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知曉醒過來的時候,對這種突然倒下的情況,他已經沒有脾氣了。在祖家塢無數次的負傷。到秦國又被懷素放倒。昨天激動的一夜自己身體又出了狀況。對於倒下,他實在是太有經驗。


    但是這次醒來的狀況,卻有些不同以往。周圍全是人們來去紛紛的聲音。還有祖月大聲指揮的清脆嗓門:“哎呀!陳衍你這個笨蛋,那邊房子是留給知曉侍女住的。你擺那麽多兵器在那裏做什麽?申屠大叔,這些事情讓別人做啦!你身體不好……”


    自己這是在哪裏?眼睛睜開看到的是有著藻井裝飾的天花板。一縷陽光從外麵射進來。光柱裏麵細小的微塵在浮動。慕容秋的麵容還有四照樓賓徒侯府的經曆一下就湧進了腦海。


    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秋兒現在在做什麽?


    ***自己躺了多久了?不要耽誤了就在眼前的勇士大會!


    他猛的想翻身坐起來,一張臉就突然出現在他的方。靠得那麽近根本看不清是誰,就聞到一點淡淡的少女香氣。這下可把沒準備的方知曉嚇了一大跳:“***誰啊!”


    那張臉一下挪開了:“他噴口水!”


    方知曉一個咕嚕從席爬了起來,一腳踢開蓋在身的軟席。這個時代和日本鬼子一樣睡在地,什麽床墊軟被一概欠奉。躺久了真有點骨頭疼。


    才一坐起,他就感到自己身的虛弱。雖然沒有了那種熱流到處亂竄的感覺。但是往日醒來身勃發的精力,還有握緊拳頭那種充滿力量的感覺也不見了蹤影!


    方知曉大喊一聲:“這是在哪裏?我怎麽了?”


    轉過頭去,就見正忙得臉紅撲撲的祖月轉過頭來看著他。女孩子高挑的身子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更是修長無比,卻又多了一點少婦的圓潤。饒是方知曉心頭不爽也暗自吞了一口口水。


    在祖月身邊怎麽有那個代表王猛出席懷素宴會的小丫頭?


    那個小女孩這次沒有穿著武士服,卻穿著一身綠色的深衣。露出雪白的領子。更顯得清麗無雙,瞪著圓圓的眼睛好奇的看著方知曉。眼睛轉啊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祖月驚喜的笑道:“你醒了呀?昨晚把我們可嚇壞了,你一邊發冷一邊發熱,誰也不知道你怎麽了?沮渠先生說司徒府有人可以救治你。我們就趕緊帶著你來到司徒安排的新校尉府了……咱們自己的家!昨夜燕姑娘連夜過來救治你,服了一劑藥你就睡得安穩。沒想到你這麽快就醒來啦!”


    還好,沒錯過明天的勇士大會,不過自己身到底發生了什麽?轉眼間他就想起了那夜懷素奉的茶湯,喝了那個玩意兒,自己才這樣的!***,老子和那個狐狸精沒完!


    他突然想起些什麽,問笑吟吟的祖月道:“我們跟著沮渠蒙敵走,苻登沒說什麽?”祖月哼了一聲,不過看起來還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人家又不是慕容家的那些家夥,笑笑就走了。說改日陽平公還要奉請你這個大人物……身子還有什麽不對麽?”


    大大的不對!方知曉一下跳了起來,那個燕姑娘看看他,歪著頭想了一下。看方知曉就要伸手去拿自己衣服。她倒是先叫了起來:“連聲謝謝都沒有?你這家夥真混蛋!”


    方知曉哼了一聲:“謝你做什麽?老子又沒有要你來救。有什麽事情讓你們司徒大人來和我說。現在我忙得很,改天給你買糖吃。乖別鬧!”


    燕姑娘氣得直跺腳,咬著嘴唇深深的酒窩也綻放了出來:“昨天要不是我,你身大火姵爆發的力量非讓你變殘廢不可,要不是師兄下命令,鬼才理你!大火姵是不是在你手?”


    方知曉和祖月的動作一下停住了。對望一眼,祖月立即下令在屋內打掃布置的家將和侍女們退出去。方知曉冷冷的看著姓燕的小丫頭:“你怎麽知道大火姵的事情?我身怎麽有大火姵的力量了?”


