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冷笑,將月若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由得心中驚詫。她自負貌美如花,尋常女子絕不及她。可這月若盈容貌極佳,隱隱還在自己之上。她心有不甘,對這女子更是嫌惡,冷哼一聲,拉起韓馥便道:“月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盡早下山的好。”


    月若盈笑笑:“多謝姐姐提醒了。”


    女子冷笑不答,拉著韓馥道:“咱們走罷!”


    韓馥一驚,忙道:“別急!我還沒同月姑娘道別呢!”


    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到底走不走?”


    韓馥心頭突的一跳,好似蔫了一般道:“走。”


    “哼。”女子冷笑,拽著韓馥一溜煙下山去了。崔三等人一時麵麵相覷,直到韓馥二人走遠了,這才怪叫一聲追上。


    “小姐。”小遊徑自走向那已經死透了的蜘蛛道:“不追麽?”


    月若盈歎了口氣道:“急什麽?現在還不是時候。”


    小遊點了點頭,忽而,她玉手一揚,那頭巨蛛登時化作一縷幽影鑽入她的袖口當中。小遊想了想奇道:“今天這吞魂鬼蛛可有些狂躁哩。”


    “嗬。”月若盈雙瞳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芒,“這不正好印證了你的猜想?”


    小遊一怔,將信將疑道:“小姐……你指的是……”


    月若盈笑而不答,卻道:“感覺到了麽?恐怕來這的,不止咱們兩人啊。”


    小遊眉頭一皺,低低念道:“歸魂!”霎時間,她靈台一片空明,方圓百裏盡收眼底。“果然。”小遊點了點頭道:“她也來了。”


    月若盈不語,款款坐倒,她柔荑輕撫,摸上了那隻古琴。


    “錚!”


    崔三低低念道:“螳螂捕蟬。”


    他身旁一名護衛奇道:“三哥,你自言自語什麽呢?”


    崔三冷笑道:“我平日裏就叫你們多念點書,別整日打打殺殺,可你們誰聽進去了?月小姐彈得這支曲子,就叫做‘螳螂捕蟬’。”


    那人聽了,忙豎起大拇指道:“三哥真是博學!”


    崔三得意的嘿嘿直笑,他瞧著前方的二人,忍不住念叨:“少爺晚上又難熬哩。”


    卻說韓馥和那女子並肩前行,他身子發冷,時不時瞧向身旁那個美麗女子。“蝶衣……幸虧今天有你……”


    那女子冷哼一聲道:“沒我豈不是更好?這樣你就能得手了。”


    韓馥臉色一綠,佯裝不知道:“得手?你說什麽呢?”


    “當我傻麽?”女子冷笑道:“那日粟海城裏,你瞧見那兩人生的美麗,就找下人自導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唔……”韓馥不語,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似乎在想著說辭。


    女子也不瞧他,繼續冷笑道:“於是就有了今日這麽一幕,她們二人裝作毫不知情請你來這鎮南山上。你欣然而往,還盼望著和那姓月的有點什麽,是不是?”


    韓馥打個哈哈道:“蝶衣,沒憑沒據的你可不許胡說!”


    “是麽?”女子冷笑:“要我找崔三當麵對質麽?”


    “找就找……”韓馥說到一半,忽然想起崔三這廝最沒義氣,隻消沈蝶衣嚇唬嚇唬他,他必然什麽都招了。“媽的。”韓馥垂下了頭道:“我認栽了。”


    女子冷笑道:“你承認就好。”


    韓馥不語,聽沈蝶衣又道:“但你又怕這姓月的對你無意,所以你就暗中帶了人手,關鍵時刻還能用武力逼她就範,是不是?”


    “我……”韓馥疾走,生怕和這女子能殺了人的眼神撞上。


    “站住!”女子大怒。


    韓馥一怔,就像個柱子似的立在了那裏,他訕訕而笑迴過頭來道:“您……您還有什麽交代麽?”


    女子冷哼一聲道:“韓馥,我隻提醒你兩點。”


    “哪兩點……”韓馥涎著臉笑道。


    “第一。”她冷笑:“你怎麽胡來我都不管,但我和你娘有言在先,下月咱倆成婚之後,你就不許再胡作非為!”


