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曉懷裏摟著小丫頭,兩個人頭都是一層細汗,都是極力的屏住唿吸,身子盡力的朝樹貼去,連一點輕微的顫抖或者聲響都不敢發出。


    小丫頭狠狠的用眼睛瞪著方知曉,看著他摟著自己蜷縮成一團。真是恨不得用身佩戴的分光瑤冰刃一下子結果了他!大家各自憑本事躲,這個混帳怎麽能鑽到她的木紋遁衣裏麵來?但是偏偏這個時候不能發作。老頭子傳下來的木紋遁衣雖然隱蔽效果好到了極處,麵木紋色彩精心安排調配,將人伏在樹本來有的凹凸感都能在人視線當中消失。但是外麵還有苻登這麽一個身經百戰,千錘百煉,恐怕已經踏入先天境界的大高手!


    她極力的運用著師門傳授的唿吸方法,放軟了身體,一口氣在體內慢慢循環,試圖能支撐久一些。一邊卻不甘心的在黑暗裏看著方知曉。這小子居然有本事在苻融轉過來之前,潛進她的木紋遁衣裏麵,動作柔滑得如同流水一般。身子朝大樹麵一貼,就沒了唿吸的聲音。摟著自己的身體溫溫的,軟軟的,渾身如鐵的肌肉在這一刻奇異的完全放鬆。隱約間,似乎連他的心跳都放輕放緩了下來!


    她自己雖然因為貪玩本事不算很強,但是老頭子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她的眼界也不同尋常。次替方知曉診治大火姵勁力的後患,已經大概了解方知曉能吃幾碗米飯。雖然他體內氣勁蓬勃強悍,殆如天授。但是紊亂暴烈,大火勁的運勁法門也不過是才修行沒多久。加大火姵亂流為患,正是亂七八糟的時候,什麽時候突然就變得這樣自然衝淡,氣息悠長,宛然就是一個初窺門徑的先天好手?


    到了後來,小丫頭都忘記了羞惱,隻是詫異的看著黑暗中方知曉亮閃閃的眼睛。


    方知曉自己也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變得這樣靈活,舉動自然敏捷,仿佛天然就該這樣做的。苻融繞過大樹,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就一下鑽進了小丫頭的怪布裏麵。他自己心裏有數,自己不像是鑽進去的,倒有些如流水一般的滲了進去!體內原來暴烈勃動的氣勁,卻自然而然的在體內若續如斷的流動,一貼大樹,立刻就屏住了氣息,甚至連生理反應都全麵的變得微弱了!


    他的舉動,居然沒有驚動離自己不過數步之遠的苻融和苻登,讓他都覺得難以置信。處於這個境地,雖然身體反應變得微弱,仿佛封住了自己感知周圍的能力。但是心裏卻是出奇的平靜,雖然知道隨時可能會被苻融和苻登發現,但是每一種應變的方法都流水一般的在腦海中有條不紊卻如電光火石一般的閃過。頭腦從來沒有如此清明,也從來沒有這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


    他甚至感覺到了苻融的手指在頭頂堪堪擦過他和小丫頭藏身之處,然後就立在和兩人唿吸可聞的地方悠悠自語,微微長歎。而那個苻登就侍立在不遠處。兩人這時麵部什麽表情,自己仿佛都清楚的能感覺得到!


    苻融悄立良久,最後卻是淡淡一笑。擺擺手就朝山下走去。苻登恭謹的跟在他的身後。離開了這個陽平公府無人敢靠近的土山。走出幾十步,他突然疑惑的轉過了頭。看向他們剛才站了良久的那顆巨大的枯樹。輕輕的搖頭,按著劍步履穩健的走了下去。


    又過了良久。


    突然樹木紋遁衣一掀,那小丫頭已經對著方知曉就是一陣劈裏啪啦的亂打:“色狼!登徒子!淫賊!你今天占了本姑娘多少次便宜?還搶了我的烏頭針!”


    方知曉正忙不迭的在那裏喘氣,雖然身體感覺變得詭異,但是提心吊膽的藏那麽久還是很累人的!剛才又聽到那麽多密辛,雖然還來不及消化。但是胸中也是一股怒氣一直在勃勃的燃燒,剛才忙著藏匿行跡還不覺得,現在一口氣唿出來,這火轟的一下就不知道騰得多旺!


    老子最***就是討厭你們這麽一副帝般的嘴臉安排老子的命運!苻登要殺了老子?那就等著瞧!你們兩個混蛋想幹成什麽,老子偏不讓你幹成!