    小女孩呀的一聲跳了開去,又被祖月拉住。她大概也覺得被方知曉嚇著丟人,昂著頭哼了一聲:“你那點事情還不是秦都都知道啦?師兄還在想是誰下的手呢!師兄說了,讓你醒來就去找他,和他商量勇士大會的事情。不過大火姵之力在你身失控,你現在體內創傷很重,力道也難以施發出來,我看哪,你最多還有以前三成本事!我倒要看你怎麽闖這個勇士大會……你不許動我哦!不然師兄和你沒完!”


    方知曉霍的轉過身去,他現在可沒心情去找這小丫頭***師兄,也不想問她師兄是誰。無非就是王猛或者沮渠蒙敵其中一人。現在他關心的是要找出自己身體發生這樣變化的答案!是不是因為懷素的原因!他現在的目標就是一個,在勇士大會威震天下,作為他創出自己基業的第一步。在秦國站穩了腳步,再追查自己身的秘密。要是本事隻剩下原來的三成,這下可還怎麽玩?那他還不如留在慕容家混吃等死了!


    祖月看方知曉披衣就想出門,放開了小女孩子走過來:“你去哪裏?”


    方知曉咬牙:“去找懷素那個狐狸精,準***是被她害的!”


    正說話的時候,就聽見門外一聲連一聲的傳來了通報的聲音。方知曉還沒來得及細看的新府邸儼然也有了豪門的氣象:“彌勒宗懷素比丘求見…………”


    大秦司徒,冠軍將軍,王猛正握著一個獸頭暖爐,端正的跪坐在幾案之間。蒼白的臉眉毛緊緊的皺著,幾乎是呆呆的看著煙氣在麵前嫋娜變幻。


    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的聲音,才將他從沉思當中驚醒。抬頭向外看去,就見沮渠蒙敵按著長劍,靜靜的走了進來。看見王猛出神的樣子,他沉聲道:“司徒大人,方知曉已經醒了。小姐的救護,果然得力……司徒大人在為什麽煩惱?昨夜矯詔實封方知曉校尉的事情,大王見怪了麽?”


    王猛一笑:“矯詔之事,我沒有放在心。大王也不會放在心的。不過是一個小小校尉。這點權力我還是有的,我隻是還想不明白一些事情……”


    他看著沮渠蒙敵,這個氣度不凡,沉穩到了極點的家將也以平禮在王猛麵前跪坐下來。沉靜的看著位高權重的司徒。如果說方知曉當初是沒有作為家將身份的自覺,那麽這位沮渠,就是發自內心的對自己的一種極度自信。


    王猛淡淡的笑道:“原來我和陽平公的計劃想必都是一樣,挫磨一下方知曉。我本來是打算用你,然後再把他最想得到的東西給他。大喜大悲之下,他的心智就算再堅決,也不難掌握在手中。要是對慕容氏的打擊,讓這個倔頭倔腦的活寶貝跟著一起殉葬,那就太過可惜了。所以我和陽平公一樣,都不願意逼得分外的緊……現在偏偏方知曉自己反出了慕容家,知道這些權貴是不那麽好伺候的,也許還發現了點什麽。我很懷疑那位彌勒宗的法後……”


    他一笑收口,放低了聲音:“所以咱們要改弦易轍,現在反而要極力的開始籠絡方知曉!偏偏他身大火姵的勁力又失控。我雖然出身鬼穀一脈,但是對這些天命七寶實在懂得不多,師妹又玩心太重……這次勇士大會,看來要仰仗你沮渠替他保駕了。怎麽讓他感激,做得不露痕跡,倒是一件麻煩事情。”


    他突然帶著點有趣的神情看著沮渠蒙敵:“你不是很想和冉閔的大火戟傳人一鬥麽?這次將大秦第一勇士的位置讓出來。你不可惜?”


    沮渠蒙敵冷冷的搖頭:“這個時候和方知曉打,也沒什麽味道。大秦第一勇士,還不在我的眼中。”


    王猛笑著搖頭:“那隨之而來的代國一行,看來非這勇士和聖女莫屬。本來也是大王攻燕的安排之一。揚威茫茫草原,折服北疆英雄。立下攻燕之前的絕世大功,你就一點不動心麽?”


