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上班之後,袁義福從窗戶裏看到蘇星暉上樓了,他等了五分鍾,給蘇星暉打了一個電話。


    蘇星暉在電話鈴聲響過三聲之後,接起了電話:“你好,我是蘇星暉!”


    袁義福用溫和的聲音道:“縣長,我是老袁啊!你到辦公室了?有沒有時間,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可以嗎?”


    蘇星暉很幹脆的說:“行,我馬上過來。”


    袁義福放下了電話,運了運氣,在心理上做好準備,不到兩分鍾,他的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袁義福的臉上馬上就掛上了和藹可親的笑容,他說:“請進。”


    蘇星暉推門進來了,他的手上還提著一個公文包,袁義福也沒在意,他知道蘇星暉的習慣,這幾天蘇星暉一般都是上了班之後在辦公室處理一下文件,然後便提著公文包出去了。


    袁義福微笑道:“坐。”


    蘇星暉在一張待客沙發上坐了下來,把公文包放在了一邊。


    袁義福從自己的辦公桌後麵站了起來,作勢想要拿杯子給蘇星暉沏茶,蘇星暉站起身來,從袁義福手中接過了茶杯,自己沏起茶來,還順手給袁義福的那個大罐頭瓶裏續了水。


    袁義福喝茶從來不用那些高檔茶杯,都是用這種大號罐頭瓶,這種罐頭瓶裝水裝得多,他喝茶又喜歡牛飲,又要喝濃茶,這種罐頭瓶裏泡茶,可以放半瓶茶葉,一大杯水,這樣喝起來才夠痛快。


    那種高檔茶杯,他家裏多得很,都是別人送的,一個小小巧巧的保溫杯幾百塊錢一個,可是他就是用不慣,全都扔在了家裏,他隻用這種罐頭瓶。


    因為他的這種習慣,讓崇津縣不少幹部也學著他的樣子,喜歡用這種罐頭瓶。


    看到蘇星暉的舉動,袁義福心中一歎,這蘇星暉在禮節上做得還是讓人說不出什麽話的,這個年輕人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啊,駱傳勇跟他相比,真是差得太遠了。


    袁義福點頭微笑道:“坐。”


    蘇星暉重新坐了下來,袁義福也捧著那個大罐頭瓶坐了下來,現在已經是十月底,天氣已經有些涼了,今天又起了風,下了點小雨,一場秋雨一場涼啊,袁義福年紀大了,怕冷,所以喜歡用這個大罐頭瓶捂手。


    蘇星暉問道:“書記有什麽指示嗎?”


    袁義福笑道:“縣長言重了,我沒什麽指示,就是那天中午吃飯的事情,我過後問了一下,那幾種動物真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我已經嚴厲批評了縣委招待所,讓他們以後再也不許買這種野生動物了。”


    蘇星暉道:“哦,那就好,保護動物確實不能吃,前幾天我到湖區轉了一趟,看到搏殺野生保護動物的行為還是比較猖獗,我覺得縣裏還是要對此提高警惕,要嚴厲打擊這種行為啊!”


    袁義福耐著性子聽蘇星暉說這些事情,一邊聽一邊微笑點頭,等蘇星暉說完,他說:“這些事情是縣政府該管的事情,縣長你覺得合適的話,就盡管去做。”


    蘇星暉又道:“對了,書記,這幾天我把縣裏的江堤湖堤都巡視了一遍,堤防年久失修的情況比較嚴重,我已經籌集到了資金,準備把堤防全麵進行整治。”


    袁義福道:“這樣的事情,縣長你做主就可以了,需要我支持的話盡管跟我說。對了,這幾天我太忙,都沒能請那些投資商吃頓飯,要不今天晚上我請他們吃頓飯吧。”


    蘇星暉點頭道:“行,我呆會兒問一下他們,再向書記您答複。”


    袁義福用隨意的口氣道:“縣長,昨天晚上,駱傳勇那家夥去了一趟我家。”


    蘇星暉神色不變:“哦,是嗎?”


    袁義福道:“駱傳勇這家夥是有不少毛病,昨天他太不像話了,我狠狠的批評了他,他怎麽能對縣長那種態度呢?他也很後悔,他說他中午陪投資商吃飯,喝多了貓尿,一時有些失態,他想向縣長當麵道歉,卻又不敢,所以到我那裏承認了錯誤,他還想當麵向縣長道歉呢。”


    蘇星暉依然淡淡的說:“哦,是嗎?”


    袁義福有些不悅,你難道就非得端著這個架子嗎?非得打我的臉才行?