    本來在腦海中紛亂而無從聯係的長安城現在局麵,錯雜的各種勢力,還有自己的境遇。現在在這席竊聽之後,已經慢慢的連在一起,大致的浮現出一個輪廓。雖然還有一些疑問要解決,但是已經完全不是茫無頭緒的感覺了。


    身邊那個小丫頭還在鼓著臉包著眼淚在他身亂敲。方知曉不耐煩的一把抓住她兩隻手站起來。他手長腳長,小丫頭最多不過一百六十公分的樣子。嬌小的她頓時就腳不沾地的和他兩眼對視。


    饒是現在這個還身在陽平公府腹心之地的緊張時候,看著那小丫頭一呆,眼淚汪汪,鼻子臉全是烏七抹黑的雪泥,又被眼淚衝得亂七八糟的樣子。方知曉差點就要笑出聲來。小丫頭一下就反應了過來,這下眼圈變得更紅,咬著嘴唇雙腳亂踢。她穿著一身緊身水靠,看著她青春嬌小的身子這樣亂扭。要不是這死丫頭雙腳招招奔自己要害而來,天知道方知曉會不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他一把丟下小丫頭:“咱們扯平!好歹在水渠裏我還救了你一次。剛才你又想刺死我。現在我借你那怪衣服脫身,咱們兩不相欠!”


    小丫頭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大鬧的場合,麵前這個討厭家夥更是師兄無比看重的人。被方知曉丟在地坐在那裏恨恨的看了他一陣。爬起來就朝山走。


    方知曉在後麵喂了一聲:“小丫頭,還給你。”女孩子繃著一張包子臉迴頭一看,就看見方知曉舉著那支烏黑的針,和解的微笑著:“拿去……剛才你是不是真想刺死我?”


    看著方知曉在那裏有點傻傻的但是自然就顯得單純坦然的笑容。小丫頭滿肚子的委屈不知道怎麽就消除了大半,但是還是冷著一張臉接了過來:“誰有空刺死你?烏頭針是浸曼陀蘿花汁的,隻是讓你這笨驢睡一會兒……你到底來這裏做什麽?”


    方知曉哼了一聲,理直氣壯的道:“偷東西!”


    兩人壓低了聲音在這裏交談,小丫頭抬頭看看已經在不遠處的獨樓,他也是為那個東西來的?自己也是才從師兄那裏聽說老頭子在那裏,偷偷的瞞著師兄來偷這個最被師兄記掛的寶貝的。省得那個沮渠老看不起自己。卻沒想到這個笨驢好像也知道寶貝在這裏!


    想到這裏,小丫頭頓時多了三分警惕。但是轉眼又不屑的看了看方知曉,就憑這個笨驢,想在老頭子那裏偷東西,真是門也沒有喔。


    “你來這裏做什麽?”


    “你管我!不是說好了麽?咱們兩個互不相幹!”


    獨樓之,那個葛衣老人卻坐在廊柱之下微微搖頭,看著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朝摸:“這麽遠兩人鬧出來的動靜就吵得老頭子睡不了覺,真是……不過方知曉居然這麽快就自己踏破了麵前的這一關?到底是兩輔匯聚靈寶自身互相生克妙用無窮,還是他真的是天命神授?”老人微微搖頭,嘴角浮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就讓它繼續走下去,到現在為止,似乎一切還算順利呢……雖然不太如我的預期……”


    隨著他喃喃的低語,老人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黑暗當中。一如他從來就不曾在這裏一樣。


    兩個人各懷鬼胎的來到了獨樓之下,小丫頭四下警惕的張望,仔細的觀察老頭子有沒有布置下什麽禁製。轉頭一看,卻看見方知曉一副老手模樣的那著一把隨身攜帶的匕首隔著緊閉的門縫去挑門栓。


    這笨驢真是不知道鬼穀一門機關禁製之術的厲害!她還來不及招唿,卡嗒一聲,就聽見門栓已經被方知曉挑開。小丫頭絕望的閉眼睛,等著機關或者老頭子布置的陣法發動。結果能聽見的隻有方知曉推開大門的輕輕支呀聲音。睜開眼睛一看,什麽也沒發生。


    真是僥幸!


    踏進室內,卻看見兩盞燈台數十點燈頭將獨樓之內照得清楚。一樓廳堂布置陳設精潔。但空蕩蕩的杳無人跡。繃緊了神經準備必要時候殺人越貨的方知曉踏足進來。茫然的四下環顧。他沒有看到通向樓的盤旋木梯,那個苻融曾經無數次拾級而的通道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蹤影。獨樓下,似乎從來都是分隔的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了案頭之,那幅曾在苻融手中展開的手卷,就靜靜的躺在那裏。燈火之下,拖出了一抹短短的陰影。


    好運氣啊!第一次做賊雖然有個小丫頭礙手礙腳,但是還這麽順利!