    沮渠蒙敵臉容色仍然毫不變化:“司徒大人您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王猛笑著不再將這個話題說下去了,他點頭道:“好……但願師妹的半吊子醫術能穩定方知曉身的情況,讓他明天至少能出現在勇士大會。展露一下風采……沮渠,你留意一下,怎麽才能徹底治好方知曉現在身的情況!我總覺得背後有苻融的影子。彌勒宗法後的到來,也脫不了他的幹係!以前這個人我還能完全掌握他的路數,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他到底想做些什麽?我總覺得……一個連環的步驟在進行當中……再看看。”


    沮渠蒙敵點頭應是,默默的站起身來,突然轉頭問道:“司徒大人,你和陽平公到底區別在何處?”


    王猛沉默了一下,似乎又在仔細觀察麵前繚繞的煙氣。當沮渠蒙敵以為都等不到答案的時候,王猛悠悠道:“我們都想改變天命,唯一不同的,隻是他不相信我,僅此而已。”


    看著沮渠蒙敵離開,王猛慢慢的站了起來,出神半晌,突然自語道:“師傅,是你在後麵麽?你終於想阻止我了麽?”


    檀香幽幽,佛號悠揚。懷素到來的場麵,仍然一如既往的騷包。童男童女居前引導。經幡環繞左右。司香客提爐中彌漫著薰香。將懷素緩步而入的身形更加襯托的飄飄欲仙。前導的小童仍然灑著花瓣,她一身白袍,依然赤著雪白的纖足。飄飄的走了進來。


    煙氣中,她的容顏仍然如天仙子一般。帶著的微笑隻能用聖潔來形容。偏偏白袍下的身形帶著一種奇異的媚惑。讓每個見到的人先是心旌搖動,接著就想頂禮膜拜。


    方知曉的新宅邸是王猛安排的,裏麵使喚人等都是王猛贈送的。一路過來,每個人都拜伏在旁,頭也不敢抬的喃喃念著佛號。這個中原百姓心中的偶像居然法駕親臨,有些跪在那裏就興奮得暈了過去!周圍的速捷軍家將不少也是深受中原百姓佞佛的影響,不少人腿一軟也跪了下去。就算不跪的人心中也是興奮榮耀的感覺,他們家主,居然引得彌勒宗的懷素比丘親臨拜訪!


    方知曉卻叉著腰沒好氣的站在門口,這狐狸精居然還敢過來!自己還想找她去算帳呢!祖月和那個燕丫頭站在他旁邊。祖月已經看呆了,下意識的抓著方知曉的胳膊。看看自己一身男人的打扮,突然有點自卑。那個燕丫頭卻偏著頭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麽。大概是這個院中和方知曉唯二不被懷素風采所攝的人了。


    離方知曉不遠的時候,懷素立住了腳步。眼波如水般的投了過來。未語就淡淡一笑。整個宅邸在這一刻似乎都突然亮了一下:“怎麽,不請我進去麽?”


    祖月喃喃道:“還沒布置打掃完……”方知曉哼了一聲:“你到底對老子做了什麽……哎喲,你掐個屁啊!”轉頭就看見祖月怒目瞪著他:“怎麽說話的?”


    懷素輕輕的笑了,微微的側過了頭去。眼波卻媚惑的轉了過來。無論怎樣舉止,都是風情萬種。


    “你就是祖家塢的祖月小姐了……今日一見,果然隻有你才配得方先生這天下矚目的人物。”


    馬屁,老子一路過來光剩倒黴了。


    不過看著祖月居然被一個女人迷得神魂顛倒的樣子,連周圍的忠心家將都對自己的態度投來了不讚同的目光。方知曉沒有法子的歎了一口氣:“到底有什麽事情?我身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懷素端正了容色,淡淡道:“小女子來,正是想和方先生探討一下你身發生的變故的。還有一些交易想和方先生做。能和方先生單獨談談麽?”


    方知曉環顧左右,祖月看了兩人一眼,自己先走開了。家將們也紛紛都散去。隻有那個燕丫頭學著方知曉叉腰的姿勢,眯著眼睛下打量著懷素。方知曉沒好氣的打量她一眼:“還不快走?這是我家!”小姑娘抬頭看著他:“你趕我走?誰把你救醒的?”


