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終於馳迴了慕容垂的賓徒侯府。這次方知曉下車卻再不是當初跟著一群家將走進府中側門的模樣了。賓徒侯府正門大開,一群鮮卑家將和府中管事,甚至慕容垂的愛侄,見過一麵的慕容麟都再門口等著他。


    對於今天一天天地下的待遇,還有不斷的大人物各種莫名其妙的招攬接見。方知曉已經沒有了感覺。現在在他的馬車後麵,還有一輛有著陽平公家徽,裝滿了陽平公精心訓練出來的晉人侍女的馬車!


    慕容家現在才擺出這個場麵來,如果說想彌補什麽的話,那也算是遲了。


    方知曉已經隱隱約約知道了自己的分量,再不像初到秦國麵對這麽多大人物時候心中無底的樣子。他知道自己就是月華崅出世的主人!這件被那麽多天下豪傑,胡漢英雄所矚目重視的,消失了千年的神秘逆天靈寶。就在他的手中!


    現在他的的確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了。雖然大家沒有把一切都扯明。但是可想而知的。這些從來眼睛朝天的大人物,也要來交相籠絡自己了。


    一個慕容家,又能算什麽了。


    所以當他走下馬車的時候,看著慕容麟老遠就堆滿了笑容,拱手抱拳向他行禮。頓時就很有些小人得誌的心態。


    哼,叫你們瞧不起老子。


    不過他想想也明白。***慕容秋那小丫頭準是連自己內褲穿什麽顏色都告訴他老爹了。加王猛還有苻融他們的舉動。他老爹怎麽可能放過他這麽一個大活寶。所以才這麽前倨後恭。想籠絡老子,就看你老小子現在怎麽表現啦!


    這一刻方知曉很有些心花怒放的在那裏做著成為慕容家乘龍快婿的美夢。


    慕容麟也自然看見了方知曉得意洋洋的表情,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小人得誌!流民出身,也就是流民出身!”不過臉的笑容卻加倍的親熱了。接著卻看見方知曉沒有衝著他過來,反而走到了後麵的馬車門口。加倍得意洋洋的領著一群如花似玉的侍女走下。


    一看那些侍女慕容麟眼睛就直了。誰不知道這是在北方價格最高的晉人侍女!一個訓練有素的美貌晉人侍女,足足值一百匹絹帛。他們家族當初在鄴城的時候,當然也以使喚這些晉人侍女為慣常。現在到了秦國寄人籬下,可再沒這個條件啦。方知曉這個流民居然帶了一群迴來!再看看那輛馬車麵的家徽,也隻有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除了王猛,苻融也卷進來啦。這個流民現在還當真是身價水漲船高。


    看著方知曉挺胸凸肚的走過來,慕容麟一副老朋狀的迎了去:“方兄!怎麽去得這麽久?家父和同輩兄弟,還有秋兒都在堂中設了家宴,就等候你迴來一聚。所以特特派了段衝去迎接,誰知道還花了這麽些時間。我們這些人不論,秋兒可是等得心焦了……來來來,請請請!”說著就想去牽方知曉的手,來個攜手並肩而入。


    說實話,方知曉是想說幾句諷刺的話的。但是想著在這裏等候著他的慕容秋。這些刻薄的話語在嘴邊打了一個轉,也就收了迴去。很有些惡心的被慕容麟這個大男人牽住了手。朝賓徒侯府內走去。大群的鮮卑家將轟然的簇擁著他們。訓練有素的晉人侍女款款的跟在他的身後。一副已經進入了以他為主人的狀態當中。


    比起第一次走進這扇門的場景,不過一個白天的時間。卻已經是換了人間。


    望著已經在連佰庭院中升起的燈火。方知曉突然浮起一個念頭。


    月華崅還有這天命七寶,真是那麽重要的東西麽?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


    真想看完苻融手的那個手卷啊……要不……偷迴來?


    轉眼之間大隊的人馬就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穿過前廳,直到中院。不知不覺當中,本來跟在身後的大隊家將們就悄悄的留在了後麵。馬就要到主廳,慕容家的家宴也不是方知曉才到手的那些晉人侍女能參加的場合。她們也識趣的留在了前廳,等候新主人家宴結束對他們的安排。


    走在占地頗廣的中院之中,突然就剩下了慕容麟和方知曉兩個人。周圍廊柱的油燈已經點亮,照得幽深的中院一片若明若暗的景象。靜得隻有腳步聲音在當中迴蕩。方知曉隻是想著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思,轉頭看看慕容麟,他笑得仍然是一副春風拂麵的樣子。這個鮮卑青年仿佛和方知曉已經認識熟悉了七世三生的樣子。


    前麵突然傳來了腳步響動的聲音,抬頭看去。就看見慕容垂的兩個寶貝兒子。慕容令和慕容楷並肩的走了過來。隻是兩人再沒有了慕容麟那副老鬼鬼的模樣。反而都是麵沉如水。英俊的麵容全是冷厲之氣。更重要的是,兩柄長劍就握在他們手中,在燈火搖曳下反射著點點精光!


