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朝陽的聲音在電話裏傳來,讓蘇星暉聽起來覺得有些不真實,他問了一句:“薑師兄,你說什麽?誰走了?”


    薑朝陽道:“國英,國英他走了!他在大堤上連續呆了兩個月,一直沒下堤,跟他一起的人說他前幾天就看起來很疲勞,臉色很不好看,別人勸他休息一下,可是他說洪水快要退了,等洪水退下去了他再休息不遲,昨天晚上,洪峰過去之後,他就倒下了……”


    蘇星暉覺得,薑朝陽的話在電話裏聽起來很遙遠,可是那些話偏偏都一字一句的鑽進了他的耳朵裏,他聽著這些話,在突然間卻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


    等他終於明白了薑朝陽說的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頭暈目眩,他覺得腳下的大堤都晃動了起來,他的腳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踉蹌了幾步,他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在他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刻,他聽到了夏鬆焦急的唿喊聲:“縣長,您怎麽了?”


    蘇星暉腦海裏的最後一個意識是,他難道又要重生一次嗎?


    蘇星暉仿佛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在夢裏,他的腦海裏如同走馬燈一樣的轉動著,不同的人物出現在他的夢裏,有時很遠,有時很近,前世和今世他經曆過的那些生離死別,又像放電影一樣在他的夢裏放映了一遍。


    在夢裏,蘇星暉看到陸小雅抱著孩子,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過去,似乎是要離他而去,蘇星暉伸出手,撕心裂肺的大喊著:“小雅,你不要走!”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陸小雅的聲音,陸小雅哽咽著說:“星暉,我不走,我陪著你!”


    蘇星暉睜開了眼睛,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陸小雅,陸小雅坐在他的床邊,蓬頭垢麵,素麵朝天,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了起來,而他的手,還緊緊的握著陸小雅的手。


    蘇星暉有些茫然的問道:“小雅,這是怎麽迴事?”


    陸小雅哭著說:“星暉,你都昏迷了一個星期了。”


    蘇星暉問道:“我是怎麽昏迷的?我現在是在哪裏?”


    陸小雅道:“你現在是在省人民醫院,是姑爹把你救醒的,姑爹說你這麽久壓力太大,太疲勞,又悲痛過度,所以一時間精神承受不了,就昏迷過去了,隻要醒了,就沒什麽大礙了。”


    這時,餘茂德聽到了陸小雅的聲音,從外麵進來了,他看到蘇星暉蘇醒了,伸出手來給蘇星暉把了把脈,他點頭道:“你沒事了,這兩天在這裏好好補一下,你就會跟以前一樣,體壯如牛了。”


    餘茂德現在已經快七十歲了,不過他還是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看到自己這個侄兒兼徒弟醒了過來,他的眼神裏閃爍著喜悅。


    餘茂德和陸小雅把這幾天的事情告訴了蘇星暉,原來,蘇星暉在接到薑朝陽打來的電話之後,暈倒在了大堤上,夏鬆和大堤上的其他人立刻把他送到了崇津縣人民醫院。


    可是崇津縣人民醫院卻查不出病因,隻能看著蘇星暉昏迷卻束手無策。


    崇津縣委立刻用救護車把蘇星暉送到了洪州,在省人民醫院進行治療,柯誌方親自來到醫院,指示省人民醫院要不惜一切代價搶救蘇星暉同誌,務必要把蘇星暉同誌搶救過來。


    蘇星暉暈倒的消息被江右省的新聞播了出來,還上了報紙,居然被南總理看到了,南總理也打來了電話,對蘇星暉暈倒的事情表示了關注,指示江右省盡全力搶救蘇星暉。


    不過省人民醫院也查不出蘇星暉的病因,隻能給蘇星暉掛吊瓶,蘇星暉連續幾天都沒醒過來。


    當柯誌方準備把蘇星暉送到京城去的時候,陸小雅說蘇星暉的姑爹是一個非常好的醫生,他一定能救蘇星暉,於是,柯誌方就派人把餘茂德接到了洪州,對蘇星暉進行救治。


    餘茂德說蘇星暉在大堤上呆了這麽久,太過勞累,壓力又大,然後聽到翁國英犧牲的消息,悲痛過度,所以才會昏迷過去。


    平時基本不生病的蘇星暉,一旦病倒,那就不輕,昏迷幾天,是很正常的,他給蘇星暉做了針灸,又給他開了一服藥服了下去,果然,不到半天時間,蘇星暉就醒了過來。


    說話間,於銳誌、於若秋從門外進來了,於銳誌道:“星暉啊,你可算是醒過來了,你可把大夥兒都嚇壞了。”


    蘇星暉道:“於哥,我沒事的。”


    於若秋在床邊看著蘇星暉,她清麗的臉上滿滿的都是關心。


    於銳誌告訴蘇星暉,禇征、韓向東、許小光、閔同、侯文海等等朋友們都到洪州來了,現在他們正在酒店裏休息,聽到蘇星暉醒了,他們都會馬上趕來的。


    蘇星暉心裏暖洋洋的,有一群這樣的朋友,真好。


    可是,轉眼間蘇星暉的臉色又黯淡了下去,他記起了他昏迷之前接到的薑朝陽的電話,他問道:“國英大哥到底怎麽樣了?”