    方知曉一瞪眼睛:“老子自己醒的!有什麽事情,讓司徒來和我說話,再不走,我可要趕人了啊!”說起來這小姑娘實在算得清麗無雙,看著也滿養眼的。不過這個時候方知曉滿腹心事,實在沒心情和她多逗牙花子。


    小姑娘氣得又瞪圓了眼睛,不過拿方知曉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沒辦法。轉身就走:“下次哪個王八蛋還來救你!”


    懷素隻是微笑著看他們兩個逗嘴。小丫頭經過她身邊,低聲道:“我知道就是你!我師兄有辦法對付你!”說著就氣鼓鼓的跑遠了。


    方知曉冷著臉一擺手:“請進!”


    室內無聲。兩人端正的跪坐著互相看著。方知曉有滿肚子的話卻無從問起。也實在摸不清楚這大有來頭的狐狸精的來意。懷素卻眼波流動,似乎眼中就有七彩變幻,從到下,從下到,仔細的打量著方知曉全身。眼神中或溫柔,或嫵媚,或流光溢彩,不知道在一轉眼當中,已經變幻了多少種情緒。


    方知曉終於受不了這沉默了:“你看夠了沒有?”


    懷素卻輕笑一聲:“我果然奈何不了月華崅的主人啊……方先生,你大難已經在即了。”


    方知曉臉色一下就變得猙獰了起來:“我沒空聽你神神道道的!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麽手!我身的狀況到底怎麽迴事?你打什麽主意?不說明白,老子不管你來頭多大,一樣要你來得去不得!大不了我再跑出長安!”


    懷素掩嘴輕笑,說不出的嫵媚。哪裏象法相尊嚴的彌勒宗比丘了?她突然神色一肅:“我們彌勒宗對月華崅出世已經等候數百年,又怎麽敢對月華崅主人不利?方先生身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吸收的大火姵的奇異勁力失控,而變成如此,再持續發展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方知曉冷冷的看著她。懷素卻不以為然,淡淡道:“大火姵從武悼天王手中失落,並不是直接落入了慕容宙手中,而是落入了我們彌勒宗手中!為了吸收大火姵的力量,那一代彌勒宗後起之秀,幾乎全部都陷入了於你一樣的境遇當中,最後爆體而亡!最後我彌勒宗佛尊才選擇了慕容宙這個天閹之人,以他的陰陽難分的混沌體質,費盡千辛萬苦才吸收了大火姵的力量,造就了這個絕代猛將!你身有月華崅,天生有吸引匯聚五輔天命之寶的力量,你和慕容宙一番交手,已經吸收了他的力量……我們彌勒宗花了多少功夫,才摸索出利用慕容宙這個左道來利用大火姵的力量,而你現在鬥將之力加速爆發,你到底是願意一刀割掉,還是聽我的話?”


    一……一刀割掉?方知曉倒吸一口涼氣。他吸收了大火姵的力量?這個時候他才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突然變得厲害起來的樣子。那時應付慕容家的試探,現在想起來,宛然就是慕容宙附體!難道自己真的吸收了大火姵的力量?那為什麽以前沒有事,到了秦都才突然爆發呢?懷素告訴自己這個,到底是為了什麽?


    懷素的聲音在他混亂的腦海裏,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正確的運用天命七寶的手段,隻有鬼穀一脈流傳下來了。有副手卷,記載著這所有的一切……但是卻沒人能夠看到過。剛才那個小姑娘,就是鬼穀傳人,王猛王景略的師妹。也許是她暫時穩定了你的情況,但是也無法根治。小女子能做的,就是能暫時確保你這段時間的安全,延緩下一次的爆發時間,方先生,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易,你要知道,我們沒有半點害你之心……”


    下麵的話方知曉已經聽不清楚了,腦海中電閃般的隻有一個念頭。苻融手中的手卷!鬼穀子流傳下來的手卷!如果苻融知道這一切,為什麽不對他說,難道是他對自己做了些什麽?他到底想做什麽,而自己又該怎麽做?


    總之不能一刀割掉!


    各種念頭匯於一處,突然他就冷靜了下來,逼視著麵前千嬌百媚的懷素:“什麽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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