    韓馥聽了,頗有些不服氣道:“憑什麽?當初若不是我救你,你可早就死了。”


    女子白了他一眼道:“正因為你救了我,我才要嫁給你。”


    “媽的!”韓馥撓了撓頭道:“人和妖怪怎麽能成親?”


    “我不是妖怪!”女子大怒,“妖怪算什麽東西?也配和我比?”


    “這倒也是……”韓馥小聲嘟囔,“生起氣來比妖怪兇多了。”


    “你!……”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再胡說?”


    韓馥無奈,聳了聳肩道:“好好,我不說了就是。那第二點又是什麽?”


    女子望向已被二人甩在身後的鎮南山,歎道:“第二點,你從此往後,絕不可再見那姓月的。”


    韓馥一怔,嗤嗤壞笑道:“難不成你沈蝶衣還有吃醋這一說?”


    “呸!”沈蝶衣啐了一口道:“我和你說正經事呢,那女子絕非善類,你再和她接觸有害無利。”


    韓馥見她說的一本正經,心中不由得打鼓,但他又實在沒法將月若盈這麽美麗的女子和壞人聯係到一起,隻得歎了口氣道:“好,我聽你的就是。反正她也要走了。”


    沈蝶衣眼中劃過一絲擔憂,她心中忖道:“若是她再不迴來,自然是最好。反正我與韓馥下月成婚,到了那時什麽都過去啦,我隻要能和他安安穩穩廝守一生就是……”她想到此,這才展顏一笑道:“好啦,你說得對,咱們這就迴去罷!”


    韓馥“嗯”了一聲,腦海中卻不斷徘徊著月若盈的身影。


    沈蝶衣見他心不在焉,倒也沒有多想,她拉著韓馥急急而行向著粟海城中走去。


    折騰一天,此時時辰已晚,天色擦黑,黃昏老去,直到夜幕降臨,門門閉戶,韓馥一行人才迴到門前。


    韓府家宅巨大,乃是粟海城首富,正門用朱紅油漆粉飾,兩尊石獅各司左右,家丁見少爺迴來,居於兩側列隊歡迎,而正當間站了一位中年美婦。韓馥瞧見了她,登時眼神一亮,急急跑到那美婦身前歡喜道:“娘,你今個迴來的真早!”


    韓母溫柔一笑,問道:“馥兒,今日你又跑到哪野去了?”


    韓馥不知所措道:“我……我……”他實在不知該怎麽和母親交代今日想做的缺德事。


    “沒什麽。”沈蝶衣笑道:“今日天氣好的緊,我叫他陪我出去走走。”


    韓馥一怔,有些感激的望向沈蝶衣。


    韓母信以為真道:“馥兒沒給你添麻煩罷?”


    沈蝶衣笑著搖頭道:“門口風大,咱們還是進屋去說罷!”


    韓母點頭笑道:“說的是,咱們進屋去說!”


    當下,幾人便由家丁丫鬟簇擁著,迴了韓府。眾人剛剛落座,便聽韓母歎道:“蝶衣,這幾年來辛苦你啦,家中商鋪事務繁重,我無心他顧照看馥兒,若不是有你,馥兒定要和城裏那群闊少爺學壞了。”


    沈蝶衣頗有深意的望了眼韓馥,這才抿嘴笑道:“韓夫人說的哪裏話?盯著他乃是我分內之事。”


    韓母一怔,隨之笑道:“說的是,說的是,你們就快要成親哩,到了那時馥兒更要仰仗你了。”


    沈蝶衣臉頰上泛起一抹紅暈,她偷偷瞄向韓馥。卻發現他不知怎的,竟似魂不守舍一般望著天空怔怔出神。沈蝶衣不由得心中慍怒,低聲嗔道:“死呆子。”


    韓母眉頭一皺,沉聲叫道:“馥兒!你怎麽也不理人家?”