    聽到蘇星暉問起了翁國英,於銳誌、於若秋和陸小雅都是麵麵相覷,他們不知道該不該說起翁國英,萬一他聽了翁國英的消息,又太過傷心,對身體會不好的。


    還是餘茂德說:“沒事,他的身體現在不會再出什麽問題了。”


    於是,於銳誌對蘇星暉道:“星暉,你翁大哥他犧牲了,前幾天他的追悼會都開過了,湖東省的省委書記和省長以及其他的省領導,好多人都出席了他的追悼會,南總理還親自給他題了一幅字,說他是國之英雄,所以,他也算是很光榮了,你就放心吧!”


    蘇星暉的臉上十分傷感,在重生之後,他還很少會出現這樣的情緒,上一次有這樣的情緒,還是他聽說了何小鳳的死訊的時候。


    不過,那一次他除了傷感之後,更多的是憤怒,可是這一次,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憤怒。


    他知道,翁國英完全是自己活活累死的,翁國英實在是太有責任心了,他作為一名水利幹部,在遇到這種百年不遇的大洪水的時候,他自然是會全力以赴的投入到抗洪搶險中去。


    在堤上呆了兩個月沒下堤,以翁國英的性格,自然不會去偷懶,他的勞累可想而知,而他的身體本來就談不上好,所以他就活活累死了。


    一想到這裏,蘇星暉就有一種自責的情緒,他責怪自己,沒能更加關心翁國英,他甚至想著,要是自己不把翁國英調到江城去,也許他就不會累死了?


    不過轉眼他又推翻了自己的這個想法,以翁國英的性格,就算他留在清陽,他也一樣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


    蘇星暉問道:“翁大哥的家人怎麽辦?”


    於若秋道:“翁大哥被定為了烈士,他的家人都有國家照顧的,我們基金會也會對翁大哥的家人進行捐助,讓他的家人能夠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


    蘇星暉感覺到自己的心很痛,他想起了翁國英的妻子何金燕,那是一個感情熾熱的奇女子,以她對翁國英的感情,蘇星暉不知道她能不能挺過去。


    而翁國英的兒子患有抑鬱症,最近兩年,他的病情已經好了許多,可是這一次,他失去了父親,蘇星暉不知道他的病情會不會再度加重。


    還有翁國英的老母親,這麽大的年紀了,卻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她的身體能夠承受嗎?


    蘇星暉又想起了自己跟翁國英交往的點點滴滴,翁國英這個人古道熱腸,性格熾熱如火,嫉惡如仇,端的是一條好漢子,當初蘇星暉跟他可謂是患難之交,雖然這幾年跟蘇星暉見麵不多,可是他們誌趣相投,可以稱得上是知己了。


    可是這樣一位知己,就將與他天人相隔了,他甚至都沒能去參加翁國英的追悼會。


    陸小雅輕聲道:“星暉,等你的身體好了,汛期結束了,我就跟你一起去看望翁大哥的家人。”


    蘇星暉輕輕的點了點頭。


    蘇星暉醒過來的消息馬上就傳了出去,禇征、韓向東、許小光、閔同、侯文海等人都趕到了醫院,來看望蘇星暉,他們跟蘇星暉也是有段時間沒見麵了,這一見麵,他們都說蘇星暉工作太拚命了,讓他注意身體。


    沒多久,柯誌方也趕了過來,跟他一起過來的還有幾位省領導,其中就包括省委副書記鄭彥鈞。


    這個慰問的規格算是很高了,不過這也正常,蘇星暉當縣長的崇津縣可是上過新聞聯播的,蘇星暉還得過南總理的親口表揚,崇津縣的抗洪搶險工作也確實搞得好,他們這些省領導都是親眼所見。


    而蘇星暉是暈倒在工作崗位上的,這完全可以樹成典型了,他這一次被評為抗洪英模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且他得到了南總理的青睞,以後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這些省領導在這個時候當然會來慰問蘇星暉了,跟這樣一位前途無量的年輕縣長把關係搞好,總不會是壞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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