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幾人都站了起來,史豐年說:“大家都坐下嘛,我們來,也就是看到大家值班辛苦了,所以來慰問一下,大家繼續玩,我們走了,還要去其它單位去慰問。”


    全市那麽多單位,春節都要值班,所以他們每一家都要走到,對值班人員進行慰問,而且他們在這裏呆著也挺尷尬的,難道就看著蘇星暉他們臉上的紙條說話嗎?


    蘇星暉道:“那謝謝書記和市長的關懷了!”


    史豐年和魏子明一起向他們揮了揮手,說了聲“新年快樂”,便離開了。


    蘇星暉拆開了他們帶來的那些吃食,扔在了桌上,大家便又打起撲克牌來,一邊打一邊吃著東西,也挺愜意的。


    又過了一會兒,辛靜又來了,她敲門進了值班室之後,看到蘇星暉臉上好幾張紙條,她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幾分鍾都直不起腰來了。


    蘇星暉苦笑著說:“辛市長,我的樣子有那麽好笑嗎?”


    辛靜強忍住了自己的笑,不過她一抬頭,看到蘇星暉臉上的紙條,噗哧一聲又笑了起來,又過了幾分鍾,這才止住了笑。


    她對蘇星暉道:“蘇市長,你這樣子可不能被別人給拍下來了,要是被拍下來,發表到報紙上去,可是很影響你這領導形象的。”


    蘇星暉笑道:“今天大家一起值班,可沒有什麽領導和群眾之分,輸了就貼紙條,可不能輸了不認賬的。”


    蘇星暉的這種灑脫,讓辛靜有一些迷醉,不過她馬上就清醒過來了,她小聲說:“蘇市長,你出來,我找你有點事情。”


    蘇星暉放下撲克,跟辛靜一起出了門,也沒撕臉上的紙條,反正今天市政府大院裏沒人,也不會有人看到他的樣子。


    蘇星暉出門之後,問道:“不是讓你補覺去的嗎?怎麽又來了?”


    辛靜道:“我有點睡不著,有點事情沒跟你說。”


    蘇星暉道:“那你有什麽事情?”


    辛靜小聲道:“值班室裏間靠裏麵的那張床上,是我昨天搬過來的被褥,你今天如果沒搬被褥來的話,就睡那張床。”


    說完之後,辛靜的臉色通紅,實在是這番話太曖昧了,自己昨天睡過的被褥,讓蘇星暉睡,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有些害羞。


    蘇星暉道:“那張床上是你的被褥啊,那你就搬迴去算了,我一晚上不睡沒什麽的。”


    辛靜道:“我就放在這裏了,你晚上記得睡啊,不要讓其他人睡就行了。”


    昨天晚上,辛靜是一個人睡的那張床,沒有其他人睡,其他三個人是輪流睡的另外一張床,畢竟辛靜是副市長,是領導,這點優待還是有的。


    說完之後,辛靜便走了,她確實是要迴去補覺了,在值班室的床上,她根本就沒怎麽睡著過。


    辛靜走了,蘇星暉也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又進了值班室,繼續打起了拖拉機。


    上午九點多鍾的時候,蘇星暉忽然聽到外麵響起了聲音,似乎是人的聲音,而且似乎有不少人,他掀開窗簾的一角,往外麵看了看,市政府的值班室也就是門衛室,從窗戶就可以看到外麵的情況。


    這一看,他的眉毛一下子就皺了起來,隻見市政府的大門外來了許多人,至少有好幾十甚至上百人,而且人還在不斷的往這裏聚集著。


    這些人一個個灰頭土臉,疲憊不堪,身上穿著藍或灰的皺巴巴衣服,外衣裏麵套著棉襖,這麽冷的天,不穿棉襖是不可能的,他們手裏提著過時的人造革皮包,腳上穿著自家做的布鞋,這讓人有些看不出來他們的身份。


    他們的樣子穿著都看上去像是農民,但是不少人手裏又提著人造革的皮包,這讓他們看上去又像是鄉村的幹部或者是教師。


    他們都很沉默,不過這麽多人向這裏聚集,還是不可避免的要發出一些聲音,這才讓蘇星暉聽到了。


    蘇星暉看到他們拿出了一幅巨幅橫幅,橫幅上麵寫著“請求市政府妥善解決民辦教師的安置問題”的字樣,他們把橫幅用竹竿支了起來,蘇星暉這才明白,這些人都是民辦教師。


    那幅橫幅被風吹得抖動著,讓蘇星暉都有一些看不清上麵的字樣了,而這些民辦教師們的頭發也被風吹得飄動著,讓他們肅穆的神情顯得有一些淒惶,或者說是悲壯。


    蘇星暉放下了窗簾,把臉上的紙條全都撕了下來,翟英傑幾人也都撕下了臉上的紙條,將撲克牌收了起來,剛才他們當然也從窗戶裏看到了外麵的情況。


    蘇星暉對夏鬆道:“夏鬆,你給史書記和魏市長打電話,然後再給駱局長打電話,把情況告訴他們。”


