好,走吧!”白崖將短刀揣進懷裏,拉住小丫鬟半倚靠在她身上。


    可是拉了幾下,小丫鬟卻是一動不動,定神一看,頓時發現她雙股戰栗,竟是嚇得腿軟動不了了。


    “快走,別忘了你那小情夫也在流血,再等下去,我們兩個就要結伴上西天了。”白崖低喝一聲,驚醒了小丫鬟。


    想起昏迷的公子哥,荷花終於鼓起勇氣,扶著白崖走出竹籬叢。


    兩人依偎在一起,朝著飛升台走去。剛走出一段路,白崖便聽見遠處的打鬥聲漸漸朝著這邊庭院轉移。


    他換了個姿勢,將腦袋枕在小丫鬟的肩膀上,側著頭朝後麵看去。


    透過院牆上鏤空的窗欄,隻見遠處庭院裏燈火通明,刀光劍影,在重重兵卒圍成的圈子裏,四條人影兔起鶻落,身形如電。


    這四人分成兩對,時而從地麵打到房頂,時而又從房頂撲落地麵,身形每一交錯之際,都爆出一團團燦爛的火星,仿佛在黑夜裏燃放的煙花。


    借著周圍兵卒手上的火把,白崖大致看清了四人的模樣。


    其中一對很好認,一身青衣,帶著大鬥笠的蒙麵人應該就是王鵬,他對戰的持劍女子一身白衣,臉蒙白紗,果不其然就是醜仙姑張梅。


    另外一對幹架的人,白崖就不認識了。


    這兩人一個是穿著一身百衲衣的駝子,背上背著一個大葫蘆,手中的兵器是黑鐵手杖。另一個中年人穿著一身蟒袍官服,頭戴冠冕,手上套著一雙寒光閃閃的鐵爪。


    “莫非王鵬還找了幫手?!”白崖略一思索,就馬上被自己否定掉了,冷笑著暗忖,“城中看不順眼那幫狗官的義士不隻一個兩個,這幫人搞得天怒人怨,現在還能活著真是個奇跡!”


    “快走!”見到四人打鬥的圈子迅速朝著這邊移來,白崖趕緊催促小丫鬟。


    小丫鬟荷花這時已經鎮定了許多,依言加快了腳步。


    “少俠不惜自毀麵容,也要混進飛升台,可是……可是為了刺殺郡守老爺!”荷花壓低了聲音問道,聲音有些發抖。


    你這不廢話嗎!哥要不是實在咽不下心頭那口惡氣,湊這熱鬧幹嗎!白崖暗自吐槽,不過,嘴上卻沒有這麽說。


    “不是,小爺要為民請命,讓郡守開倉放糧!”白崖不假思索地撒謊道。


    “城外餓殍盈野,百萬災民嗷嗷待脯,你可曾嚐過用泥土曬成的餅,可曾吃過弟妹屍骨熬成的湯……”本來他隻是想騙得小丫鬟安心,但說著說著又想起了城外的慘景,頓時心裏的邪火不由噌噌竄起。


    “少俠莫要再說了,小婢帶你進飛升台便是!”感受到白崖壓抑著的憤怒,小丫鬟這時卻沒有感到緊張,隻是情緒有些低落,輕聲迴道,“隻望少俠守諾,進了飛升台之後,便放小婢離去,救治王公子!”


    “成,隻要你將小爺帶到郡守的所在,我就放你離開!”白崖大喜,知道這丫頭起碼不會暗地搞鬼了。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小丫鬟安了心,頓時配合許多,提醒白崖調整了一下身體姿勢,讓他看起來更像是受了重傷,完全靠著荷花的攙扶才能慢慢行走。


    片刻之後,他們終於靠近了後院戒備森嚴的飛升台。


    白崖開眼偷看,隻見塔樓前麵設置了一道路障,路障後麵是兩排手持勁弩的重步兵。


    這還不算,塔樓周圍還搭建了數個臨時的亭子,亭子裏或坐或站著一幫奇裝異服的人。這些人有的在喝酒吃肉;有的在賭博下棋;有的抱著身旁的侍女上下其手;居然還有兩個大半夜拿著折扇,搖頭晃腦裝秀才的文士……


    白崖心裏一凜,他和血刀客顯然低估了那幫狗官的怕死程度。那些兵卒也就算了,眼前這幫人顯然都是他們請來保航護駕的武道高手!


    雖然這些人不一定是王鵬那種宗門高手,但能被郡守請來的人應該都不是弱者。後天武者跟先天強者不同,民間可不會缺少類似瘸腿三這種野路子高手。


    血刀客能不能打贏這些人,白崖不知道,但他估計這些人隨便出來一個,都能一指頭摁死他。


    這尼瑪……混不混得進去再說,等會宰了那幫狗官之後,要怎麽出來呢?!


    英雄做不得,哥還真是犯賤啊!才一裝逼,這臉就被打腫了,連投降輸一半的選擇都沒有啊!


    白崖隻覺得一肚子苦水,後悔沒早問問小丫鬟飛升台的防備情況。


    他完全是想當然了,以為血刀客發動之後,將那兩個後黎女弟子一引走,他就可以偷偷摸進去宰了那幫狗官,然後再拍拍屁股跑路。


    隻是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了退路,前方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他們,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帶著幾個士卒朝他們走來。


    “小荷花?!你怎麽不在二小姐身邊伺候,這人是……王郡丞的公子嗎,怎麽搞成這樣?”中年將領剛一靠近,臉上就露出了驚容。


    他看了看靠在小丫鬟懷裏的白崖,馬上就皺起了眉頭。


    白崖那張臉毀得太成功了,加上穿著公子哥的衣裳,又彎腰靠著荷花,稍稍掩蓋了體型差距。這還沒等小丫鬟開口解釋,中年將領就下意識地認錯人了。


    不過,中年將領畢竟重任在身,頓時不敢怠慢,就想靠近了再檢查一下白崖的傷勢。


    就在此時,他們身後突然傳出“轟”的一聲,一道亮麗的長虹好像流星般劃過天空,硬生生砸塌了院落的一截圍牆。


    而尾隨著它的一點白光迅速放大,好像一塊磨盤從天上掉了下來,朝著崩塌之處砸落。隻是白崖無論怎麽看這東西,都像是一塊印璽,隻是比例太大太奇怪了。


    一條人影從碎石間跳了出來,迎著印璽磨盤衝上天去。


    “是王鵬……”白崖眯著眼睛,心驚膽戰地看著血刀客。


    不過,他顯然是白操心了。隻見王鵬腰間的紫紅色刀鞘突然解體,宛如納米金屬一樣變成了液體狀,然後在左拳重新聚合,放大成了一個水缸大小的金屬拳頭。


    “噹~~”天空傳來一個破鑼般的巨響,刀鞘變成的巨拳砸在磨盤印璽的底部,將它遠遠擊飛。而血刀客也再次被轟飛,又砸塌了一段圍牆。


    不過,白崖這次看清了,變成巨拳的紫紅色刀鞘這迴變成了一塊盾牌,堪堪護住了王鵬的背部。而被擊飛的印璽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最後真的變成了一方玉印落在趕來的醜仙姑手上。


    “法寶?變形金剛?”見到這一幕,白崖的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心中立馬就抓狂了,“這是武功?這也叫武功?尼瑪還有這種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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