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曉腳步沉重的走下了地牢,聽見門口的聲音響動,一直在黑暗當中提心吊膽等候的慕容秋一下撲了過來,借著一點燈火,就看見了方知曉全身戎裝,夾著自己頭盔的樣子。


    他的衝鋒衣和馬褲都已經被換下,穿了祖家塢家將紅色的戰袍。係著一領圍巾。身披著牛皮的背甲。隻是頭發還是短短的,看起來有些古怪。眼前的一切讓女孩子睜大了眼睛,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方知曉苦笑道:“別這樣看我,我和你一樣吃驚。慕容宙那個王八蛋帶著大軍逼過來了。不僅是針對你,還想把祖家塢也一起拔掉。咱們的命運到底怎麽樣,還說不準呢。祖家塢已經決定抵抗了…………那個塢主,腦子大概有病。點了我跟著他們今晚一起突襲一馬坡的燕軍。我沒得選擇…………美女,你安心在這裏呆著,我總會帶著你去見你爹的。”


    他伸出手,隔著鐵欄摸了摸慕容秋的臉,眼睛掃了一眼跟著他下來的家將,壓低了聲音飛快道:“當心你自己!祖鍛很仇視你們!等我迴來!”


    慕容秋安靜了下來,握住了方知曉的手貼在臉,女孩子這個時候剩下的,似乎就是對方知曉全心全意的依靠。兩人現在對自己的命運無從選擇,也隻有接受。她低聲道:“我等你迴來…………你自己當心。知曉,你的傷…………”


    方知曉勉強一笑:“我身體怎麽樣你還不知道麽?好啦,死不了的。”慕容秋神色有些淒然,突然將頸項中的白鳳璋取了下來,飛快的遞到方知曉手中。他低唿一聲,手心立即又開始變得灼熱,忙捏緊了拳頭。饒是如此,銀光還是一閃,讓周圍的家將都轉頭看了過來!方知曉忙將手藏進了袖中,有著印記的右手直接握著白鳳璋的又是另外一種感覺,先是一陣劇烈的刺痛,然後就是一道鋒銳中帶著溫潤的力量從手心一直蔓延到了頭頂!


    他轟然大震,腦海當中閃過了一道道奇異的畫麵。就在他站在地牢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漆黑的牢屋,沒有了慕容秋如花的容顏。


    轉眼間他似乎就來到了一處高高的山峰之,自己俯視著一群奇服高冠的人燃起了大堆大堆的篝火,在煙霧繚繞中且歌且拜。漫長的吟誦聲似乎充滿了天地之間。六個人將一個垂老的老者圍在中間,每個人手中都舉著一塊塊形狀不規則的東西。而其中一個神色莊重,帶著青色高冠的青年人手中,正是舉著那塊白鳳璋!


    場景又一變幻,他又置身在漆黑的夜空當中,低頭看著地麵繚亂的火光。在熊熊的大火當中,無數的人影在舍生忘死的酣鬥。一支穿著紅袍的騎兵殺進了倉促建設起來的營寨當中,擲矛和弓箭雨點一般的投向已經慌亂的對手。喊殺聲充滿了整個夜空!激戰的地點是一個兩處峽穀交匯點前不遠處的一處坡頂平緩的山坡。他站在空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在一條峽穀當中,一群人馬在靜悄悄的向前湧動,遠處燃燒的火光一閃,一下就映出了慕容宙巨大的身形!他抬首向天,麵甲的憤怒金剛像就像發現了在空中俯瞰一切的方知曉一樣!


    他一下從破碎的畫麵當中清醒過來,再沒有了白鳳璋入手時候那種感覺。渾身都是濕濕粘粘的冷汗。耳邊是慕容秋低低的聲音:“…………我總覺得,是白鳳璋引導你來到我身邊的,這個時候,我已經沒辦法在身邊陪你了。但願它真的有那麽神奇的力量,能保護你平平安安…………知曉,我等你迴來!”


