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太郎很快就知道了,他們在跟滬江機械廠的合作項目上,多了一個競爭對手,而且這個競爭對手的實力十分強勁,是他們的勁敵,這個競爭對手,就是香港米氏集團。


    這個消息令小野太郎狂怒不已,這天晚上,他在自己的房間裏,因為一點小事,對株式會社的一位課長大打出手,他連抽了這位課長十幾個耳光,可是這位課長站在他麵前,一動也不敢動,不時還會向小野太郎重重點頭,大喊“哈依”。


    這一幕中國人看了一定會覺得很奇怪,不過對於日本企業來說,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們有著嚴格的上下等級之分,下級對上級是絕對服從,上級什麽不合理的要求,下級都要遵守。


    小野太郎也許是遺傳了他父親的性格,他的性格也是十分暴戾的,隻不過平時這種暴戾的性格掩蓋在了他和善的麵容和那副看似斯文的金絲眼鏡下麵了,讓不熟悉的人覺得他是一個敦厚長者。


    這也不怪小野太郎會狂怒不已,這件事情對他們小野株式會社的打擊簡直是太大了,跟滬江機械廠的合作關係到小野株式會社是否能夠崛起,對小野太郎來說,是不容有失的。


    可是現在米氏集團橫著插了一杠子,而且是在他們跟滬江機械廠合作協議馬上就要談成的前夕,這等於說小野太郎在前期做的那些工作基本上都成了無用功,讓他們功虧一簣,這樣的打擊,簡直就是毀滅性的。


    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小野太郎抽了那位課長十幾個耳光後,累得氣喘籲籲,他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對那位課長道:“藤田,你去把吳桑喊來。”


    藤田重重點頭道:“哈依!”


    藤田出去之後,沒一會兒就把那位吳翻譯喊進來了,吳翻譯一進來就問道:“小野先生,您找我有什麽事情?”


    剛才吳翻譯已經看到那位課長臉上的掌印了,這讓他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小野太郎道:“對香港的米氏集團,你知道多少?”


    小野太郎現在心情很不好,所以對吳翻譯的禮節也沒那麽注意了,連一句吳桑都沒叫。


    不過吳翻譯也不在意,他搜腸刮肚的迴想著米氏集團的一些資料,這些年,米氏集團在內地還是很火爆的,他們在內地頻頻出擊,進行投資,所以,吳翻譯的印象裏,對米氏集團還是很深刻的。


    想了一會兒,吳翻譯道:“小野先生,米氏集團現在是香港最大的家族企業了,據說他們能夠直接間接控製的資金達到上千億港幣,他們現在在中國內地的投資很多,數額很大,好像在滬江都有不低於十億的投資吧。”


    小野太郎的臉色很不好,米氏集團的名字他當然也聽過,他知道這是一個香港的巨型企業,比他們小野株式會社的實力不知道強多少倍,不過他也沒想到米氏集團的實力強到了這種地步。


    上千億港幣,這可不是上千億日元,米氏集團跟小野株式會社之間的差距,就跟港幣和日元之間的差距差不多。


    麵對這樣一個強敵,小野太郎突然有一種絕望的感覺。


    小野株式會社的現狀絕對不像他們表現出來的這麽風光,事實上,前兩年的亞洲金融風暴對小野株式會社造成的打擊是非常嚴重的,當時,小野太郎不聽父親的勸告,將公司幾乎全部的流動資金都放進了股市。


    亞洲金融風暴一來,小野家族的全部財富幾乎都是灰飛煙滅,這兩年,他們隻不過是在苦苦支撐而已,他們現在進原材料的本錢都不多。


    這一次如果能夠跟滬江機械廠合作,那他們倉庫裏那些過時的芯片和零部件就可以全部高價傾銷給合資廠了,那小野株式會社一下子就活了,可是現在,這個希望又渺茫了起來。


    小野太郎對吳翻譯道:“吳桑,你能夠幫我想到什麽對策嗎?如果你能夠幫我想到對策,我不會忘記你的!”