    “啊?”韓馥這才迴過神來,他茫然半晌,忽的站起道:“娘……孩兒倦啦,要迴房休息去了。”


    “你……”韓母一窒,不知說些什麽才好。韓馥卻不聞不問,徑自迴房去了。待他走遠,韓母才歎了口氣道:“這孩子總讓人生氣,蝶衣你可別放在心上。”


    沈蝶衣眼波流轉,隱沒一絲黯然。過了一陣,她才搖了搖頭歎道:“夫人放心,我沒在意。”


    韓母笑了笑,又佯怒道:“還叫夫人?你該叫娘了才是……”


    卻說韓馥渾渾噩噩迴了房間,不知怎的,他腦海中都是月若盈的巧笑嫣然的身影,他胡思亂想了許久,直到彎彎月牙悄然爬上了天頂。


    “媽的!”韓馥一下迴過神來,重重給了自己一個嘴巴,“人都走了,還想著作甚?”他這麽一想,果真輕快了不少。


    正當他要上床睡覺時,忽聽崔三叫門道:“少爺!少爺!”


    韓馥一怔,登時怒氣上湧,惡狠狠道:“鬼叫什麽?是不是嫌今天害我還不夠慘?”


    “唔……”崔三一窒,繼而嘿嘿幹笑道:“少爺,你這可不能怪我啊,我崔三上有老,下有……”說到此,他忽然停住不說。


    韓馥冷笑道:“下有什麽?”


    “下有姘頭。”崔三眼睛咕嚕一轉,得意笑道。


    “呸!”韓馥罵道:“不講義氣的王八蛋。”


    崔三神色一變,拍著胸脯道:“少爺,不是我崔三說大話,將來你若遇到危險,我崔三定然勇往直前舍身相救!”


    “鬼才信你。”韓馥冷笑,“你不把我綁了就算謝天謝地了。”


    崔三嘿嘿幹笑,韓馥無奈歎了口氣問道:“說罷,出了什麽事?”


    崔三點點頭道:“少爺,明晚花船之遊還去不去了?”


    “去個屁!”韓馥懶洋洋道:“老子這幾天哪都不想去!”


    崔三撓了撓頭道:“可聽說明晚自舞陵來的頭牌要露麵哩,咱們不去豈不是讓那群王八撿了便宜?”


    “是了!”韓馥不幹了,“老子險些忘記了這事!”他琢磨一陣,才又道:“這可不行,老子要是讓他們搶了先,從今往後還混不混了?”


    崔三一看樂了,他道:“那咱們明晚怎麽著?”


    韓馥嘿嘿笑道:“那還用問?換上最好的衣服,紅袖苑看花魁去!”


    “好嘞!”崔三狗一般應到。


    時光飛逝,轉眼間即是一天,翌日傍晚,一主一仆出了家門,直奔花船走去。


    粟海雖是小鎮,但商業繁茂,往來旅客極多。就是在神州浩土中,也是為數不多的一方寶地。


    此時正值盛夏,路邊往來行人絡繹不絕,摩肩接踵。小鎮傍水而建,陣子周圍便盡是寬闊河流。河流之上,停了也不知多少艘紅粉大船,傍晚大船點上霓虹花燈,遠遠望去,更添朦朧。


    韓馥與崔三此時正站在最大的一艘紅粉大船之前,卻見那船頭筆走龍蛇的寫了三個大字:紅袖苑。韓馥嘿嘿一笑道:“崔三兒!跟著老子走!今天晚上咱們好好鬧他一夜!”


    崔三雙眼放光喜道:“好嘞!”


    二人正要邁步,忽聽一人叫道:“韓世兄!”


    韓馥麵色陡然轉陰,瞧著遠處搖搖擺擺走來的年輕男子,他嘿嘿冷笑道:“呦,這不是歐兄麽?難得難得,伯母竟叫你出來了?”