    不過,既然蘇星暉不鬆口,袁義福隻能笑道:“縣長,駱傳勇這家夥人還年輕,有點年輕氣盛,縣長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這話聽起來有些違和感,蘇星暉才二十六歲,駱傳勇比他大了十來歲,袁義福卻對他說駱傳勇還年輕,讓他不要跟駱傳勇一般見識。


    可是兩人都絲毫沒有異樣的感覺,袁義福已經把蘇星暉看成了他的同齡人,足堪與他匹敵的對手,那駱傳勇自然就“年輕”了。


    蘇星暉道:“書記,你應該知道的,我並不是因為駱傳勇不尊重我而要停他的職,他把經濟開發區搞得一塌糊塗,他確實不太稱職,不適合再擔任這個職務了。”


    袁義福道:“駱傳勇也有難處,經濟開發區管委會那些人,都是領導的家屬,你知道的,咱們這樣的小地方嘛,誰的麵子都不好卻,駱傳勇這個主任也不好管理這些人。”


    蘇星暉道:“那經濟開發區不就成了一個擺設了?書記,我請了一些投資商過來,侯氏集團想要在崇津縣興建一個家電製造基地,投資不會低於三億,香港米氏集團要興建一個醫療設備公司,投資不會低於兩億,謝氏集團要興建一個倉儲物流公司,投資不會低於兩億五千萬……”


    蘇星暉隨口便說出了好幾項投資,總投資額加起來已經超過十億了,袁義福聽得呆若木雞,他雖然自詡笑麵虎,在這崇津縣是個土皇帝,可是他畢竟眼皮子淺,什麽時候見過這麽大筆的資金往來?蘇星暉說出這麽大的數字,袁義福都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如果是在幾天前,他有可能會懷疑蘇星暉的話,可是這幾天,蘇星暉請來的投資商已經到了崇津縣,光是豪車都有二十來輛,更重要的是,那筆三億五千萬的修堤資金已經紮紮實實的打到了崇津縣財政的賬戶裏。


    這就是資本的力量,這樣巨大的數字深深震撼了袁義福的心,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無力感,他感覺哪怕是在崇津縣,自己也未必鬥得過蘇星暉了,不對,別人也許根本就不屑於跟自己鬥,能掌控這麽大資本力量的人,會把眼光放在這小小的崇津縣嗎?


    他悲哀的想著,也許隻有他們這些青蛙才會覺得崇津縣是他們全部的天地了吧。


    蘇星暉接著說道:“這些投資商的投資,我打算都放到經濟開發區去,可是看了經濟開發區的情況,我對經濟開發區現在的幹部不放心,所以,駱傳勇必須要停職,而且經濟開發區的所有幹部都不能繼續呆在經濟開發區了。”


    袁義福知道,昨天蘇星暉帶著投資商去經濟開發區看了,那些投資商也看到了經濟開發區的情況,誰能放心把這麽大的投資額放到這麽一群幹部管的地方?因此,蘇星暉的理由不能說不合理,這隻能怪駱傳勇太不爭氣。


    但是,昨天駱傳勇才去他家找過他,而且他如果在常委會上同意了讓駱傳勇停職的話,他的臉麵往哪擱?因此,他還是想要努力一把。


    袁義福道:“縣長,其實駱傳勇這個人吧,平時工作還是比較努力的,也算是有能力的,昨天確實一時沒控製住自己,喝多了,我想他以後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他也一定會尊重你的,你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吧?其他人,你想換誰都行。”


    其實,在經濟開發區的那些職工裏,也有袁義福的一個外甥女,不過袁義福給她換個工作單位也隻是一件小事而已,至於其他人,蘇星暉全換了才好呢,那就把全縣的領導都得罪了一個遍。


    袁義福要保的,也就駱傳勇一個人而已,其他的人被弄下來,也不會損傷他的臉麵。


    蘇星暉笑了笑,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拿出了一個信封,放到了茶幾上說:“這裏有一封舉報信,請書記看一下。”


    袁義福拿起了那個信封,抽出了裏麵的幾張打印紙,看了起來,這是一封舉報駱傳勇經濟問題和作風問題的舉報信,裏麵的內容他也看到過,這樣的舉報信,他的抽屜裏都有一摞。


    袁義福明白蘇星暉的意思,他如果一定要保駱傳勇,那麽蘇星暉就會開啟對駱傳勇的調查。


    不過他既然把這封舉報信放在了袁義福的麵前,這意思就是,隻要袁義福把駱傳勇換掉,蘇星暉也就不會這樣做了。


    袁義福心驚不已,蘇星暉這個年輕人,實在是太可怕了,他還如此年輕,可是這種手段已經玩得如此成熟了。


    袁義福是個極有決斷的人,他看了半晌,點頭道:“既然這樣的話,那麽我也認為,駱傳勇確實不適合繼續擔任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一職了。”


    蘇星暉點頭道:“行,那這封信就交給書記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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