    耳邊突然風聲唿的一響,就看見小丫頭的身影已經越過了方知曉,直朝那幅手卷撲去!不僅如此,她左手朝後一擺,十幾道黑光直射過來,***這小丫頭身帶著那麽多烏頭針!


    大駭之下的方知曉一頭仆倒在地,烏頭針幾乎是擦著他的頭皮飛過。朵朵朵朵的紮在身後敞著的門板。再一抬頭,那小丫頭已經抓著了那卷手卷。左手還背在後麵,變魔術一樣指縫間已經又滿是黑沉沉的烏頭細針。看來準備靠這針阻擋自己,拿著手卷就跑!


    方知曉惱恨得幾乎大吼出來,顧不得那些小針的厲害,一個挺腰就撲了過去。拚著挨幾下,也要把這個死女人拖住!


    奇變陡生。


    身子還撲在空中的方知曉,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小丫頭的手抄了那本手卷。但是就像想抓起影子一樣,手從那幅手卷的中間穿過。拿在手中的,隻有空氣!而那幅手卷,仍然躺在案頭!


    撲通一聲,方知曉已經撲在了呆住的小丫頭身。方知曉一把勒住她的手腕,微一用力就製住了她。小丫頭似乎也沒感覺到痛楚,呆呆的道:“師傅的庚申易影陣法!老頭子,你知道我們要來?”


    方知曉猛的將她扯過來對著自己,惡狠狠的道:“你為什麽也要搶這個手卷?王猛讓你來的麽?”


    小丫頭這才反應過來:“痛啊!”


    這下方知曉可不憐香惜玉了,好容易才製住這個狡猾丫頭。這個手卷可是他性命攸關的東西。如果王猛想得到它,就代表他也想在更大程度麵控製他。也和苻融是一丘之貉!而且王猛是怎麽知道它存在的?


    小丫頭在方知曉的手勁下臉都變白了,卻隻是抬頭看著無路可通的頭頂。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一樣。最後才咬牙道:“這本來就是我們師門的東西!這副手卷是鬼穀一脈的傳代之寶。我隻是來從師傅這裏借來看看,你才是沒資格拿這個東西呢!”


    方知曉還是不鬆手,鬼穀這玩意兒他從苻融那裏聽說過。收藏這副手卷的第一人就是那個鬼穀子,叫王衍還是什麽東西的。這小丫頭是他這一脈的傳人?那他師兄王猛也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啊!更別說冒出來一個老頭子師傅了!


    他當即就選擇不信,這小丫頭狡猾著呢!他哼了一聲:“你說是你家的我就信了?我還說這東西是我爹留給我的呢!反正今天你害了我多少次了,剛才又拿針紮我!現在這玩意兒是我的,你再亂來……我……我……我那個什麽了你!”


    說著他手勁總算鬆了一些,但是還是抓著她的左手脈門。小丫頭痛得好些了,嘲笑的看著他:“反正你也拿不到了,老頭子那麽小氣。就擺在這裏給咱們看看,他可是用了庚申易應的陣法。今天咱們都是一場空,迴家去!”


    方知曉一下想起了剛才看到那幅景象,轉頭看看手卷,還是那麽真實的躺在那裏。燈火一動,陰影也閃爍不定。


    “……修道之人都要守庚申,鬼穀一脈是道家自然也是如此。庚申時一到,哪怕是在荒郊野外,鬧市通衢都要靜修。為了不讓人打擾,才有這麽一個庚申易影的陣法。隻要有人物幹擾,它永遠不會在原來的地方。反正你是碰不著啦!除非他讓有緣的人能夠接近……你和我師傅很熟麽?”


    方知曉對小丫頭的解釋卻充耳不聞。他已經發現了,在手卷周圍,的確有幾個淡淡的符號線條。這就是那個什麽陣法?


    自己遇到的不可思議的東西已經太多了,並不缺這一個。


    他慢慢的伸出了手去,如果說這個時代有什麽人和這副手卷有不解的緣分……除了自己,還有誰呢?


    入手之處,是微微泛著涼意的絹帛。但是卻真實的存在著。他的手指停頓了一下,微一動作。那幅手卷已經在手。


    小丫頭停住了話語,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方知曉卻是苦笑:“我果真是躲不過這個命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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