    這人名叫歐勝華,與韓馥一般也是粟海城裏出了名的紈絝子弟,這兩人平日裏為爭地盤,明爭也好,暗鬥也罷,不知道前前後後打了多少次。可二人家境相當,都是城內數一數二的大戶,身旁的附庸雖多,雙方卻誰都不敢真正得罪正主,是以二人爭了多次,到底也沒能分出個高下。


    前幾日,歐勝華在街邊調戲個良家婦女,正巧讓他母親撞上。別看歐家父子一般混賬,但這位母親卻是個慈善之人,她平日裏信奉佛法,捐款蓋廟,心那是極誠。平日中雖有兒子的風言風語傳入老太太耳中,但歐勝華在家中裝的禮孝仁義,做母親的哪肯相信?是以也就當耳旁風吹過就散了。


    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她一見兒子如此混賬,險些沒當場氣死,若不是大夫來的及時,怕是如今靈堂已經立了起來。自那以後,歐勝華就被母親禁足在家,日日跟著她修習佛法。母親有言,這就是修身養性。


    可歐勝華自小嬌生慣養,三日不幹些欺壓鄰裏的惡事,那就是難受的渾身直哆嗦。可母親日日跟在身畔,哪還有讓他出來的道理了?


    於是乎,這位公子哥抓耳撓腮,想盡辦法想要出逃。隻可惜他母親人雖善良,但手段卻是厲害,歐勝華逃了幾次,都被她抓了迴來,無奈之下,歐勝華倒是想了一招損計。他先是謊稱暴病,臥床不起,足足裝了三日。


    後又派身旁奴仆連夜趕到不遠處的‘普度寺’,給了寺中和尚一大筆金銀。和尚也是凡人,見到金銀哪有不動心的道理?當下那和尚便化了妝,喬裝成遠在神州國北‘靈隱寺’的得道高僧,親自來登門拜訪。


    他母親一見,登時大喜,趕緊千恩萬謝的將人家迎進來。和尚收了錢財,拿人手短,當即便開口說道:“歐夫人,咱們靈隱寺主持知道你樂善好施,所以特地派貧僧千裏相邀,希望夫人能移駕靈隱寺,聽一聽莊正禪師的禮佛。”


    歐勝華母親一聽,喜得簡直要跳了起來。她心中雖有疑惑,但見兒子早已生病,料想與他無幹,便匆匆收拾了行李,隨著那和尚一起去了。


    靈隱寺路途遙遠,母親這麽一走,沒有一年絕不能迴來。歐勝華登時狂喜,趕緊梳洗打扮一番,就出了家門。


    正巧,紅袖苑花魁招蜂引蝶,豔明千裏,但凡是粟海鎮上的登徒子,就沒有不知道的,歐勝華一打聽,更覺得上天助他,就緊趕慢趕來到這紅袖苑。


    誰想他正要進去,便瞧見了韓馥,他便趕緊出言將其叫住,唯恐韓馥捷足先登。是以才有了方才韓馥嘲笑他這一幕。


    歐勝華聽了,直是又羞又氣,心中將母親埋怨了千百遍。這才冷笑反擊道:“是呀,小弟家教甚嚴,平日裏鮮能出來走動,不像韓大少爺那般——全靠著媽媽一張臉過活哩。”


    這話說的惡毒無比,韓馥登時大怒,他一把揪住歐勝華脖領道:“姓歐的,有種你再說一次,看我不將你剁碎了喂魚。”


    歐勝華打個哈哈:“韓大少爺,咱倆知根知底,你能把我怎麽著?”


    韓馥冷哼一聲,心中怒火難平,舉起手掌便作勢要打。崔三一見,趕忙將他抱住道:“使不得啊少爺!你將他打了,夫人又要賠一大筆醫藥費!”


    韓馥麵色一變,悻悻的放下手去。歐勝華冷笑:“你這奴才倒精怪,老子到手的錢飛了!”


    韓馥雖知不能打歐勝華,但這口氣要他咽下,那也是絕無可能。他思索半晌,忽然計上心頭,嘿嘿冷笑道:“姓歐的,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歐勝華一聽,拍手笑道:“韓大少爺,你這話說得好,我歐勝華最喜歡和人打賭。”


    韓馥冷笑道:“這就好!那咱們就已今日為限,誰先進了寧姑娘閨房,就算誰贏,你看成不成?”


    歐勝華眼睛一亮,嘻嘻笑道:“成是成,可賭本又是什麽?”


    “當著紅袖苑所有人前學狗叫。”韓馥惡狠狠道,“你敢不敢?”


    歐勝華一驚,心想道:“這姓韓的是和我玩真的啊?這要是不小心輸了,少爺可就別想在粟海城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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