    方知曉悄悄的將白鳳璋揣進了懷裏,家將們在低聲談笑,似乎沒有注意他拿到白鳳璋的事情。他腦子紛亂成一團。亂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白鳳璋和那個奇異的圓環現在都在他的懷中,難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什麽牽引著他來到這裏,又卷入這一切麽?等待著自己的到底是什麽?他合了頭盔,一身戎裝的他看起來也有些英氣。他低聲道:“我去了……其實我也不反感和慕容宙幹一仗,就算為了那些漢民…………我畢竟也是漢人啊。”


    他點點頭,大步就朝地牢外走去,兩個跟他下來的家將忙跟了去。慕容秋靠在欄杆,看著他的背影:“對,你是漢人,我是鮮卑人…………”


    中流堡內一片人喊馬嘶的聲音,百支火把劈啪的燃燒著。寒風唿嘯掠過,將火苗撕扯成了一道道奇怪的形狀。外城和內城之間一片校場之,祖家的紅袍家將們正牽著馬匹整齊肅靜的集合。這些家將們多已歲數不很年輕。作為祖家直屬的速捷隊騎兵,多是祖鍛從冉閔鐵軍當中繼承下來的骨幹。每人都經曆過數十次戰事。集合在一起,自然有一種百戰餘生的殺氣。他們作為追隨祖鍛最久的人物,在中流堡周圍早就也有了自己的田地徒屬。被燕軍大隊所焚燒搶掠的,就是他們的家產!每個人都在整理著自己的盔甲,擦拭著兵器。馬匹都喂了好的精料,這些曆年從遼東采購而來的健馬,看起來都精壯之極。低鳴著用蹄子刨著地下的雪土。


    嘩啦啦一陣馬蹄響動的聲音,就看見校場外馳來了數匹健馬,當先的就是穿著黑色披風的祖鍛!他已經是一身玄色重甲,麵容森冷,眼神當中電閃一般的淩厲滿場的人都看得分明!他手中握著一把又沉又重的鉤戟,看到這把兵刃。滿場的速捷軍忍不住就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歡唿:“天王!天王!”


    跟在他身後的就是同樣披掛整齊的祖鐵和方知曉,祖鐵麵容一樣森寒。馬鞍側斜插著兩把又長又重的長矛。方知曉麵色嚴肅,背著一口大劍。正想著自己的心思,卻被這突然的吼聲嚇了一大跳!


    祖鍛舉起了手中的鉤戟,大聲道:“兒郎們,鮮卑索虜又殺過來了!他們已經切斷了中流堡對外的聯係,前鋒已經占據了一馬坡!我們的子民被屠殺搶掠,我們辛苦建立的家園被焚燒。這個時候,我們隻有讓鮮卑索虜看看我們的刀劍!一隊三隊四隊跟我前進,二隊五隊由管軍祖鐵調度接應。讓這些索虜,在這些年之後,再嚐嚐我們刀劍的滋味!出發!”


    他手中的鉤戟似乎就是戰鬥的號令,方知曉發現那些家將們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這柄泛著血光的長大兵刃!祖鍛迴頭冷冷的掃視了他一眼,催馬就走。方知曉忙跟了去。大隊大隊的騎兵蜂擁而出。


    月色如刀,照在這一支飛快向前的騎兵身。方知曉咬著牙齒忍受著沒好全的傷口在馬背的顛簸,悄悄的估計著他們這支出擊部隊的人數。最多也就六百多人的樣子,再加二百多祖鐵率領的接應隊伍。八百多人就想去撲慕容宙的大軍?胯下的馬是祖月將自己的愛馬讓給了他,小丫頭似乎已經恢複了正常,冷言冷語的說他一定迴不來。對他爹將他留在中流堡和二叔祖冶看家,氣得跳腳但是也沒辦法。這小丫頭到底是什麽心思?整個中流堡,自己能信得過的,大概就是這兇巴巴的平胸女了。