    在這個時候,小野太郎漸漸冷靜下來了,他對吳翻譯也恢複了敬稱。


    吳翻譯道:“小野先生,我覺得還是要從滬江機械廠和滬江市的領導那裏入手,隻有他們能夠幫您,您可以把對他們的條件提高一些,另外,您還可以把跟滬江機械廠合作的條件也提高一些。”


    小野太郎的臉在抽搐,心在滴血,把對那些領導的條件提高一些無所謂,那花不了幾個錢,但是把跟滬江機械廠合作的條件提高一些,這簡直就是在割他的肉啊。


    不過,他也知道,現在可能隻能按吳翻譯說的來做了,條件提高一些也就是少賺點而已,要是這個合作項目談不成,那小野株式會社的末日隻怕就要來了。


    小野株式會社是他父親從中國迴到日本之後創立的家族企業,現在已經有五十多年曆史了,小野太郎不能讓這個企業毀在自己手裏,那對他來說,將會是一輩子的恥辱。


    小野太郎點頭道:“好的,吳桑,那你幫我把肖廠長約來,我想跟他談談。”


    吳翻譯點了點頭,他馬上就給肖廠長打了個電話,說是小野先生想要見他,請他馬上到酒店來。


    肖明貴立刻答應了,隻過了十幾分鍾,他就趕了過來,他笑著說:“吳翻譯啊,小野先生找我有什麽事情?”


    吳翻譯道:“肖廠長,小野先生要跟你單獨聊一聊,所以我先出去了。”


    看著吳翻譯走出房間,把門給帶上了,肖明貴一臉愕然,他隻會說中國話,小野太郎隻會說日本話,這怎麽單獨聊?這不是雞同鴨講嗎?


    可是讓他更加愕然的是,吳翻譯一出去,小野太郎就對著他鞠了一個躬,用流利而標準的普通話說道:“肖廠長,請多關照!”


    肖明貴愣了半天道:“小野先生,你會說中國話啊?”


    肖明貴確實很驚愕,因為這些天在這裏,小野太郎都沒有表現出他會說中國話,每次談判,都有吳翻譯在場,肖明貴他們說的話,小野太郎從來沒有表現出能夠聽得懂的樣子,都是等吳翻譯把他們的話翻譯成日文,他才開始說話。


    肖明貴不禁在心裏腹誹道:“這個老日本子,還挺會裝的呢,他裝成不懂中國話,有什麽企圖呢?”


    肖明貴有些心寒,他拚命的迴想著這些天自己沒有在小野太郎麵前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吧?


    小野太郎道:“肖廠長,請原諒我的隱瞞,我確實會說中國話,這是跟我的父親學的,我的父親六十多年前曾經來過中國,來過滬江,他在中國呆過八年時間,所以他的中國話說得很好。”


    肖明貴又愕然了,六十多年前?來過滬江?日本人?在中國呆過八年時間?那他的父親豈不是侵華日軍?對小野太郎父親的這段曆史,肖明貴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肖明貴的父親原來有兄弟五個,姐妹四個,可是肖明貴的兩個伯父和一個姑媽都死在了六十多年前的那場侵華戰爭中,那個時候,他們都隻不過是普通的老百姓。


    說起來,肖明貴跟這些侵華日軍是有著血海深仇的,因此,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有些難看了。


    小野太郎看著肖明貴的臉色,他說:“正因為這段不愉快的曆史,所以我一直沒說我懂中國話,還請見諒。”


    肖明貴勉強笑道:“沒關係。”


    肖明貴雖然跟侵華日軍有著血海深仇,可是他也知道,這跟小野太郎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他犯不著跟小野太郎發火,而且,小野太郎可是一位日本貴賓,他敢跟小野太郎發火嗎?


    如果是三十年前的肖明貴,可能會這樣做,但是三十年後的肖明貴,他的銳氣已經被消磨殆盡,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純粹的官僚了。


    小野太郎道:“家父對這段不愉快的曆史也一直心存歉疚,所以他接下來一直致力於中日友好,這也就是我這一次為什麽要到中國來,準備跟滬江機械廠合作的原因了。”


    肖明貴沒說話,他拿出了一根煙,悶頭抽了起來,他在心裏撇了撇嘴道,什麽中日友好?要是無利可圖,你肯跟滬江機械廠合作?


    小野太郎看了肖明貴的表情,他微微一笑道:“我這一次來中國之前,家父告訴我,這一次的合作一定要成功,如果不成功的話,就不要迴去見他了,所以,這一次的合作,我是誌在必得,還請肖廠長多多關照!”


    說到這裏,他又是重重點頭,一聲“哈依”。


    肖明貴也聽說了香港米氏集團上門來準備跟滬江機械廠合作的事情了,他明白了小野太郎為什麽今天會來找自己了,他在心中冷笑道,這個時候你想到找我了啊。


    肖明貴問道:“小野先生,在這件事情上,我能怎麽關照你呢?我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廠長,真正的主動權還是掌握在我們市領導的手裏,我能夠起到的作用是很有限的,這個忙,我隻怕很難幫得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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