    夏鬆答應了一聲,便去打電話了。


    蘇星暉打開門,出了值班室,一出門,他就感到凜冽的北風吹了過來,吹到他的臉上,跟刀割似的,雖然已經是大年初七,可是還沒立春呢,在寶州市,還是非常冷的。


    這些民辦教師衣著如此單薄,在這樣凜冽的北風中來到了市政府門口,靜靜的站著,如果不是遭受了無法承受的不公平待遇,他們應該是不會這樣做的。


    說起來,這已經是蘇星暉來到寶州市之後,他親眼見到的第二起圍堵市政府的事件了。


    蘇星暉走出了大門,翟英傑和尹哲跟在了他的身後,蘇星暉對那些民辦教師說:“大家到市政府來有什麽事情嗎?有什麽事情可以盡管跟我說,我叫蘇星暉,正是分管教育工作的副市長。”


    那些民辦教師裏一個為頭的看上去至少五六十歲的人說:“你就是蘇市長嗎?我們是來反映情況的啊。”


    蘇星暉溫和的說:“反映什麽情況?”


    那個人從自己的人造革皮包裏抖抖索索的拿出了一疊材料紙,遞給了蘇星暉,蘇星暉接過了材料紙,交給了身後的翟英傑,然後對那個人說:“您叫什麽名字?這樣吧,我們進去到會議室裏慢慢說吧,外麵太冷了。”


    今天確實很冷,這些民辦教師們雖然也穿了棉襖,可還是顯得單薄,他們一個個在寒風當中瑟瑟發抖,那樣子看了讓人心疼。


    那人說:“我叫郭厚德,蘇市長,我們就不進去了,就在外麵跟你說說就可以了。”


    蘇星暉微笑道:“郭老師,還是進去吧,外麵實在太冷了,我站長了時間都有些受不了。”


    其實蘇星暉並不怕冷,他也穿了羽絨服,不過他真的是有些心疼這些民辦教師了,但是他又知道,這些人也有他們的自尊心,他們的穿著太土氣,所以不願意進市政府去,因此他隻能說自己冷,好讓他們答應進去說話。


    郭厚德稍一猶豫,跟其他人商量了一下,便點頭道:“蘇市長,既然你也冷,那我們就進去說話吧。”


    蘇星暉打開了大門,讓這些民辦教師們都進去了,他把他們都帶進了大會議室,大會議室裏有暖氣,一進去之後就暖烘烘的,大家頓時精神了很多,他們好奇的看著大會議室裏的陳設,會議室的主席台前還張掛著前一次召開市政府表彰大會的橫幅。


    蘇星暉讓翟英傑、尹哲和剛剛趕來的夏鬆去把值班室裏的那些零食都拿到這裏來,給這些民辦教師沏茶,那些零食不夠,他還讓夏鬆去自己家,把他昨天帶來的那些土特產也拿到會議室來,就當是一個茶話會了。


    蘇星暉的熱情,讓郭厚德有一些手足無措了,他說:“蘇市長,您別這麽客氣,我們又不是什麽客。”


    蘇星暉笑道:“現在還在過年呢,來的都是客,咱們一邊喝茶,一邊吃點零食,一邊說話,有什麽就盡管說,我們能夠解決的,一定幫你們解決。”


    蘇星暉的真誠,讓郭厚德鼻頭一酸,險些就要哭出來了,他連忙低著頭去喝茶,以掩飾自己的淚水。


    就在這個時候,駱國秀氣喘籲籲的跑來了,他看到會議室裏的這些人,有一些懵,蘇星暉看到他來了,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駱國秀連忙坐了下來。


    蘇星暉便從翟英傑手裏把郭厚德的那份材料拿了過來,坐下來看了起來,而其他民辦教師也都從自己的包裏把各自的材料都拿了出來,遞向翟英傑,翟英傑一個一個的收,不一會兒,就收了一大摞,放到了蘇星暉麵前。


    郭厚德的那份材料上寫著,他是新登縣隆恩鄉乾石村小學的代課民辦教師,今年四十五歲,從教已經有二十八年了,從他初中畢業開始,就在那裏當老師。


    他一個人教語文、數學、美術等幾門課程,這麽多年來,他教的這些課程都非常出色,曾經獲得過多次上級部門的獎勵,在材料後麵,還附了那些獎狀的複印件。


    郭厚德以前每個月的工資隻有一百二十多塊錢,他的工資如此微薄,可是就在去年,新登縣教育局一紙清退通知發了下來,郭厚德得知,自己被縣教育局清退了,從此之後,他連這個民辦教師的身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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