    自己出現在祖家塢的速捷軍當中,前方就是祖鍛高大的身影。命運的變化莫測,實在讓他有些笑不出來…………


    前麵突然響起了馬蹄的聲音,祖鍛揚起鉤戟,所有人的一下就勒住了馬。黑暗中鑽出了幾個紅袍的騎兵,看來是派出去的前鋒哨探。當先的一個家將喘噓噓的衝到了祖鍛的馬前,低聲道:“塢主,已經探明白了。一馬坡大概有兩千多燕軍步軍在結寨鎮守。依山布陣,還有兩百多騎兵放在正東麵哨探警戒,正對中流堡方向兵力最厚,警戒最嚴。從河道繞過去的小徑,他們不熟悉地形,並沒有安排人馬守住那條通路。我們從那條小路穿過去,正好能從一馬坡南麵打他們!我們弟兄都沿著河道布置下來了,一路可以接應塢主前進…………”


    第一次戰場的方知曉也豎起耳朵聽著,避實擊虛,平胸女他爹不簡單啊!害他還擔心了半天,以為拿著這支小隊伍就朝人家硬衝呢…………小心肝撲通撲通跳了半天…………祖鍛卻還在細問:“通往一馬坡兩條山穀裏麵,有沒有燕軍隱藏?燕軍大隊離他們多遠,查探清楚沒有?”


    “山穀裏麵絕對沒有燕軍,我們弟兄下馬攀山崖細細的看過了!慕容宙主力還在六十裏外的卮城一帶,這支燕軍是搶先來搶一馬坡這個要點的,護住了後方運糧來的道路,燕軍大隊才會跟進。六十裏,馬軍夜間增援來,怎麽也要到天亮的時候了!”


    祖鍛看來是下定了決心,傳令道:“全軍下馬,從河道潛到一馬坡南麵…………子正之時,同時殺出!把這支燕軍摧垮!傳令給管軍,命他進抵一馬坡東麵,看著燕軍營寨火起,就直撲一馬坡背後的兩條山穀通路,將燕軍支援的道路截斷!走!”


    一行人馬頓時轉變了方向,向南麵兜去。不一會就沿著小山穀走到了一條封凍的小河邊。家將們轟隆隆的下馬,給馬蹄包破布。牽馬就朝前摸去。月光照在封凍的河水麵,反光正給他們提供了前進的照明。馬匹都兜了嚼子。每人都咬住了一根小木棍。前行不了多遠,就可以在隊伍的西北麵看到了控製著中流堡西麵通路的一馬坡燕軍營寨的火把。河道兩旁的小丘起起伏伏,而燈火也若隱若現。


    馬蹄敲在冰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是這麽多人馬集合在一起,也是不小的聲浪了。方知曉走在其間,隻覺得自己滿身都是冷汗。以前雖然也曾經逃亡和獵軍交手,但是這樣的直衝著敵人撲去的戰陣廝殺,還是他第一次!祖鍛這個老王八蛋,為什麽偏偏要老子跟他去出生入死?真是搞不明白哦。自己又不像這些家將,殺起來可以互相支援,到時候隻能靠自己拚命。真是沒搞頭…………慕容秋現在怎麽樣了?這個時候,本來應該是自己摟著美女唿唿大睡的時候,順便動手動腳…………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見得已經走了土路,而燕軍營寨的燈火已經在他們正北方的時候。前麵的祖鍛猛的停下了腳步,前進的數百騎兵也整齊的停了下來,隻有在胡思亂想的方知曉還牽著馬朝前走。差點撞到了祖鍛的背。他迴頭狠狠瞪了方知曉一眼。方知曉無辜的左右看看,老子又沒經驗,天知道你是不是尿急才停下來的。


    祖鍛壓低了聲音對他道:“朝後傳,人馬休息一刻。然後隨我衝擊!是不是祖家塢的好漢子,刀劍麵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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