    突然之間,慕容麟握著方知曉的手突然加大了氣力,就象一柄鐵鉗。死死的拽住了他!方知曉愕然迴頭,就看見慕容麟已經滿臉都是冷厲的神色,笑容早就不見了蹤影!


    方知曉立即發力猛掙,左手更是去摘腰中掛著的長劍。而當麵的慕容令和慕容楷已經是一聲大喝,揮動長劍,猛撲了來!


    一隊車馬穿行在冬日的黃河河穀之間,潼關這座天下奇險要隘已經在他們的身後。這隊馬車不是尋常車隊的模樣。人馬車廂都貼著金箔,裝飾著繁複的萬字不到頭的花紋。富麗堂皇到了極點。車隊前麵高舉著黃色的旗幡。但是卻沒有主人的名號,卻是一個個連寫的佛字!


    而馬騎士,隨車侍從都是穿著寬袍大袖的土黃色僧袍。更有一些光頭袈裟,大冬天的還袒露著半邊身體的托缽苦行僧人。一邊宣唱著悠揚的佛號,一邊跟著緩緩前行的車馬前進。每輛馬車前麵,都在馭手身邊站著兩個少男少女,眉間點著朱砂痣。提爐司香,嫋嫋的煙氣就在車隊前後飄蕩。讓這支車隊仿佛穿行在雲霧間一樣。


    在這支車隊的後麵,還有至少千人規模的黑甲秦軍騎士,排成整齊的隊列,護送著這支看起來萬分古怪的隊伍。


    經過的地方偶有村民百姓,遠遠看見這支隊伍。早就已經高唱佛號,匍匐在雪泥當中。頭也不敢抬的大禮參拜。那種虔誠的樣子,筆墨都難以描畫。


    河穀兩山大雪,黃河在腳下逶迤經過。香煙在隊伍當中飄蕩。讓這支隊伍自然有了一種出塵神聖的景象。


    一騎馬突然從隊伍前麵掉頭,直奔到裝飾最精美華貴的隊伍中間的一輛大馬車旁邊。馬騎士雖然穿著一件僧衣。但是卻束著卻敵冠。深目虯髯。身形高大結實。舉手投足間都蘊涵著難以言狀的強大爆發力。光禿禿的眉毛下麵深陷的眼窩偶一左右迴顧,那種四射的精光讓人都不敢逼視!竟然是舉手投足間都有王公大將的威風,哪裏象穿著一件僧衣的隨從!


    但是到了這輛馬車旁邊,那氣度非凡的騎士卻恭謹的在馬半彎下了腰。輕輕的敲了一下窗戶。一支潔白得比雪猶清的小手輕輕挽起了窗簾,一個微微有些低沉,糅合著三分慵懶,七分柔媚的聲音帶著點笑意道:“菩薩奴,又有什麽事情了?”


    馬的虯髯漢子恭謹的神色又加倍了三分,低聲道:“法後,我們行進的速度太慢了一些。秦國祈福法會是在正月十八,這樣下去,我們怕是不能按時趕到。是不是加快一些速度?”


    聲音似乎一笑:“讓苻堅等等,有什麽大不了的?這樣的祈福法會,苻堅還能自己唱不成?等不到我們彌勒宗來,秦國那些禮佛的百姓和王公貴族,可不會答應苻堅呢……這樣的北方佛事盛典,可是這些百姓盼了多少年的呢。慢些到,才顯出我們的身份來。可明白了?”


    那叫做菩薩奴的漢子恭謹的應是。卻又忍不住問道:“可是佛尊的交代,還有在秦國的那個方……”


    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卻帶了三分的怒氣:“菩薩奴,你自以為是佛尊身邊的護法力士,就敢不聽我的號令麽?”


    菩薩奴頓時在馬伏下了身子:“小人怎麽敢?”


    聲音靜了一下,才淡淡的道:“關於那姓方的小子,我自然有對付他的打算。佛尊的交代,我是不會忘記的……秦燕之間不管怎麽變化,咱們宗門總是真正的北方之主,此次事情一了,也許就是天下之主!遲些到,如果能讓祈福法會和秦國的勇士大會在一起舉行,這樣的盛典,也許才能真正的為時代變遷拉開一個最盛大的序幕呢……”


    小手又掩了簾子。菩薩奴再也不敢多說什麽,彎腰下關的窗戶行了一個禮,掉頭就朝隊伍前麵馳去。剛才不過和車中人對談了兩句,他已經覺得身的汗已經透出了重衣。這個女子,給他的壓力竟然絲毫不遜於佛尊!


    本來以為離開了佛尊,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可以在秦國獨當一麵。現在看來,還是踏實的做好自己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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